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壁残垣（1）（1 / 1）

初暑的垂治殿里冷得像冰窖，一团布帛被猛然摔在侧案上，几乎要绊倒案上的青花瓷瓶。

御座上秦奭按住胸膛，眼中浮起交错的血丝，止不住的咳嗽几乎要撕裂他的喉咙，也惊着了推门而入的侯以桢。

“陛下，怎么动这样大的气？”她扶正青花瓷，又捡起那布帛，布帛上的龙纹仅透着点点亮光也栩栩如生，金光四溢。

她点起烛，想伸手展开那封圣旨来看，却在秦奭的冷眼下，讪讪地放下手，“陛下，桢儿是来给您送药的，麦翁嘱咐了每日都得进一颗才好。”她捻着一颗红丸，递到秦奭嘴边，巧笑倩兮。

秦奭打开她的手，紧紧地盯着侯以桢的笑眼，“你给孤吃的究竟是什么？”说不上一句整话，他又咳嗽不止，“说……说实话！”

“是药，是强身健体的参丸阿陛下。”侯以桢又将红丸递在他面前，似笑非笑。

血气冲上脑，秦奭愤然一掌打在侯以桢脸上，红丸散落一地，“参丸？什么样的参丸一日不食，便会五内如焚？”回垂治殿后，便召来太医诊断，结果不出意料地令他睚眦欲裂。

掌印火辣辣地烧在脸上，侯以桢拢一拢碎发，不以为意地捡起一粒红丸，递给秦奭看，“陛下若是听桢儿的，每日都服用，自然不会尝到这番好滋味，也不会总动气了。”她将红丸送进自己嘴里，仿佛这丸药十分美味。

“孤何曾薄待过你？”他两眼瞪得发红，自然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曾经如解语花一样温柔的侯以桢有一天也会面目全非。

“可是陛下离桢儿越来越远了，“侯以桢的目光里夹杂着异样的绝望和狠厉，“臣妾说过，只要能陪在陛下身边，就算死后要被业火烹上千年也在所不惜，”她哽咽，“所以，陛下也不能离开桢儿。”

站在面前的这个女人令秦奭感到陌生，“孤早该看清你，还有侯尚方这个小人！”

侯以桢突然笑起来，眼角的泪光也跟着颤动，“小人？若是没有我父亲这个小人，恐怕如今陛下的江山已然易主了吧！”

秦奭即位以来，一直风波不断。早年远征西域诸国，又劳军部署，料理二王，国库已去三成。后与世家周旋数年，更是一番劳资伤财。明明是想借变法以强国力，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却偏偏失败，重创国力民心之余，国库也所剩无几。

然自传璋造反后，各地闻风而起，人心浮动。若是此时没有重兵镇压，江山易主想必是迟早的事情。可国库空虚，连一日军饷都勉强，又不可能求助于世家。

于是这个焦头烂额的时候，侯尚方父女以雪中送炭的姿态出现在秦奭面前，愿意

“助”他平乱。虽然知道侯尚方的银子全是贪贿所得，可是走投无路之际，秦奭已经没有选择，若是国库空虚的消息再传出去，民心就再不可收了。

谁知这小人既贪且诈，不仅将军需宫用按月送来，还留了诸多凭据在手中，以防秦奭过河拆桥。

这一步漂亮的棋让秦奭不得不在之后狂风巨浪中保住侯尚方。虽然杀了他便能得到所有的贪得，解燃眉之急，可是杀了他之后，国库空虚到帝王竟要向贪佞借银的消息一旦走漏，只会将秦奭更快推进绝境。

“陛下，臣妾的心始终没变过。”见秦奭不语，侯以桢伸手取过他案上的那道圣旨，寥寥数字却像是在她眼里点起了一把烈火，“好！真是太好了！”她咬牙切齿，“秦奭，你果然对得起我！”

殿门在此时被訇然大开，刺眼的日光里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问问自己的良心，你又对得起谁？”这把清凌凌的声音，除了梓城还会是谁？

她正色走到侯以桢面前，身后还跟着方才从垂治殿出去的太医，脚程极快，已经从沈宅回来的钩吻以及同来的赵乐枝，“来人，昭徽夫人谋害陛下，将她拿下。”

左右上前，却被侯以桢喝退，“陛下尚不语，谁敢动本宫？”她以为挟制住秦奭，就可以不把梓城放在眼中。

沈梓城并不看一边的秦奭，也不回答侯以桢，“愣着做什么，拿下！”

走到这一步，侯以桢已然没有什么好顾忌的，“沈梓城，你太可怜，连我都忍不住可怜你……”

梓城紧紧攥起手克制自己，秦奭恨道，“快将这贱人囚进延年殿！”不断起伏的情绪让他的咳嗽越来越剧烈，几次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