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东风不与周郎便(2)(1 / 1)
周弼正欲迈进的一条腿急急收了回来,缩在门缝里禀报,“陛下,昭阳殿出事了!”这句话仿佛砸在秦奭的心口上,他腾地起身,“什么时候的事?夫人如何?”
沈鸿平喝道,“陛下!”秦奭停下脚步,他躬身继续说,“请以国事为重!”
秦奭睨他一眼,眼神中闪着复杂的光芒,“摆驾昭阳殿!”看着天子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沈鸿平长叹,天要亡我沈族。
他拖着两条病腿蹲下,捡起那本《乞罢条例言事书》拍一拍,揣进怀里,走出垂治殿,身影很快融在夜色里,看不见了。
话分两头,今儿个重华殿里头也热闹。晚膳后遣满袖送走传圭没多久,赵乐枝就到了。两人说着话倒也投趣,于是梓城便留她在宫里住上一宿。
正说到侯尚方家的八姨太是如何的爱奢爱赌又好摆架子时,鸾镜疾步进来,脸上冷峻的神情不由地吓住了正笑得前仰后合的沈梓城,“出什么事了?”
鸾镜靠近她耳边,细语几声,梓城的脸色也刷得白了,“什么!”她怔了几秒,目光飘到窗外肃穆立着的铜雀台上,“鸾镜,你先去打点一下,将他们安置在偏殿,莫让人瞧见。”说完话,她方惊觉身上腻了一层冷汗,赵乐枝也不知当不当问,只递上一杯茶去,“娘娘……”
沈梓城一时拿不定主意,出了神,听见有人唤她,抬头看看茶盏,又瞧一眼赵乐枝,“乐枝,你随本宫去偏殿。”
她接过茶盏,撇一撇沫,端到唇边,咬住轻颤的唇,复又放下,终是喝不下这一口。赵乐枝见她这般神情,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必不简单。
而另一头秦奭赶到昭阳殿时,火势仍直窜天际,奔走扑火的仍只有昭阳殿的宫人婢女以及半队守卫。他的心咯噔提到了喉咙口,仿佛大火烧进了脑中,灼得生疼,“桢儿!”他拦过一个挑着水的宫人大喝,“夫人呢!”
夜幕下的火光印得他面目可怖,宫人手一抖,一桶水尽数撒在地上。“臣救驾来迟!”暗处里侯以林领了一队人来扑火,他已擢升作禁军统领,本该及时调度禁卫来救,却偏姗姗来迟。
所有人七手八脚地救火救人,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秦奭的脸色自然越来越难看,几次就要捋起袖子冲进火场救人,都被周弼等死活拦了下来。
直到一声带着哭腔的“陛下!”在身后响起,秦奭颤抖的身躯像是被一箭穿胸,滞在当下。他恍惚间回头,女子乱发蓬头裹在毛毯里,满脸的泪痕还挂着几抹炭黑,声音戚戚,“陛下!”
仿佛是劫后余生,侯以桢挣开侍女,一个不稳跌在石子儿地上,仍向秦奭爬去。
秦奭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她紧紧搂住在怀中,柔声说,“桢儿,你没事就好。”
边上的侯以林瞧见这副人月两圆的景象,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佩刀的刀柄,打断了向他报告的副官,“那进了昭阳殿的歹人肩上受了一道,你们竟还让他逃了?”副官尴尬地回道,“本是不可能让他逃脱的,谁知突如其来一场大火,属下想着自……自是救娘娘紧要些。”
他被侯以林一记眼刀吓得噤声,“你倒是惯会当差的,”见火势渐微,侯以林摆摆手道,“你且领一队人在附近转转,受了伤的想必走不远,放了火的自也在一道。”副官领了命令下去,没听着他的后一句话,“应是有照应的,计划得周祥,怎的下手如此不利落。”
计划是计划,可是意外却总在想不到的时候发生。不然此时,秦斐也不可能狼狈地坐在重华殿的偏殿里,伊卓玛还得摸着黑给他包扎肩上的伤口。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若是不说话,根本不能发现屋子里还有沈梓城她们。
“既然出去了,何必再回来,没的还搭了自己的性命。你不紧要,她和孩子以后怎么好?”梓城虽将声音压低了,却还是能听到她在颤抖。
黑暗中没有人回话,也看不出神情。“吱呀”一声,门开了,侧身进来一个人,悄声说,“娘娘,福安说有队人正朝咱们重华殿来。”
这无疑是雪上加霜,赵乐枝扶一把沈梓城,轻声安抚道,“娘娘,这宫中可有什么禁地?兴许能让他二人躲一躲。”禁地,禁地!
她的话瞬间让沈梓城想起一个地方,“铜雀台”,她与秦斐异口同声地说出来这个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眼看着映天的火光渐渐不见,暗沉沉的黑夜又重新拥抱大地,满宫里却没有一个睡得安稳的人。最为人心惶惶的地方,莫过于垂治殿。
带侯以桢回来的一路上,秦奭的眉头就没放松过。秦斐,刀子,她断断续续地将在昭阳殿看见活生生的秦斐这件事告诉秦奭,又是惊惶又是恐惧,泪流不止且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