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1)(1 / 1)
沈梓城第十一天跪在长信殿外请安,恰逢入冬后的第一场雨。薄雾似霜,疏柳枯杨也添了几分柔和,掩去秋风萧索带来的疲态。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跪在一旁为梓城撑伞的鸾镜稍侧头看了一眼说,“小姐,是陛下身边的杜则平。”
杜则平见跪着的是玺贵妃,虽看上去有急事似的,依旧叩拜行礼,却还不等梓城发话,又像一阵风似的,奔进了长信殿。不一会儿,内殿里传出一阵骚动,不知什么被人用力摔在地上,响声实实在在砸得梓城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又过半晌,南乔姑姑磨搓着双手出来,向她欠身,脸上像是还有泪痕未拭净,说“贵妃娘娘,太后有请。”梓城不明何故,与扶起自己的鸾镜相视不解。南乔姑姑又显然不欲多言,径直进了内殿。
稍稍纾解了膝盖因久跪带来的酸麻,她正欲进殿,却听身后周弼的高喝,“陛下驾到。”她转身,正对上大步从龙辇上下来的秦奭。十二章皇袍衬得他异于常时的庄重严肃,肩头却有些被雨濡湿的痕渍。她算算日子,差不多,三军应已到朝。
想是来得急,冠冕有些□□,抑制住想上前替他整理的想法,梓城只是原地屈膝,“陛下长乐未央。”自那夜之后,两人生分许多。她清醒地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秦奭计划之中的,包括兄长的惨死,本能地想要抗拒他;又不自觉地为他开脱,高处不胜寒,他逼不得已,却也无法周全,包括周全所有的人性命,不自觉地想要靠近他。
习惯性的抿唇后,秦奭右手扶起她,“贵妃怎么在此?”她敛首不敢看他,答道,“臣妾向太后娘娘请安,方得传唤。”自兄长故去,梓城的妆饰一反的清素,她的髻上再没有出现他称赞的那支赤金牡丹。
那个杏花路上,一心一意跟从他的小尾巴像是被他利落的手段随南昭王和沈烁城一同入土。秦奭道不明心中微涩酥麻的感觉缘何而起,是不忍,抑或是不舍?他不知道怎么缓和与梓城的生疏,也没有时间精力去缓和,因为他心头还有一根刺,如鲠在喉,不除不快。
“那便随孤一起,”他的目光恢复沉稳,全是一个作为帝王的冷静决绝,“拜见太后。”
长信殿内熏得暖,老山檀香的气味无孔不入地钻进发丝,领口,衣袖。正殿里只有斜倚在主位上的太后沈鹤平,目光僵直,呆立一侧的南乔姑姑和满地青花瓷碎片。
“母后长乐未央。”秦奭拱手,礼数周全,却不假以恭敬之色。太后抬眼,“皇帝来得倒快。”斜一眼行叩首大礼的沈梓城,仍是不见喜怒,“起来吧,玺贵妃辛苦。”冷言冷语是意料之中,她起身,不敢抬头,“臣妾不敢。”
秦奭打开了一直握在左手的折子,平视太后,读到,“一、妄执军令,诛尽镇北诸将,挟持镇北将军。二、谎报军情,称求援以攻大,宛实勾结南昭王军,共图谋反。三、兴兵谋乱,借清君侧之名,杀镇北将军,欲颠乾坤,覆宗庙。四、拥兵不返,不受王命班师,屯驻玉门关,恐生内乱。”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在空旷的殿内回荡,语气越发的阴冷,咬牙切齿读完最后几个字,猛地将折子掷在地上。虽是一本简易不重的奏折,落在地上却是比百十只瓷器同碎来得更让人心惊胆战。
秦奭逼近瞪视着他的太后,继续道“母后,这便是孤的亲兄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