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曾经沧海难为水(2)(1 / 1)
思绪被满袖的叽叽喳喳打断,“钩钩,你真是没瞧见她说那话时的作态,‘我只恨不像旁人,没有杨国忠那样的好父兄’,听听,还将自己个儿比作杨贵妃呢”鸾镜不在,钩吻自然束不住满袖这张嘴。
可这话听到梓城耳朵里,那一颗本欲顺天应命的心“滋拉”燃起了一把火。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她那父亲只怕是还比不上杨国忠,不好好留在吏部当差,倒是日日在垂治殿行走,只怕人不知道自己是朝之栋梁一样。
“满袖!”沈梓城大喝她进来,板着一张脸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像往常一样责罚她。一言不发地带着满袖进内殿,坐在妆案前也惜字如金,“染。”
不安地接过梓城伸出的手,满袖打开小钵,挑着凤仙花汁染指甲。梓城斜她一眼,连挑花汁时略翘起的小指都在止不住地颤抖,“你若再管不住嘴,我也只好将你遣出去了。”语气不是责怪的,反而是落寞的。
满袖先是一愣,随后便跪下了,“娘……娘娘,别不……不要我,我……我会改的,真的……真的改。”哽咽越来越重。
倒是惹了伤感,梓城叹气道,“只怕你这样的性子,若是往后我不能护着你,会惹大祸的。”满袖本是直心直肚肠,听了这话更是要哭。
就这档口,门外进了一行人,为首的周弼颇为尴尬,“贵妃娘娘,陛下请您去垂治殿呢。”周弼亲自来请,又带了这样多人,阵仗倒是不小。
起身时一个没当心,梓城的袖子拂起了盛凤仙花汁的小钵,红腻腻的液体泼于梨花木台面上,还有零星几点溅在了那支显眼处的赤金牡丹上,戴抑或不戴都在那里。
她拣起来,用手擦拭干净,比着镜子,将它别在发髻后,从容道,“走吧。”
沈家终是有这一天,这个道理沈鹤平明白,沈鸿平也明白,如今沈梓城同样明白。
垂治殿厚厚的铁门缓缓在她身后合上,“滋呀”仿佛是苟延残喘的人终于得到了解脱。
一举一动莫不如初次拜见,沈梓城展袖敛裙,“陛下长乐未央。”仿佛是抱着最后一次行礼那样真挚的心。
她昂首看着殿上正坐的秦奭,朗声道,“陛下召臣妾来,不知有何事吩咐。”连岁月匆匆都格外眷顾这个男人,竟与她幼年记忆中那个望之俨然,丰神俊朗的大表哥并无二致。可谁又能想到,这样温润如玉的皮囊下到底藏了一副怎样的心肠?
秦奭将那把匕首拍在桌上,又扔了一本奏疏在地上让梓城看。早知道侯尚方写不出什么好东西,可她还是看得齿冷,那一字一句无不将矛头直指沈家,道沈鸿平为相不明,沈梓城为妃干政,谋害后妃也就罢了,甚至连死去的沈烁城都没有放过,条条款款的莫须有之下,沈家显然是十恶不赦。
若不授意于殿上之人,借侯尚方十个胆子怕也不敢与沈家作对。梓城狠狠地咬住自己的舌头,从舌尖传来疼痛才能让她清醒地立在那里,立在秦奭的面前。她想好好地看清楚,曾经自己几乎将全副心肝生生挖出来去爱了半生的男人到底是什么的嘴脸。
“所以,”她清一清有些哽咽的嗓子,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平静,“所以,陛下召臣妾前来,所为何事?”
秦奭从御座上走下来,仿佛是走下神坛的天神,“孤想给你一个机会,给沈家一个机会。”他强调,“也给圭儿的未来一个机会”原来即使是天神,沾染了世间的不洁,也会变得面目虚伪可憎。
“陛下,您想要什么?”梓城抬眉直视他,眼眸里是逼人的光芒。
秦奭蹙眉,他不习惯,也不喜欢这样的阿梓,“看贵妃有多少诚意。”
沈梓城亲自将发髻上的钗饰一支支褪下来扔在地上,最后她将紧紧攥着的那支赤金牡丹,摊在秦奭面前,精致与光彩皆不输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