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此生三愿(1 / 1)
背对着宁远竹的身影,显示着绝对的倔强和执拗,宁远竹握剑的手紧了紧,却只能将女子打晕,将其带走。
“男宠之名?”何满满轻呵一声,“你若是能当我男宠,该有多好……”
昭华一睁眼,猝不及防地被满室的阳光刺痛了眼。一霎恍惚之后,却惊坐起,胸口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满满……”
声音嘶哑,喉咙若火。
门外的侍女匆匆进来,看到昭华转醒,不由得惊喜:“将军可醒了!”
这是何满满的女官,阮月。
“你昏迷了十多天呢,陛下担心你,特意让你在宫中静养。”
记忆的片段缓缓在脑中串成线,昭华止不住一阵咳嗽。
“陛下怎么样了?”
“陛下受了点小伤,静养了几日。”
昭华暗自沉吟一声,道:“那日行刺陛下的人可抓住了?”
“抓到了,说来奇怪,是让凤来宫的宁公子看着呢。”
“……陛下呢?”
阮月掩唇笑了,将昭华扶起。
“将军真是关心陛下,陛下正在园子里游玩呢,你看——”
宁远竹顺着阮月的手,窗外满园的梅花,开得正盛,红若朝霞。
几缕梅花飘落窗前,落在锦被上。
梅花深处看,那人着了盈黄纱衣,挽着裙角和衣角站在池塘里摸着什么。不多时便是见她手中抱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锦鲤,那锦鲤在她怀中好不安份,打湿了她的衣衫她的发丝。
何满满将锦鲤扔到岸边,正正好扔到庄典身旁的鱼篓中,惹得庄典一身水,身旁一众宫女欢呼雀跃。
何满满笑的开怀,抬眼挡了挡刺目的阳光,视线顺着片片梅花,看到了倚在窗边的昭华。
何满满一愣,转而笑的更加开怀了。
他记得清楚,年少时他在公主府中第一次睁开眼,便是这漫天的红梅,连绵如火烧云之势,她在这片红色之下,对着他笑。
远去的经年,她却还是这般模样。
“陛下说,梅园清静,就带着将军来梅园养伤。”
“陛下整日都在梅园陪着将军,这些日子奏折都是在梅园批的。”
“太医说您这两日就会醒来,陛下才随了庄公子的意在园子里散散心,不知道怎么,散着散着就下去捉鱼了,想来是心情大好。”
阮月说着,不自觉笑了起来,却看到昭华只是看着园中的何满满,眼中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
“将军?”
“又是一年夏天。”
“是啊,夏天快到了呢。”
远远望去一片嫣红碧空,像是最好的阳光倾洒下来,水墨浅淡却晕染幽长。
这是成国的女帝,她就该是快乐的,肆意的,傲然的。
怎么能让她低下头,弯了腰,捧着一片真心,任人肆意挥霍?
任何人都不行,任何人都不值得她这样做,就连他自己也不行。
他爱极了她,也恨极了让她甘愿放下身段,放下一切,不顾一切去爱的自己。
他不配。
“姑娘?姑娘?”
何满满恍惚看向眼前的人,一身落拓青衣的说书人。
“怎么不继续了?”
青衣人看了眼天色:“若是再说下去,这书就要完了。”
“可不能干赔本买卖,若是姑娘有兴趣,不妨听书生下回分解可好?”
何满满轻笑一声:“我还道你跟别人不一样呢,原来跟所有说书人一样,好卖关子。”
说书人拎着书起身:“这可是我的生财之道。况且就算我愿意多讲,怕是有人也等不及了。”
“满满!”
人未到,声先到。
“白羽帝君”满面笑意地踏进院子,手里还抱着件上好的狐裘。
“这是昆仑派送给庄里的百年狐裘,想来你身子不好,特意拿来给你。”
“白羽帝君”将狐裘系在何满满脖颈下,何满满因为生这一场大病,下颌变得尖尖,雪白狐裘一衬,更显得人瘦弱不堪,脸色苍白的都快赶上狐裘的颜色了。
他看的心里一片心疼:“要多吃些,快快恢复身子才好。”
天际绽开一片烟花,衬得整个昏暗的夜空明亮起来。
“白羽帝君”拉着何满满的手,在烟花璀璨下走上街头。
“今日是镇上的请愿节。”
“请愿节?”
街上挤挤攘攘,好不热闹,何满满仔细瞧着,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人,老的少的,拄着拐杖的老夫老妻亦或者二八年华的娇女少年,在这夜色中拉着彼此的手。
“我本是不信的。”“白羽帝君”握紧了何满满的手,“说是很多年前,天下还是成国的时候,成国女帝曾与爱人在镇上的断桥上约定三生,女帝以剑示情,将佩剑掷入这断桥水底。久而久之,这断桥便是成了痴情男女的定情之地。如若相爱的两人不来桥上走一次,就少了些什么一样。”
“相传他们定情之日就是今日,所以每年今日也被镇上的人称为定情节。”
“我以前不信的,多俗。”“白羽帝君”莞尔而笑,俊俏的面容在月色下泛着柔光,“可是当你心上有了人,又多让人心动。”
“白羽帝君”牵着何满满的手,走上断桥。
断桥不断,是一座长长的拱桥,河面宽阔,拱桥低矮,桥上的石头早已磨圆了棱角,触手凉滑,青石台阶亦是磨圆了边角,踩上去凉润厚实。
“一愿满满身体康健,福润绵长。”
远眺河岸,三两渔火照着夜色。
“二愿满满此生长乐,永无悲痛。”
两岸火树银花,相爱之人彼此携手,映照笑颜。
“白羽帝君”走到桥中,执起何满满的指尖,放在自己唇边,一双深眸将何满满映入眼中。
“三愿与你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天空乍然一朵烟花,璀璨光华,将夜色照的如同白昼。那一张与帝君一样的脸,却有着帝君从不曾有的深情。
“满满,我们成亲吧。”
任他浮生如梦,不知身在今夕何夕;
任他江枫渔火,彼岸火树银花璀璨;
只愿业火焚尽此生之前,与你鸳鸯双枕,不问来生。
成羽山庄的主道上,火红的灯笼从庄内一直延伸到镇上,庄内碧树裹红纱,红墙映花灯。
整个山庄的人皆是着了上好的绫罗绸缎,忙进忙出,喜气洋洋迎着宾客入席。
成羽山庄庄主成羽今日大婚,凡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皆是宴请而来。
宾客俱是不知如今能使得风流浪荡的庄主回心转意的是谁,究竟谁家姑娘受得了这庄主的风流脾性。但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看着成羽庄主言笑晏晏地与众宾客寒暄,倒也是觉得,这成羽庄主定是娶得了心上人,报得了美人归。
却不知道是谁有这个本事,收了这个浪荡子弟,不由得更是好奇,往那据说是新娘子居住的阁中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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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满满对着铜镜端详自己妆容时,不合时宜的青衣映入了眼角。
“何姑娘,吉时尚早,闲坐无聊不妨听书生再说一段故事可好?”
说书人仿若自家宅院一般自如,坐在桌前为自己倒了杯茶。
上好的西湖龙井净水润泽,茶叶在杯中舒展开来,叶脉蔓蔓,像是湛蓝的天色。
何满满插上最后一只步摇,金片粼粼,玉珠温润,映着她姣好的面容。
何满满嘴角绽开一个笑意,看着铜镜中说书人的身影。
“吉时倒也不早了,但是不让你说完想必你是不会走的。”
说书人垂着眼眸,拈起泛黄的页角:“若是今日不听,想来姑娘也没机会听了。”
“你说的倒是极对。”何满满坐到说书人对面,品了口茶道:“手法不对,甚是难喝。”
何满满早已和命格商议好,今日大婚是“白羽帝君”大喜之日就要给“白羽帝君”大悲大痛,如此强烈的反差才能给他最深的撼动,让他看透浮生尘世,一心修道。
想来今日之变故之后,自己和成羽也是再无相见的可能,回了天庭也无机会听这前朝往事了。
说书人轻咳一声,手掌指着书中密密麻麻的字:“今日,就从这里说起吧。”
“从哪里?”
“从那年谷雨说起。”
何满满从园子里回来的时候,昭华已经撑着身子倚在门前。
何满满忙将昭华扶回屋里:“你刚醒,要多休息。”
“无妨。”
窗外一片□□,何满满将昭华扶到桌前坐下,蹲在他面前为他整理衣衫。
“穿的那么薄,仔细身体。”
手掌被挥开,何满满抬头讶异地看着昭华。
“惜情在哪里?”
“她在宁远竹那里,你放心,她伤了手臂,没有大碍,我只是让宁远竹看着她。”
何满满看着他笑:“梅花,开了呢。”
何满满踟蹰半晌,不敢看他:“你那日说,你怎么值得我如此待你,其实……其实只要为了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昭华,我想你陪我一起看梅花。”
昭华想起从前,她也曾这样在他面前低着身子,讨他欢心。
气血暗涌,昭华偏过头不再看她:“你身为陛下,属下为你死理所应当,你不必为我惋惜或者流泪。”
何满满看他口气生硬,不安地看他一眼。
何满满诧然,猛地抓紧昭华的手:“你在说什么,昭华?”
昭华抽出他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我根本不般配,满满,你莫要再空想了。”
“……是我配不上你?”
“是我配不上你,满满,不要再让我为难。我理当为你死,而你不必为我伤怀,这才是我最想要的。””
昭华说,一双墨中点碧的眼中都是何满满的身影,却虚晃无形,散在眸中。
“这才是你最想要的?”
“是。”
何满满眼中酸涩,竟觉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衣裙在手中拧成一个褶,乱了裙上的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