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不过她虽无意官场,却对文章、话本很有兴趣。于是有学习的任务时,便抄一篇文章,没有任务时,便抄一篇话本带回家玩味。柳家就在女学旁,所以也不曾担心自己的安全。
不知不觉,她又坐到了余晖撒尽之时。
抄书正是尽兴之时,她听到了远远有脚步声传来。静娴以为是随侍寰羽,于是头也不抬,连声说:“今日来得这么早?我就快了,就快了,你且先等我一会儿。”
“你这么晚不回家,爹娘让我来找你。”声音却不是意料中那细细柔柔的女声。
静娴抬头一望,就着昏暗的灯光,才看出来,原来是尚人杰这个杀千刀的家伙,心情顿时低落了不少,复又抄起书来,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他却几步走近,在她身旁一尺处坐下,好奇道:“抄什么这么入神?方才我说的话都没听清?”
感受到他的气息临近,静娴立即转头警告:“不许以任何理由接近我!”
尚人杰耸耸肩,比划着自己与她的距离,示意自己并未违反约定。
他坐着,静静地看着她抄完最后一行,才缓缓开口道:“爹娘在等你吃饭。”
“以前不都这样?回去也不晚,”静娴将抄好的书揣进怀里,“不就在隔……”
尚人杰望着静娴哑口无言的样子,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是在同我闹别扭特地拖时间,原来你竟是忘记了。”他挪近了半尺,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已经嫁到我家了……”
静娴回过神,抬手便朝他脸上挥去。他急急一个闪身,躲了开来,从容站起身,朝着门口踱步而去,声音中还带着笑意,“回家吧。”
“混蛋。”她低声咒骂一句,无可奈何地跟了出去。
都城虽然并不是很大,但是人口众多,在路上行车很不方便,以致于从城东到城西,竟需一刻钟。
静娴坐上马车,这才觉得饥肠辘辘,浑身疲惫不堪。马车摇晃着,让她觉得晕晕沉沉。
“你怎么会抄书?从前爹娘都不曾买书给你吗?”尚人杰坐在她对面,由于昏暗,看不清表情。
静娴头枕在车窗边,即将睡去,不太清醒,随口应道:“爹不让我多读书……再说抄书……挺有意思的呀……”
她的声音软糯,与平时的口齿伶俐完全不同,好像在撒娇一般。尚人杰心头不觉得一软,轻笑了一声,继续问道:“以后想读什么,就告诉我吧。”
没有回应。
他就着窗外淡淡的月光,隐约看到她枕在窗边,似乎沉沉睡去了,于是挪到她的身边,脱下自己的外披,轻轻覆上她有些单薄的身子。马车一阵剧烈的摇晃,静娴一个靠得不稳,向另一头歪去。他立即伸手将她捞过来,她就顺势倒在他的怀里。他想起约定,便想将她扶正。推了推她,她却只是哼了一声,没有醒过来,一手揣紧怀里的书,一手攥住他的衣襟,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一阵清风拂过,掀起了掩着窗的帘子。月光幽幽地透进车中,映在他微翘的嘴角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傲娇的感情 其实只是一层窗户纸……
☆、第四章
(四)
当随墨看见昨夜马车里的这一副形容,第一个想法是:见鬼了;第二个想法是:嘿嘿,少爷和少夫人有戏;第三个想法是:赶紧告诉老爷夫人;唯独没有想到去扶一把行动不便的少爷。尚人杰径直走入大门,随墨才恍恍惚惚回过味儿来,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随墨,你去向娘说一声,就说静娴乏了,没法儿同爹娘吃饭,爹娘先吃吧。”尚人杰放低声音吩咐随墨,像是害怕惊扰道她的美梦一般。
随墨诺了一声,随即又问道:“那少爷何时用膳?”
他说:“送到书房去,然后我有东西要交给你。”然后抱着熟睡的她径直去了卧房。
半夜里静娴醒过一次,饥肠辘辘。正想找些东西填填肚子,寰羽就端了些她最爱的小菜同薄粥送了进来,眼神中还带着些欲言又止的目光。
她半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盯着寰羽,嘴里却问:“谁考虑得这么周全,还想着要给我留吃的呀……”
寰羽登时眼冒精光:“当然是姑……”,但随即改了口,“个体贴的下人特意帮您留的呀……您猜不出么?”
“哎呀,是嘛?体贴的人,”静娴“嘶”了一声,“有谁呢?”
看上去像是询问,但是她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尚人杰。虽然这个答案连她自己都不能说服,但是看寰羽欲言又止的模样,只有此人最符合目前的状况。
她低头喝了一口粥,突然被自己的想法惊吓到,不留神将自己呛了,猛咳起来。这个想法是:他莫不是喜欢我吧?她立即给予否定,怎么可能,他总是明里暗里都要欺负她,这怎么会是喜欢她?在寰羽帮助下,她顺了气,又对刚刚的想法产生疑惑,若不是喜欢她,那又怎么会这么好心,这么不吝啬地特地为她留了食物……
结果,一夜辗转难眠。
不过当她顶着两个黑眼圈磨磨蹭蹭出现在大门之时,她得出了答案。
尚人杰在门口站着,似乎是在等人,但是面色却有些不善。
她抬头瞧了一眼他,打算就这么从家门出去,尚人杰抬手拦住了她,道:“上车。”
“做什么?”静娴没好气地道。
他露出了些鄙夷的神色:“也不知昨天是谁抓着我不放,这下让爹娘知道,以为咱俩情真意切,便特地嘱咐我上学之时一定要送送你,下学时接你。”他转过身:“你以为我愿意等一个两眼顶着黑眼圈的泼妇一起上路?”
静娴立即感觉昨天半夜所想的事情都是徒劳,很明显,这哪里是对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该有的态度!她虽然暗暗在心里耻笑了自己,但是口头上还是要站一站上风的。灵光一现,她挑眉质问:“若是如此,你也可以将我的手松开。这样说来我很好奇,我昨天睡着之后,是怎么回房的?”
他突然显得有些不自然,不过只是一瞬并未被静娴看出什么异常。他走到前头,头也不回:“我已经说了,是你抓着我不放的。你是我夫人,这府中还有谁敢动你?”
静娴心里不痛快,却还是乖乖跟上:“强词夺理。”
自此以后,尚人杰似乎更加看不惯静娴,时常明里暗里使绊子。高明的、幼稚的,被静娴识破的、静娴不幸中招的,层出不穷。她亦变本加厉的折磨他。奈何再深谋远虑的计策都不如一个久经商场的人想得周全,能让尚人杰中招的不过尔尔,且不会再有第二次。
静娴很苦闷,时常在两人分开之时想尽对策。
重阳节前一日,都城就已经十分热闹。家家户户的老人孩子们,只要是行动方便的,都会出门来登一登玉泉山,赏一赏寒秋菊;或者小酌一杯菊花酒,看一看蹴鞠赛。
今年静娴不同往年那般悠闲自在,她正坐在学堂的内厅里,表面看着闲书,实则又在揣测尚人杰会如何和她作对。
她与他在饭桌上一向装得相敬如宾,只因在尚家老爷夫人面前不敢造次。虽然如此,却也从未有过什么特别“恩爱”的举动,譬如为对方添饭夹菜。但是前几日,尚人杰却一反常态,满面宠爱地替她舀了一碗汤,端到她的面前。正巧她吃咸了,口渴得紧,便也未多想张口就咽,心中还对他起了一丝好感。但是好感很快烟消云散,因为她咽了几口后细尝起来才觉不对。
“这是什么汤?”静娴皱眉问道。
尚人杰的笑脸一直带着阴险:“鱼汤。这可是非常好的滋补食材,夫人可得多喝些。”
静娴听罢瞪圆了眼睛,想要发作却又不能,只得暗中去踩他的脚,却没有得逞。
尚夫人此时亦开口道:“是呀,娴儿你身子骨似乎有些弱,鱼汤对身体好,人杰也是为你着想呀,多喝些。”
静娴哭丧着一张脸,愁苦道:“不是儿媳不愿喝,是儿媳不能喝,儿媳碰不得鱼……”
“这……”尚夫人一脸尴尬,不知替儿子的失误说什么好。
“哎呀,”尚人杰装模作样道,“我可不知呀!夫人莫怪……”
饭毕,静娴同尚人杰一起回房,便对他愤愤道:“你是故意的。”
尚人杰挑了挑眉,不屑道:“你认为是便是,不是便不是。而我最喜欢的,就是看你出糗的样子。”随即扬长而去。
所以接下来的几日,静娴浑身起了痱子,痛苦难耐,劳得尚夫人请来大夫,开了几方子药,才将痱子压了下去。
何谓笑里藏刀,尚人杰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静娴看着书感慨道。
这时,邱婼虚极其兴奋地提着襦群从学堂的院子里跑来,直奔坐在厅内“看着闲书”的静娴,一把狠狠拍了她的肩,将她揽过来,喜不自禁:“小娴,你知道我听到了什么好消息?”
静娴被拍得眼冒金星,随口应道:“什么好消息……”
邱婼虚放开了她,双手合十,抬眼望天:“明日有都城男学堂间的蹴鞠赛!”
静娴无奈摇头:“这不是每年都有的么……何必如此兴奋?”
“诶……你从来都不去,又怎么会知道蹴鞠赛有多么好看!”邱婼虚一脸羡慕神情。
“你们完全是去物色良人的吧……”静娴继续埋头看书。
邱婼虚扳正静娴的头:“你这是在瞧不起我们这些待嫁之人!”
静娴楚楚可怜地望着她,不作声。
邱婼虚向来会败给装可怜的静娴,撇过脸不去看她,求饶道:“行行,你没瞧不起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