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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第三十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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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浦江水在她的眼皮底下翻腾,一朵又一朵的浪花,怕打着江岸,一个又一个的漩涡,满载着欲望;梅雨在她的伞面上拍打,噼里啪啦的像冰雹一样,从高空中砸落下来,颗颗都有作为凶器的潜质。仲夏的季节,她穿着单薄的小皮鞋,双脚无法感触这从天降落的雨水。但是,她伸出一只手,却依旧能够感觉到它散发出的丝丝冰凉。黄浦江的风从潮湿的水面吹来,混杂着污浊和尘埃,吹拂过她的波浪卷发,吹拂过她的裙摆,裙摆太沉重,江风也要吹它不起,只听得裙摆下“咔哒咔哒”的脚步声。

按照凛昙一贯的生活习惯来推断,此时此刻,他应该正在滨江大道上的某一家咖啡厅里品咖啡。就像他以前经常做的那样,总是在下班之后,和宦淑一同到滨江大道上的某一家咖啡店里品一杯咖啡。听着悠扬的萨克斯,放松疲劳的身心;慢悠悠地搅拌咖啡,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同等待东方明珠光亮闪耀、华丽丽地转变色彩的那一刻。

那时的等待总是很短暂的。两个人低声地交谈着,通常是一杯咖啡还没有下肚,东方明珠就已经光芒四射、华丽丽地转变了色彩。而现在,宦淑惊觉,时间的行走速度似乎也总是有快有慢的,尤其是在心情迥异的时候,总是有着难以言说的天壤之别。

宦淑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你好,凛昙先生。”电话里的铃声并没有持续很久,接通后,宦淑抢先送上了问候。

“侬好,宦淑小姐。”是一贯的称呼,并不减温厚。

“凛昙——”宦淑开口,要向他袒露自己的心迹。并且,是要用美国言语的腔调。

“宦淑,你的病怎样?最近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很为你担心。”凛昙打断了她的话,自己抢先说了话。

“我的伤病已经痊愈,没有什么值得担心。”宦淑道,语气里有些慰藉。

“可以准备来公司工作了?”凛昙问道。

“是的,这是第一声问候。”宦淑道。在之前零零散散的问候里,她曾经跟凛昙提起过,她要回长沙一趟,可能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如果耽误了工作,她表示抱歉。她本来是无意于说谎的,但是苦于说媒找对象的压力,她实际上是没有返回湖南,而只是一直忙碌在梅雨不休的窗前。

“宦淑小姐,告诉我你现在所在的地点。”凛昙急切道,仿佛立马就要飞奔到她的身边。

“凛昙先生,我彳亍在滨江大道上,和你除夕之夜所处的地点一样。”宦淑道。语气平和,她已经不会再是先前那个温婉贤淑的模样,她始终是携带着不卑不亢的爱慕虚荣的覃宦淑。

“宦淑小姐,你站在那儿别动,我马上赶来。”凛昙听说她病后在雨里彳亍,说话的语调瞬间变得很急促。

“凛昙先生,你不必着急,我不是来与你诀别,而是来与你重逢。”宦淑笑着道,像是安慰凛昙。对方并没有说话,隔了半晌之后,她又加了一句道:“久别之后的重逢。”

“宦淑小姐,我不允许你对我不告而别。”凛昙突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凛昙先生,我亦不允许你对我不闻不问。”宦淑立刻回击了他这么一句话。

“宦淑小姐,这段时间在我身边发生的事情大多,容我慢慢跟你解释清楚,我并没有对你不闻不问。”凛昙道。

“凛昙先生,你很清楚我突然离去的缘由,大可不必再做多余的说辞和无谓的解释。”宦淑道,话语里夹杂了风声、雨声以及汽笛声。

“宦淑小姐,你的身边有风声和汽笛声。”凛昙道。

“是的,还有落雨声。”宦淑补充道。

“你刚生病痊愈,不应该在雨水里漫步或行走。”凛昙道。

“就算是在雨水里行走,我也总是记得自带雨伞,保护自己的安危,不被淋湿,不祈求人的同情,不让人忧心。”宦淑道。

“宦淑,你往金茂大厦的方向走过来。”凛昙道,似乎是加快了他行走的脚步。

“不,凛昙,你把脚步放得缓慢些,让我们各自撑着雨伞,天各一方,就这样在漫天的大雨里好好交谈一番。”宦淑说罢,有意识性地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我尊重你的提议,正要不急不缓地冒雨赶来。”凛昙道,似乎说罢也便放慢了脚步。

“我总是带着目的远道而来,为自己辩白。”宦淑道。

“我总是期盼着你的辩白,宦淑小姐。不管是昨天还是今天,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不管是曾经一起走在法国梧桐树下还是数月前共同坐在滨江大道上,我总是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你的辩白。”凛昙道,淡定稳重的语气似乎表明他已经知晓了一切。

“你总是在折磨一个人,考验她的忍耐力和意志力。你既想要把她包装得光鲜亮丽,又想要一层一层地把她剥开来,审查她的内心。凛昙,长此以往,你一定会让她心志崩溃。”宦淑道。

“宦淑,虽然让你受这样的考验和折磨我也很抱歉。但是令我欣慰的是,你总能在这样的考验与折磨中,彰显你非凡的忍耐力和意志力。”凛昙道。他总是在不经意之间转换对宦淑的称呼,一会儿直呼她的名字,一会儿又称呼她为“宦淑小姐”,像是特地为了显示自己对她的尊重一样。

“为何我要去忍受这样的折磨和考验?为何我有义务去忍受这样的折磨和考验?难道因为出生卑微,阅历粗浅,生活拮据还有——”宦淑将要说出来的词语是爱慕虚荣。

“你拥有的并不只是这些,你还有爱慕虚荣。”凛昙打断了她的谈话,像是心有灵犀似的,把她没有说出的话语说了出来。

“爱慕虚荣吗?”宦淑轻轻地笑了笑,望着那迷茫昏暗的黄浦江面道:“你也知道爱慕虚荣的吖,你早就知道爱慕虚荣的吖!可为什么这样的词语从你的口中说出来,我还是觉得突兀并且奇怪呢?”

宦淑觉得,凛昙说出这样的话语,是把她与蓝岚岚、徐艳婷那样轻佻而虚荣的女子混为一谈了。她觉得很气愤,凛昙一定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这几个月以来,他才会总是杳无音讯,对自己不闻不问。她突然觉得很凄惨,之前那些温厚的话语都白说了,不管是在除夕之夜说的还是在滨江大道上说的,都是白说了的。

她觉得过往的一切都极其的讽刺,极其的荒诞。她像一只玩偶似的,被人捏在手里,拆了缝,缝了拆,拆拆缝缝的,折磨来折磨去,她还当那是抚爱。真是作践。她想要酣畅淋漓地发泄一番,用不卑不亢的爱慕虚荣的方式发泄一番,她应该要发泄一番的。

但是,一个词语跳进她的脑海里,倏地跳进她的脑海里,活蹦乱跳义正言辞的,终究是阻止了她的发泄。而那个词语,便是“修养”,被爱慕虚荣孕育滋生出来的“修养”,终究是让她把气愤的话语说得足够委婉而且漂亮。

只听得她道:“凛昙,你总是让我觉得,我是住在黄浦江边,听着潺潺的水流声,然后在滨江大道上等人。却由于下雨的缘由,那人——迟迟不来。”宦淑停顿了一下,却并不给凛昙说话的机会,只是继续道,“凛昙先生,你不必猜想我等的那个人是谁。”

“宦淑——”凛昙似乎被她这样含蓄委婉的表达方式触动了,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凛昙,你一定要对我说这样的道理,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男子有责任和义务,去娶一个他不爱的女子来管教他,约束他。你一定要对我说这样的道理。”宦淑打断了他的话,有些气愤。

凛昙似乎再次被这样毫无关联性的话语震动了。的确,不知情的人听了一定要震动,他们一定会以为宦淑简直是在胡言乱语,说话前不搭腔后不着调的,也就难怪别人要听不懂。

凛昙思忖了很久,宦淑也思忖了很久,他们彼此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往彼此所在的方向走去。

或许是隔了许久,凛昙才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雨,我都去接你。’这是当年父亲在美国的街头,送别戴倩凝,看着加利福尼亚州上空的阳光照耀在商店里铜质的自由女神像身上时,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我初次在国外读到梁实秋先生这句话的时候,是翻译过后的英文。但是,无论我把英文念了多少遍,我始终都觉得它不够完美。只有等到回国,读了原汁原味的中文之后,我才真真正正地看见它的意蕴之美。”梅雨似乎减小了,凛昙电话里的声音十分清晰响亮,宦淑静静地听他说下去,“宦淑,这也是我今日要对你说的话,‘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雨,我都去接你’,我总是期待着去接你,期待着这样的重逢。而且,我深信,你一定会赶来,与我重逢。”

电话里夹杂着雨落声和汽笛声,宦淑知道,他已经走在滨江大道上了。

“你对我的信任可真是超乎常人。你从不怀疑,一个人若是到来,她可能是来与你重逢,也可能是来与你诀别。”宦淑道。

“但是,宦淑,方才你便已经说过,你是来与我重逢的,而不是来与我诀别的。”凛昙道,语气中似乎有一种胜利的喜悦。

“你只是在等待着一个人来与你重逢或者诀别,你只是等待着。为何,你不尝试着走近她,与她重逢或者诀别?”宦淑说话的语调有些气愤,她道:“凛昙,你忍耐和坚持的能力向来都要比我高超,我痛恨自己为何不能如同你一样,拥有超强的忍耐力和意志力。在我漂泊的每一个日夜里,我都有这样的痛恨,可是无论我怎样痛恨我自己,我都是没有这样超强的忍耐力和意志力。我被思念折磨,我被情感吞噬,我独自遮挡这飞来的横祸,这漫天的大雨,但你浑然不知,甚至不闻不问。因为你有这样高超的忍耐力和意志力,我只能钦佩你,默默地靠近你,顶礼膜拜地瞻仰你,把你所有的温厚笑语当成是甜言蜜语,把你所有的细微举动当成是绅士礼仪,我们只不过是在扮演着从童话里走出来的两个人。你我都在这样的角色扮演里得到了满足,可旁人会怎样想呢?听见了这样的情况,他们会认定你是铁石心肠,金钱所有者皆有的铁石心肠。而我,不忍心把你想成这样的铁石心肠,这样的惨绝人寰,就像这个无情的城市对待那些海上漂一样的铁石心肠,一样的惨绝人寰,我不把你想象成这样的铁石心肠,这样的惨绝人寰。一个人会眷恋一座城市,但是,你从不能奢求一个城市会对一个人有什么眷恋,就像我从来不奢求你会对我这样的海上漂有什么眷恋一样。”宦淑淡定自若地说道,语气里洋溢着不卑不亢。

“不,宦淑,你彻底地说错了。或许你从来都不会知道,我对你的眷恋到底有多深。就像一条小溪还未流淌到汪洋大海里一样,它不可能知道海底到底有多深;就像一束阳光还未照射进幽深的峡谷一样,它不可能知道峡谷到底有多深;就像你还未走进过一个人的心底里一样,你从来不会知道,他爱你的心,到底有多深。”凛昙望着漫天的大雨,声音里带了极其深厚的感情。

这是宦淑与凛昙二人之间谈话的一个突出特点,那就是无论其中一个人谈到了什么言语偏激或者意见相左的话题,另一个人都能够以各种各样巧妙的方式把它回驳圆场过去,让整场谈话回归到正轨。

“凛昙先生,我不会为你孤守终生的。”宦淑道,话语间有些生气的神态。她一定是回想起了近期湖南方面的消息,才说这样的话的。

“宦淑小姐,我可是打算过为你孤守终生的。”凛昙道。

“带着搞砸一场又一场相亲会的决心,带着你对岚岚小姐那点残余的爱恋,带着你从加利福尼亚州上空带回来的那道太阳一样令人晕眩的微笑,为我孤守终生?孑然一身到老死?”宦淑说话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凄楚残忍的笑声,似乎要长久地回响在这黄浦江面的上空。

但是没过三秒,她便转而道:“凛昙先生,你为爱情做出的真诚无私的奉献真是令人击节赞叹。”

“宦淑小姐,”凛昙听完宦淑的话语之后,沉默了半晌。电话里的雨声响了许久之后,他才道:“我想你误会了我话中的意思。”

“就因为我一直都误会你话中的意思,一直都曲解你言语或者举止所蕴意的意思,所以我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趋近你的旁边,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攀附一个人。和某个人谈一场乱七八糟的恋爱,然后南辕北辙,离婚姻的殿堂越来越遥远,这让我自己也感到羞耻。”宦淑道。

“宦淑小姐,你眼中婚姻的定义是什么?”

“婚姻?”宦淑重复了这个词。

“是的,请告诉我最真实的实话。”凛昙道,语气中有轻微的喘息声,显然是脚步走得太匆忙了一点。

“凛昙先生,放慢你的脚步,我不会因为你延迟的到来而先行离开。”宦淑提醒他道,“至于你所说的婚姻,目前我对它并没有明确的定义。但是先前,我以为它只是人人都必须去履行的一项义务而已。”

“婚姻是一项必须履行的义务。”凛昙笑道,语气中有些惋惜,“说实话,宦淑,你对婚姻的态度,简直是令我瞠目结舌。”

“你把我置于那样的愁苦之中,凛昙先生,那是我在愁苦之中曾经有过的极端想法。并且,我以为,天底下所有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宦淑道。

“宦淑小姐,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强求一桩婚姻就像是亲手在自己的墓碑上写下一段罪过。”凛昙道。

“所以,你从未考虑过婚姻?”宦淑鞋子踩在木质的板桥上,一阵又一阵“咔哒咔哒”的声音,江风吹起她的裙角,她简直是要气极而泣,在滨江大道上大声哭泣。

“我必须让自己脑海中理性的情感挫败感性的情感。”凛昙道。

“你从不忧心,某一日,我来向你辞行,以一个已婚女士的身份规规矩矩地向你辞行?”宦淑惊愕道。

“辞行?”凛昙似乎在电话里思索了一番,笑道,“宦淑小姐,你确实有这样的胆量,用某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提出辞行。我倒也想过,某一天,你突然来到我的身边,对我说你已经找到了新的工作,或者说有了新的安生立命之所,你要离我而去,就像当初你抛弃贫穷离林振宇先生而去一样。那时,我虽不舍,但是再挽留你却已是枉然。我会任你远行,任你越走越远,任你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不见。我也心伤,可心伤就应该按照世俗的方式来毁灭自己吗?来迫使自己往无止境的深渊里堕落沉沦吗?我总不至于这么糊涂,我总应该清晰地认识到,总是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障碍物,阻碍在你我的交往之中。”

“凛昙先生,你总是这样道听耳食。就像之前的我一样,道听耳食你和蓝岚岚小姐的过去。你也要这样,道听耳食我和林振宇先生的过去。”宦淑道。

虽然,明睿没有向宦淑坦白,她和林振宇的事情传播得有多么广阔遥远,多么人尽皆知。但是,宦淑知道,徐艳婷既然能够把凛昙和蓝岚岚的过去告诉自己,那么,她也就一样能够把自己和林振宇的过去告诉凛昙。徐艳婷倒成了扭转局势的一道桥梁。

“宦淑,暂且撇开林振宇先生和蓝岚岚小姐不谈,只把话题旋绕在我们彼此身上。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意的,从东方明珠盛宴时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它便已经那么明显。你不是个生性愚蠢的人,却要由于洞知了事实而伪装得如此愚蠢。”凛昙回忆起之前宦淑对自己的几次拒绝,说话的声音便不禁有些凄楚。

“我毫不违心地说,那晚你在滨江大道上注视我的目光,是多么的让人受宠若惊。我就像个可怜的牧羊女,有幸得到了上帝之子的青睐——不,我不该如此卑微地形容我自己,因为我本来就不卑微。任何一个要把自己形容得这般卑微低贱的人,都是个罪人,侵犯人权的罪人——”

“宦淑小姐,我赦免你的罪。”凛昙打断了她的谈话。

“不,让我继续说下去。”宦淑不理踩凛昙的打岔,继续道,“我至今仍记得,那晚你在滨江大道上的言语,‘一个没有党政也没有阶级观念的人,不知假装也不懂讨好,伦理、纲常、阶级以及其他传统婚姻里尊崇的所有东西,他都深恶痛绝’,那是多么义正言辞而又让人印象深刻!估计蓝岚岚小姐也是因为那样一句话而感动得痛哭流涕吧?可是她的感动只是一时的,感动过后她便离开了你,她便抛弃了你。凛昙先生,我为你的遭遇感到悲哀,感到心伤。但是,我绝不表示半点儿同情,半点儿怜悯。因为,我也不会忘记那日你在梧桐大道上的言语,你说‘婚姻的自由仅存在于本阶级’。那又是多么截然相反的观点!因为那样一句话,你在我心中的形象简直是一落千丈!但是,你不必为此颓然悲伤,我们一同走过的每一段路,一同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像烙印一样深深雕刻在我的脑海里,我的细胞里。你后续的表现良好,很有绅士风范,这对于你的形象有极大的改善,你不必忧心。嗬,说来也真是可笑,你的一切言语都被一个人这样深深地记在脑海里,你不得不佩服一个会计师惊人的记忆力,在你把自己繁杂的思想整理得如此凌乱的时候,你不得不佩服一个会计师惊人的记忆力。”宦淑不急不缓地说道。

她把雨伞歪歪举着,有一缕梅雨中的灯光照射在她的眉角上,那么显眼的一道,使得原本漆黑的眉毛瞬间也有了靓丽的光泽。

“我亦记得,那晚你像个窃贼一样地逃走,为了掩饰你的爱慕虚荣,像个偷盗未遂的窃贼一样地逃走。宦淑,别想着去掩盖你的爱慕虚荣,你越遮盖它,掩藏它,它只会愈加耀眼地凸显出来。你的美国国旗,你的波浪卷发,你的轻声细语,你的言谈举止,你的神态,你的眼睛,你的所有的一切,都将会完完整整地将它们凸显出来。”凛昙道,他一直都深知宦淑的爱慕虚荣,从他第一眼看见她的美国国旗的那一刻起,他便心知肚明。

“我们如今只是在挖掘彼此的缺点。”宦淑坦然。

“但我们没有偏离谈话的主题。对于你的爱慕虚荣,旁人可能会排斥它,非议它,但我很乐意地选择与它交谈,因为它总是令人身心愉悦,脑洞大开。”凛昙亦坦然道。

“凛昙先生,你很清楚地知道,你要选择怎样的一类思想,来与你的思想沟通和交流。性格上的迥异,言语上的顶撞,甚至是观念上的偏差,与你的思想狭路相逢的,若是这些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十分头疼且又十分悲哀的。在这世界上,总是有很多种类型的人,对于这许多种类型的人,总是有许多中不同类型的取悦方法。赠送给她礼物,可以是精神上的也可以是物质上的;为她提供人生旅途中的帮助,可以是生活上的也可以是事业上的;问候一声或者祝福几句,可以是真心的也可以是假意的。你掌控着很多种方法,也有很多种选择,但你要知道,有些人绝不是用一块美味可口的糕点就可以取悦的,她们在世为人,精神上的需求远远高于物质上的需求。”宦淑稍稍地提起她的裙角,往前走去。

她已经能够在滨江大道的另一头,隐隐约约地看见凛昙的身影。昏黄的雨水里,他撑着一把白色的雨伞。

“语言总是有很大的魅力,可以用来冒犯一个人,也可以用来讨好一个人。应该用怎样的语言来使一个人信服,用我从美洲大陆携带来的热情,告诉你,宦淑小姐,我的心从初见你开始,便因你而颤动,你在东方明珠盛宴上所佩戴的美国国旗,从我瞥见的第一眼起,就一直摇曳在我的心中——不,那样的告白太稚气而理想化了。”凛昙道,话语间带着西方腔调儿。

“或许那只适合你和岚岚小姐,凛昙先生。”宦淑依旧提着裙角前行。

“宦淑小姐,你在嫉妒,你在任由嫉妒的情感主宰你的心灵和步伐。”凛昙看见了宦淑走在滨江大道上的身影,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请保持你方才的速度,凛昙先生。”宦淑在电话里加重了说话的语调,像是提醒又像是命令他道,“你总是沉醉于扮演避风港或者浅水湾的角色,等待着一艘入港的轮船或者是一条搁浅的小舟,进入你避风遮雨的港湾,然后施展你那道加利福尼亚州上空的太阳一样令人晕眩的微笑。”

“宦淑小姐,你过于谨慎的自尊心和自爱心总是像金刚铠甲一样地保护着你。”凛昙说着又停顿了一下,他们已经相隔不到五十米。

约莫半分钟后,宦淑听见电话中的声音继续道:“你向往着这样温馨的港湾,却又耻于栖息在这样温馨的港湾。宦淑,你是个矛盾的人。”

“是,我内心无比的矛盾。”宦淑沉默了良久。她内心挣扎,但却并没有否认,只是极其平静地做了回应。

这一场久别重逢的谈话,已是颇具严谨认真的色彩。两个人敞开心扉,用彼此的心灵交谈,就好像他们的心理年龄都已经增长了十几岁一样。他们迎着漫天的梅雨,一步一步地走向彼此,越来越靠近。

他们距离得十分地近了,宦淑挂断了通话,接着道:“我矛盾,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的悲伤总是在别人喜不胜喜的时候泉涌而来,我的厄运总是在别人好运连连的时候纷至沓来。无论是在曾经的外白渡桥上还是在现在的滨江大道上,从来都是如此,悲喜交加,厄运不断。”

“宦淑——”凛昙已经走至宦淑的身前,便也把手机收敛了起来。他撑着一把纯白色的雨伞,颜色与宦淑的雪白色长裙很是相似,亮黑色的西装剪裁得体,穿在身上愈发显得他整个人身躯挺拔,比例匀称。

“其实那晚在外白渡桥,我便想要表达自己对你的意思。但是,你的表现太反常太让人惊讶,倒打乱了我内心里原有的想法。那样爱慕虚荣桀骜不驯的一个人,忽然间转变得这样知性随和,换做谁都会觉得反常和惊讶。”凛昙站在大雨里,对宦淑道。

“所以你便对我说了那样的话,从来不惧怕我会因此一去不复返?”宦淑道,她觉得世事很讽刺。

“宦淑,东方明珠会一直在这里等候着你的。而你,也不可能忘记它,我坚信。”凛昙道,他已经就站在宦淑的跟前。

“你凭什么这般坚信?”宦淑问道。

“它一直都在华丽丽地转变着色彩,又转变了华丽丽的色彩。”凛昙道,语气坚定。

“可是,凛昙先生,东方明珠现在倒是不发光呢,它像一个废弃的旧灯泡一样,只是在雨中,一副娇弱不胜风雨的模样。它被雨水淋湿了,总是让人有一种为它撑雨伞的冲动,但是——”宦淑把手中的雨伞又举得高了一些,声色如常地说道:“让我们各自留着各自的雨伞,谁也别去为它撑雨伞。”

“宦淑小姐,我不曾为它撑过雨伞,即使是在大雨滂沱洪水泛滥的时候,我也不曾为它撑过雨伞。”凛昙道。

“我知道——”

“你不知道,我偶尔把它当做你,并且急切地期望,为你在雨中撑一次雨伞,尤其是想在这样大雨滂沱天色昏暗的时候,为你撑一次雨伞。”凛昙再次打断了宦淑的话,抢白道。

“这就是你对我的爱?不涉及婚姻不涉及恋爱,只是在雨天暂时为我撑一次雨伞?”宦淑站在他的跟前,话语里有些笑声,也有些惋惜。

“宦淑,我对你的爱,将与东方明珠华丽丽的色彩一样,地久天长地存在。”凛昙双目看着她。

她背过身子仰望东方明珠,仰望着那个还没发光的球体。

望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她终于声音凄楚地说道:“凛昙,你不知道,每次来看这东方明珠的时候,浮现在我脑海里的也是这样沧海桑田、地久天长的话。但实际上,你不懂这样的话,也不懂这样的眷恋。而我,要让你真正懂这样的话,或者是这样的眷恋,也就只有等到某一天,就是你所说的天长地久的某一天——”

凛昙望着她,她望着东方明珠。

隔了半晌,她才道:“某一天,这些建筑都倒塌了,这些灯火都熄灭了,这些江水都枯竭了,这座城市沦陷了,这个国家倾覆了,这个世界毁灭了,就只剩下这颗东方明珠,孤零零地矗立在这凄风惨雨里,在这断壁残垣里,散发着零星半点的灯光的时候,你我两个人,重逢在这明珠塔下,在这黄浦江边,在这滨江大道上,或许只有到那一天,你才会真正懂得,这样沧海沧田的眷恋,这样地久天长的话语。”

凛昙看着宦淑的背影,听着宦淑的话语,他心中的情感复杂。宦淑面朝着东方明珠,她的波浪卷发轻巧地垂落在背后,她的手臂□□在大雨里,有丝丝的雨水溅临到她的手臂上,裙角上,她在雨中的姿态似乎真的需要人怜爱。

凛昙想表达这样的怜爱。但是,他伸出的手迟疑了一下,他终究是没有走过去拥抱她或者是亲吻她,他只是任由她仰望这东方明珠。

二人皆是静默不语,只是独自撑伞站立着。江水“咕咕咚咚”地搏击着堤岸,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浪花;梅雨“噼噼啪啪”地打在他们的伞面上,白色和蓝色雨伞的边缘上,总是有雨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滑落下来,乒乓一声,落在宦淑未曾被雨伞遮住的手臂上,清脆响亮的声音,像是一个亲吻,又像是一个耳光。

宦淑来不及去擦拭它,凛昙也来不及去擦拭它,他们只是凝望着东方明珠,等待着它光亮闪耀的那一刻。

下雨的天气,天空阴沉沉的,总是让人感觉要塌陷下来一样。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明珠才又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转变了华丽丽的色彩,矗立在灯火通明的黄浦江岸。

周遭仍旧是灯火通明,鎏金溢彩,一片灯火的海洋。

不可能,因为宦淑要去证明一段感情,周遭的一切灯火就都消失熄灭,只剩下一颗华丽辉煌的东方明珠。

这是天方夜谭式的神话,永远也无法实现的。

宦淑在漫天的雨水里,转过头来,对凛昙低头一笑之后,便撑着雨伞往远处的公交车站走去。

凛昙没有阻拦她,他只是任由她的背影在那滨江大道上渐行渐远。

他们都知道,在这座不夜城里,太阳西落,夜幕降临,华灯高照,歌舞四起,就意味着新一天的开始,就昭示着希望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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