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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穷逼与呆萌的前世今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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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满发完“酒疯”,被谢然眼睛里的照妖镜直端端一照,转瞬打回原形。

他趿拉着步子,被谢然紧紧拽着,一路走一路绊。好容易挨到楼梯口,谢然踏上两节阶梯,还没等踩稳第三节,只觉手中一重脚下一顿,险些被人拖下去。急忙抓住扶手回头看去,却见欧阳大夫正跌坐在第一节台阶上,迷迷瞪瞪揉眼睛。

谢然回身下楼,楼梯上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哎呦小兄弟,春日里寒气未散,地上阴凉,坐不得坐不得!”那人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来,伸手去拉欧阳满。

谢然困惑地看看那人,走回欧阳满身旁,问道:“小满,这位是?”

欧阳满摇摇晃晃站起来,挣开那人的手,往谢然身旁躲了躲,摇头:“不识得。”

那人咧嘴一笑,凑近欧阳满,指指自己的脸:“哎小兄弟,方才咱们俩还边喝酒边说悄悄话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识得了?”看看谢然,“小兄弟可不能喜新厌旧啊!”

“嗯?”欧阳满神色迷惑,“说悄悄话?”

谢然眉头一皱,死死盯着欧阳满的脸。

欧阳满也皱起眉头,歪过脖子抓抓脑袋,将那人的鼻子眉眼万分仔细地端详几圈,“哦”了一声,点点头,眯缝起眼睛对谢然道:“他跟我说了好些话,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话呢。”

“说什么话?”谢然下意识将欧阳满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欧阳满忽然伸出手,在几道诧异的目光中按按那人的肚子,神情凝重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道:“这位仁兄,在下瞧你气血亏损,脾胃不和,腹中坚硬,按之应手,这肝疾怕是罹患已久,难以治愈。”他将两手拢进袖里,微微一揖,“在下劝仁兄莫要再成日酗酒,且好自为之。若不听劝阻,仁兄便回家准备后事罢。”

那人呆若木鸡看看欧阳满,再看看自己的肚子,傻了。

谢然清清嗓子,转过身子背着手,眼睛看向墙上卷轴画。

欧阳满诊断完毕,打个哈欠,擦擦挤出眼角的泪花,吸吸鼻子,不再理会那兀自呆站在楼梯上的人,拽拽谢然的衣袖:“谢然谢然,我困了,咱们回房罢。”

谢然哭笑不得摇摇头,弯身将他背起来,不紧不慢上楼梯,依照他的指示找到房间。

欧阳满屁股刚沾上圆凳,整个人就如三天未浇水的花草一般,蔫蔫歪过脖颈,软塌塌趴在桌上,两眼望着虚空,有一下没一下地缓慢眨动,眼瞅着便要梦渡云泽。

谢然倒了一碗冷茶,硬给他灌下肚,又端来一盆凉水,取了布巾沾湿,将他从桌上拉起来,轻轻擦拭他面上不知何时抹上的灰。

初春时节,冰雪刚化,那井水尚未来得及染上春日的温暖,触手寒冷刺骨。

欧阳满打个哆嗦,登时清醒不少,他怔怔瞧着谢然的脸,眼中渐渐清灵。

谢然将布巾叠成小块,糊在他一边侧脸上,欧阳满接过布巾,叠成长条,意欲遮掩什么似的,将两边脸颊都捂在里头。

“谢然……”他喃喃一唤。

“嗯?”谢然在他身旁坐下,抬手拢拢他额上乱发。

欧阳满垂下眼,咕哝道:“你怎么、你怎么来了。”

“自是来找你。”

“找我……作甚?”

“你落下了好些东西。”

“啊?”欧阳满一奇,抬头看着他,稍作回想,却未能如愿想起自己究竟忘了何物,心里又不免失望起来。还以为他特意前来送别,还以为他舍不得自己,却不料他单单为了归还落下的东西。便别开目光,讪讪道:“落下了什么?我记不起来。”

谢然静静看他片刻,并未开口,只将布巾拿走,握住他冻红的两手,搭在自己膝头,低垂下脖颈,盯着粗糙手指包裹住的白净手指,深深一叹。

晌午的日光透进简陋陈旧的窗棂,一道浅灰色的弯曲暗影投上谢然的额角侧脸,将那双黑眼睛全然遮挡其中,叫人瞧不见一分一毫。

谢然将手指慢慢收紧,低低地道:“小满,我找了你一整夜。”

欧阳满的手猛地一抖,这才发现他衣摆上满是灰尘污渍,竟还穿着干活时才会穿的那件旧衣。

谢然接着道:“官道沿路所有的驿馆客栈都找遍了,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欧阳满呆呆盯着他的发顶,心里酸酸涩涩,像塞进了红绿相间的生柿子,堵在胸口,闷钝肿胀。

谢然深吸口气,抬起眼瞧着他,温言重复方才的话:“小满,你落下了好些东西。”

“什、什么?”欧阳满讷讷道。

谢然挪出光线的暗影,朝他探出身子,胳膊肘支在膝头:“一坊邻居,一院孩子,一间柴房,一张旧床,还有好些未曾说完的话。”

欧阳满便愣住了。他试着抽回双手,却如何也使不上气力,只好难堪地咬住下唇,将满腹心酸锁在唇齿间。

谢然一路追来时,曾下了极大的决心,但当真正面对他,还是难免紧张。他的手些微颤抖,手心里冒出一层冷汗:“小满,你可否跟我回去?”

欧阳满动动嘴唇,哑声道:“为……何?”

谢然顿一顿,道:“我或许比不上那个人,或许他能让你过上更充实的日子,让你衣食无忧,无需为生计犯愁。我知道自己一无所有,什么也给不了你,跟着我只会让你受苦,但我就是……不想让你离开。”

见他不说话,便愈发缓和了语气,退一步道,“或者……你先回家,看看爹娘,待一段时日,等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也不迟。若还想回来,便知会我一声,我去接你。”

幽深的黑眼睛中,难辨悲喜的微光缓缓荡漾。粗糙指腹摩挲过的地方,一丝丝扎,一丝丝痒,指腹停留处,那人身上特有的温度与他特有的告白一样,平实朴素。

欧阳满怔愣愣看着他,脑袋里填满了五彩斑斓的浆糊,将千言万语黏在里头,一个字也逃不出来。

见他依旧毫无表示,谢然心里凉了下去,黑眼睛里的光登时灰暗不少。他撤去双手,抚上前额摇了摇头,冲欧阳满勉强笑笑,起身走到门口,面对木门站着。

“小满,一路小心,到家给我写封信报个平安,我也好放心。”

欧阳满一惊,腾一下从圆凳上站起来,两手撑住木桌,看向谢然稍显疲惫的侧脸,眉心缓缓打出一个结。

柳哥儿,他说他比不上睿文帝,你瞧你瞧,这笨蛋方说了没两句就轻言放弃,如何比得上睿文帝孤注一掷的劲头?

他牙一咬心一横,扶着桌椅墙壁,沉着脸色晃到谢然身旁,扳过他的肩,叫他直面自己。

谢然无力一笑,拍了拍他的脑袋顶:“我先回去了,你走在路上多个心眼儿,莫要叫人欺……唔——!”

欧阳满借酒壮胆,亲得声势浩大,理直气壮。

“小、小满,你……”谢然瞪大眼睛,呆呆盯着欧阳满。

唇上一片濡湿,电光火石之间感受到的触感格外柔软温暖。

欧阳满尚不罢休,顶着张大红脸,颇为不屑地睨他一眼,不等谢然反应过来,已伸开双臂紧紧抱了上去。

木门外,杯盏相碰人声嘈杂,木门内,两心相贴静谧无声。一道门隔绝一片天地,一个吻打开一道通途。

谢然傻站许久,慢慢抬起双手,十指拢住他的背,一分分收紧,脸颊贴住耳畔,闷声笑了。

欧阳满身子一僵,将脸埋进他颈边,瓮声瓮气嘟囔:“你笑什么?”

谢然摇摇头,笑着道:“小满今儿醉得真值,我若是晚来一步,怕要错过好几台精彩戏。”他将欧阳满拉开一分,搂着腰侧,意味深长地欣赏欣赏那张柿子脸,伸手捏了捏,眼神谐谑一颔首:“嗯,九分熟,可以食也。”

欧阳满面色一黑,心中暗道,柳哥儿,睿文帝投胎转世,怎生将这张坏嘴也带了来,忒的不长进。

谢然侧过头,贴上柿子脸,亲得清脆响亮,再朝下移一移,轻轻含住两瓣犹带酒香的唇。

欧阳满混混沌沌瞧着近在咫尺的脸,头脑中色泽鲜艳的浆糊散发出甜腻的香气。他万般享受沉浸其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柳哥儿,你和睿文帝的故事,往后我定会慢慢告诉谢然。

柳哥儿你放心,这一世我定会过得比上一世幸福,谁让我叫小满呢。

美满,完满,意足心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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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外音】

小满:(乐颠颠儿背上竹篓)谢然谢然,陪我上山采药!

谢然:(拎起斧头锯子)好。

小满:(眨巴眨巴眼)谢然,采药用不着这些。

谢然:你采药,我砍树。

小满:(抓抓脑袋)砍树做什么?

谢然:(理所当然)做床。

小满:(思索状)家里要来新孩子吗?

谢然:(坏笑)给咱们做床。

小满:(不解)床坏了吗?

谢然:没有。

小满:(更不解)那为何要做床呀?

谢然:(清脆响亮亲一口)做双人床啊。

小满:(脸黑)……我不去了。

谢然:(笑盈盈)你不去我自己去。

小满:做好了我也不睡。

谢然:(捏脸蛋)为何?

小满:(木着脸)小人睡姿不雅,恐将谢大人一脚踹下去。

谢然:(谐谑大笑)不会不会,早试过一回了,不但不踹,还抱得紧紧的。

小满:……(柳哥儿你快把他收回去吧我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

遥远时空中的柳昭玉:(作圣人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知足常乐,愿打愿挨,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禅音袅袅,不绝如缕)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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