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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第十五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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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傍晚,暖暖的太阳懒懒地散发着光辉。附近的梧桐大道上,梧桐树叶已经全部凋残,新叶又还未吐出,就只剩下粗壮的枝干孤兀地林立在半空中,在冬风里,仰天长啸。藏青色的天幕,枝桠光秃的梧桐树,远方一间间破旧的老房,近处浦东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一条冗长僻静的梧桐大道,闲置的废弃自行车和旧木板,偶尔走过的几个步履蹒跚的城郊老人,厚重的棉鞋踩踏过满地枯黄的落叶,窸窸窣窣——窸窸窣窣——,一阵又一阵的声音,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就这样描绘出了一幅上海郊区的图画,一支沪上冬季的歌曲。无声无息的,流淌过一个人的心田里,镶嵌进一个人的生命里。

宦淑关闭了电脑,收拾了桌面上的文献和档案,把办公椅推进了办公桌脚下,又揿灭了桌角上的台灯(她在一个背光的角落里工作,光线昏暗,总是需要除日光之外的光线),暂时撇开了那些折磨人细胞的阿拉伯数字。

只见她提包走进洗手间来,换了一身装束:里层是一件纯白色的缀珠绒线衣,外套是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下半身是偏薄的冬裤袜。又薄又纤瘦,越发显得人腿长,但总体看上去毛呢大衣也很长,几乎是及至纤瘦的小腿上。服装是英伦风情的,袖口开得极小,被箍住的手腕儿显得愈发纤细;领子也开得较低,刚到胸部位置,倒使得白色绒线衣上面的缀珠醒目而又清晰地显现了出来。那是一棵手掌大小的圣诞树,就画在绒线毛衣的衣领上,由淡绿色的珠片串联而成,树上有紫色的圣诞灯。真奇怪,圣诞灯居然是紫色的。宦淑凝视了它一会儿之后,便把波浪卷发梳理了一番,又从化妆包里从容地拿出化妆品,对着镜子化了个淡妆。是一个简约又平淡的妆容,没有过多的胭脂水粉和浓墨重彩,只是一抹清丽的色彩画在嘴唇上,为整张脸庞增添了欢乐的色彩。

她走出厅堂,带着欢快的神情和矫捷的步伐,像是跳一支旋律欢快的舞蹈一样,心脏也跟着跳动飞扬。她踩踏过光洁如新的瓷砖地面,地面倒映的都是她清新秀丽的妆容,她的淡妆简直要比浓妆好看,她的服装上染满了愉悦的亮光,她的嘴唇仿佛轻声呢喃,她的卷发随着空气飘扬旋转,四周墙壁回响的都是她心灵的欢歌和脚步的清唱。

一个人在短期之内的转变怎么会如此巨大?就像五月的天空一样,说打雷就打雷,说刮风就刮风,说倾盆大雨就倾盆大雨,说风和丽日马上就风和日丽,一个人变脸怎么能比变天还要迅速?明明前几天还是愁眉苦脸一筹莫展的,旁人和她搭讪与她说话她都是爱理不理的,总是一副埋头苦干专心工作的模样,仿佛害怕别人的打扰而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样,如今却又这般地亢奋激昂?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善变?是谁让她改变的?从服饰到态度,到心情,到走路的步伐,到她的一切行为举止,短时间内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是她自己刻意为之的,还是林振宇迫使她做出的这般转变?她与林振宇都已经好几日不曾好好说过话了呢。

明睿心中忽然醒悟过来,难道是二人之间有了争吵,产生了隔阂?

但是,他们自从认识以来似乎就没有过争吵,两个都不是擅长吵架的人,怎么能争吵得起来?莫非是在冷战?林振宇前段时间忙着处理闵行的工作项目,与她的确是聚少离多,莫非是这个原因导致她心生不满,从而对林振宇冷落?但仔细思忖宦淑平日里的性情和作风,倒也不像是如此小气爱争风吃醋的人,怎么就至于莫名其妙地生气?还是宦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惹恼了林振宇?或许,又有什么其他自己不知晓的原因?

明睿疑虑重重、鬼鬼祟祟地从宦淑背后跟了出来:只见在银行厅门的不远方,一片倾洒下来的夕阳的辉光,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一张兼具西方的硬朗和东方的柔和的脸庞,一道加利福尼亚州上空的太阳一样令人晕眩的微笑,一个甩动波浪卷发的漂亮姿势,一句柔声细语的甜蜜问候,一个英国传统绅士一样彬彬有礼的手势,一辆崭新的劳斯莱斯,一扇为覃宦淑而敞开的车门,一对在她的视线里愈走愈远的男女。

明睿把脸贴在冰冷的玻璃墙壁上,整个人都震惊得目瞪口呆。

时间倒流至1492年10月12日凌晨,哥伦布意外地发现了新大陆。

可能是宦淑先提议一起过圣诞节的。她当然有理由提出来,那天晚上她可是差点就错过了最后一班地铁,被人“拐骗”到外滩,受了冷落之后在黄浦江边晃荡。原本以为可以躲清闲,但由于各种原因,又被人从黄浦江边“硬拽”回来,辛辛苦苦地当了一路的代驾。如此遭遇,天道怎么也应该酬劳她一番。

但也可能是凛昙先提出来的请求,毕竟宦淑是那样不卑不亢的人,凛昙应该比她拥有着更多的理由。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以酬谢宦淑为借口,邀请她来共度这上海最浪漫迷人的节日——圣诞节,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但也有可能是由于更深层次的不知名的原因,和某个人一起过圣诞节,只是为了逃离一场灾难,一场可以毁灭人的灾难。可能是天花,可能是瘟疫,也可能是霍乱病。

汽车行驶在横空的高架桥上,像条蠕动的懒虫一样,缓慢爬行。又遇见堵车,尤其是在节假日,堵车堵得更厉害。放眼观望整条高架,就像是静卧在半空中的长龙一样,劳斯莱斯被紧紧夹在道路中间,一点儿也不能动弹。

车窗外喇叭声四起,说话声嘈杂,简直惹人心烦。凛昙不抱怨,反而是关上车窗,把音乐打开,乐声在车内流淌,如南风,抚摸人的脸颊,掸去隆冬时节的冰寒;如阳光,照在上海的天空,给人带来温度和热量。宦淑沉醉于音乐的世界里,像是漫步在海风轻拂的海滩上,足尖踩踏在沙滩的沙石上,感受着它带来的清爽;脸庞展露在清凉的海风中,感受着它的爱意轻拂;双手高举拥抱大海拥抱蓝天,感受这样无拘无束的自由。

二人的话语并不多,置身于这样悠扬的音乐中,实在是不适合嘈嘈杂杂、叽叽喳喳地谈话。说话的语调定是十分轻柔的,凛昙问宦淑是吃中式圣诞餐还是吃西式圣诞餐。

宦淑回答:“当然是吃西式圣诞餐,要过便过原汁原味的圣诞节,不能不中不西,不伦不类。”

凛昙笑答:“怕你用不惯那些叮叮当当的刀叉。”

宦淑答:“我总是要试着习惯,并且越来越习惯。”

音乐唱完了一曲又接着下一曲,一曲一曲地唱下去,窗外的道路终于被疏通,长龙开始爬动,从天空的一边到另一边,一点一点地爬动,并且速度越来越快。窗外又是一片灯火的海洋,汽车不过是驰骋在灯火海洋里的一艘帆船,有导航仪,不至于迷失方向。

宦淑转头,看见车窗上映照出两人的脸庞,一张是自己的,一张是凛昙的。两人并排坐着,灯光从一个方向照射过来,两张脸庞几乎就要重合成一张,宦淑倏地想起之前司机小五说过的一句话:

“经常驾车行驶在高架上的人心中容易有一种油然而起的优越感,就像白种人之于黑种人一样,总有一种先天的种族优越感。”

虽然种族无优劣无肤色之分,各国提倡的普遍都是人种平等,但是种族歧视的现象仍然存在,人们还是会偏爱某一种肤色或者说厌弃某一种肤色,之前,宦淑就亲眼目睹过这种情况。此时她的心中,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这是个遍洒金粉一样的世界,周围洋溢着圣诞节的气息,连空气也变得流光溢彩。整个黄浦区灯火辉煌,一爿爿的建筑物扑闪扑闪地流溢出金光,外滩镶金嵌玉,金雕粉饰,不是北国万里雪飘银装素裹的冰封世界,而是南国灯火璀璨,五光十色的圣诞之夜。汽车穿梭着,人群流动着,建筑物上巨大的电子屏幕时时刻刻转换变动着,各式各样的图案和文字被影映出来,东方明珠在黄浦江岸华丽丽地转变了色彩。冬季,黄浦江的水量减少,江水也停止了它往日的欢腾,只是平静地流淌着,流淌在不甚宽广的河道里,水中倒映着华丽丽地转变了色彩的东方明珠,还有其他各种颜色的建筑物。

用餐的地址是在一家格调高雅的西式餐厅,是一位德国人开的。圣诞节起源于德国,所以在德国式的西餐厅里吃圣诞餐无疑是最正宗的。餐厅坐落在外滩一幢摩天大楼的顶层,是上海的新式建筑,矗立在黄浦江岸的建筑群中,融合了中国古典的建筑思想以及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艺术,由国内的资深建筑学者和国外的知名建筑专家联合打造,耗资巨大,成果极佳。

当然,宦淑暂时知道的就是这一些,如果以后她在建筑学或是在对名胜古迹的研究上面有了更高的造诣的话,那么她可能会把它介绍得更加具体,更加完美。从地面坐扶梯又坐电梯上去,人潮十分拥挤,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走散了或者说走丢了,宦淑赶紧挨着凛昙前行。当然,他好像也并未距离宦淑太远。

大厦的底层是大型的购物商场,像沃尔玛、巴黎春天或者是其他更知名的全球连锁商店;中层应该是写字楼、办公室之类的商务场所,因为就算是圣诞节日,还是可以偶尔看见穿着职业装的男女从电梯口或是扶梯上走出来。又或许,他们也是来过圣诞节的?只是因为工作太忙所以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宦淑和凛昙一起上了扶梯,他们用餐的楼层位于大厦的顶层,顶层总是餐饮业的聚集地,圆形构造的广阔空间里汇聚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美味,韩日风味、港澳美食、西式糕点还有内陆特色食品等等。

预定的位置靠着窗户,乳白色的窗帘被高高地挂起,二人面对面坐着,一转头透过玻璃窗便可以看见这上海迷人的夜色。这里的视角绝不亚于东方明珠旋转餐厅,从窗口俯瞰便可看见整条黄浦江,仰头便能欣赏那华丽丽地转变了色彩的东方明珠。而放眼望向四周,便可饱览这黄浦区醉人的夜色。

餐厅里都是圣诞节的氛围,墙壁上跳动着“圣诞快乐”的英文字样和中文字样,金色的小点子伴随着人群的谈笑声转动变幻。一棵棵挂满了彩纸、圣诞灯、圣诞气球还有其他圣诞饰品的圣诞树,枝叶葱茏,灯光闪烁,都显眼地摆放在门口、前厅以及座位与座位的过道间。来这里用圣诞餐的人还真是不少,三三两两地坐着,有家庭式的聚会,也有情侣式的二人约会,散落分布在餐厅的各个角落里,欢欢喜喜地谈论、说笑。众人的打扮都很喜庆艳丽,男人们衣着簇新的西装,女人和孩子头顶上戴了大红色的圣诞帽,还有年纪大一点的人穿着圣诞服装,像个滑稽的圣诞老人一样。

宦淑与凛昙二人有声有色地谈论着,共进了一顿原汁原味的德国式圣诞餐。宦淑端坐在凛昙的对面,看那一道道惊艳胜似风景画的美食,光鲜活亮,颜色夺目,香味甚是别样。一只火鸡被人用托盘端了过来,灯光下还可以看见它冒着升腾的热气,火鸡身安静地躺在瓷盘中,皮肉被烤得有了褶皱的波纹,爪子变成了诱人的金黄色,翅膀乖巧地垂放在火鸡的胸膛上,已经失去了生命尚在时期的活力。但是烧烤过后的鸡冠却还是殷红色的,醒目地静卧在瓷盘中,像是在与人打招呼。

整幅景象仿佛是安徒生笔下的童话场景,噢——也是这样一个天气寒冷的圣诞之夜,或者说是温度更低,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卖火柴的小女孩穿着单薄破旧的衣衫,挨家挨户地去央求人购买她的火柴,但是大家烧烤火鸡用的都是干木柴,哪里还需要火柴?小女孩无法,火柴卖不出去天气又太冷,就只得划亮了给自己取暖,但是火柴的光亮能有多温暖?她终究是到了温暖的天堂,去寻觅她在人间寻觅不到的温暖。

宦淑不禁怅然,这样的童话太过凄美且苍凉,年幼的时候读了还领略不到它那深入骨髓的不幸和悲惨,但是如今倏地回忆起来,才蓦然发现,原来那样的场景也曾在自己的生命里穿梭而过。而自己,就那么幸运地坐在窗户里面,度过这样一个与寒冷隔绝的圣诞之夜。

宦淑看着美食美景笑了笑,并未对刚才所想做过多言语。侍者又端来了一盘热气升腾的烤土豆,“这是美国农场生产出来的呢。”她放下盘子即将离去的时候顺口说了一句。

盘中有预备好的刀叉,宦淑学着旁人的模样把它拿在手里,用来切割那些已经烤熟了的美国土豆。土豆烤得极其熟烂,但不粘稠,用刀叉一切割便有一撮撮的淀粉散落下来。宦淑欲分一部分给凛昙,但是他的碟子里已经有了方才切割好的火鸡肉,只得作罢。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贫穷也有富裕,有温暖也有冰寒。就像餐桌上的美食一样,有荤也有素。

餐厅柔和的灯光倾泻下来,二人一边赏景一边用餐,吃得极其缓慢。而事实上,餐厅其他的人也大多如此,本意不在于用餐,似乎只是为了享受这样温馨静谧的圣诞时光。宦淑吃了一会儿,便把手肘支撑在桌面上,手掌托着下巴。她的大衣搁置在离她最近的衣架上,一件白色的纤瘦绒线衣仿佛粘在她的身上,又极其修长,都是白色的布料,胸前的手掌大小的圣诞树显得耀眼而又明亮,洒了灯光的玻璃窗上倒映着她妆容精致的脸庞。那穿着薄裤袜的不畏惧寒冷的两条修长的腿,自然而妖娆地伸展在桌旁,那般性感妩媚,让过往的客人和前来服务的侍者都不免朝它多看了几眼。凛昙坐在她的对面,笑着用刀叉切割了一块火鸡肉放到她的碗碟当中。

生命里并不是只有悲伤和贫穷,悲喜和贫富夹杂糅合混乱交错,特别的节日里也该有些让人兴奋愉悦的时光。就像此刻,也该有些令人愉悦的时光。

整个用餐的闲暇时间,二人都在谈论着音乐(这倒是一个很好的话题,凛昙有着极其浓郁的兴趣):从古典音乐谈到民族音乐,从乡村音乐谈到流行音乐;谈英国的Beatles,美国的猫王,谈爵士,摇滚,蓝调;从作词、谱曲到演唱,有昔日的经典乐曲,也有当下的雷人神曲。

宦淑说起相比于谱曲,自己更倾向于填词。在上学期间,她曾经为学校的音乐队填过词,并且她尤其喜欢模仿香港大词人林夕的词。但有时候,她又觉得林夕的词过于阴柔,于是她偶尔也借鉴香港另一位大词曲家黄霑的填词。黄霑的词通常都是粗犷而霸气,携带着狮子山间的一股精神气概,让人感到一股蓬勃的生命力量。并且,宦淑又言,每每把两位大词人的词风融合在一起时,她便觉得歌词于阴柔凄美之中平添了几分磅礴大气,犹如把宋词中的豪放派的词风融之于婉约派,刚柔并济,哀而不伤。

凛昙提议,她可以作词谱曲,融合她在经济行业里学来的思想,让枯燥乏味的阿拉伯数字变成优美动听的音符在音乐的圣殿里飞扬。但是宦淑笑言,如果让她谱曲的话,她是连五线谱中的“哆啦咪发嗖拉西”都要混淆了。凛昙笑道,他对于谱曲略知一二,但是要说填词,他就是一窍不通了。

宦淑用手托着下巴,语气神秘道,填词绝对是个绞尽脑汁的难事儿。要想填的一手好词,必须得从仿照大词人的填词开始,像罗大佑、李宗盛还有方文山等都是极好的模仿对象。若要得传歌词其中的精髓,就得像学诗一样,必须有《红楼梦》中甄英莲学诗一样的“痴”和“呆”,茶饭不思,坐卧不宁。

凛昙笑道,他曾经听说过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小孩的妈妈擅长填词,爸爸擅长谱曲,他们生出的小孩从小也很有音乐天赋。父母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便有意栽培。等小孩长大后,他成了一名卓越的歌唱家,也演唱过很多令人喜欢尤其是受女性朋友青睐的歌曲。为了表彰他在音乐史上做出的突出的贡献,后来众人都尊称他为“猫王”。

宦淑笑了笑,知道这是戏谑和挑逗之语,但是她用叉子叉起一块火鸡肉,也不去反驳,只调整了坐姿使得双腿更显性感修长和妩媚妖娆,凛昙笑着凝视她,她的脸上沾染了东方明珠的光芒。

宦淑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她已经在这扇坚不可摧的钱权之门上挖开了一个缺口。而今后,她将用一颦一笑,一点一滴将它继续腐蚀融化,直至一切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二人依旧谈笑着,这里倒是一个谈情的好地方,灯光流转,美轮美奂。圣诞的气息充溢在空气里,乐曲和着旋律清唱,点子屏幕闪动着,人们低声耳语,欢声笑语,从玻璃窗缝隙里飘出去的声音像是极地发射出来的极光一样,那么明亮而又耀眼地掠过这大上海的天际。

二人欣赏着这划破天际的光亮,所有的一切都平稳进行毫无违和唐突之感,他们像是一对恋人,又像是一对夫妻,来到这样一个高雅的地方,共进圣诞晚餐。没有人会怀疑他们,怀疑他们什么关系都不是,就共进圣诞晚餐。宦淑也以为,所有的一切皆是滴水不漏,有条不紊。她只是略略震惊了一下,在出门离去的时候,由于自己的不熟练和不习惯,高跟鞋踏在光滑的台阶上,差点使得她狠狠摔了一跤。

但那似乎是因祸得福,因为凛昙及时伸手扶住了她。而宦淑,抓住时机在他怀里楚楚可怜地望了他一眼,那一眼,风情万种——有她矢志不渝的爱慕虚荣。

黄浦江周围的圣诞焰火快活地升腾跳跃着,坠落在黄浦江水里的火星绽放开一朵朵绚烂的礼花来,灯火交融,水影变幻。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他们定是来赴一场东方明珠的盛宴——宦淑心中想道。江边有执了焰火棒尖叫奔跑着的小男孩儿小女生们,穿着花花绿绿的圣诞衣服,追逐着嬉闹着,偶尔撞在了身穿圣诞服头戴圣诞帽的“圣诞老人”身上,便仰着头颅用娇嗔的声音问道:“你的驯鹿和雪橇呢?”

“圣诞老人”身形高大,步履矫健,提着个红棉袜,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但不曾料到的是,他听了小孩儿们的问话后,却只是仰着头颅静默不语。那顽皮的小孩儿见状,便踮脚扯了他的衣角,伸手便要去抓他圣诞袜子中的礼物,圣诞老人嘿嘿地笑着,哪里肯让那小孩儿抓着?也不去戏弄他们,只是戴着高跷的圣诞帽一跳一跳地向远处走开了。

细雨落成白雪,凉秋化成寒冬,每一年的圣诞节到来,这个城市都变得流光溢彩,热闹非凡。作为改革开放以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发展得最成功最摩登的大都市,这方土地上,绝不像是随便进来了几个皮肤异色、母语不同的异域种族那么简单,衣、食、住、行,言谈、举止、交流甚至思维,各个层面,各个细节,西方的礼节和西方的习俗、人情都在不经意间悄悄地渗入这个城市的骨髓。

大街小巷里,不再是中国特色的古楼茶香,炊烟人家,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家全球连锁的赋有小资情调的“星巴克”、COSTA等。当年,工业化刚刚波及这个尘封都市的时候,电车“叮铃铃——叮铃铃”的呼叫声似乎是种令人欢欣喜悦的优美音乐,众人都抢着去倾听。而岁月蹉跎,时光流逝,如今的磁悬浮列车已在半空中自由穿梭,地上地下的轨道交通四通八达,整座城市变得像地下迷宫一样复杂。便捷的交通和炫动的音乐,早已司空见惯。

是时代的脚步走得飞快了。

万物可辛酸,百废可待兴,人事浮华,世事沧桑,转眼一刹就可以千年流转。建筑物拆了可以再重建,地面旧了可以再翻新,人死去了,可以再繁衍生殖出来。方才,宦淑和凛昙面对面地坐着,圣诞夜的时光就这样沿着时针分针秒针滴滴答答地往前走,东方明珠的光芒一览无余地倾泻下来,映照在他们就餐的玻璃窗户面上。

她不禁想道:在这上海在这外滩,无论是灯火还是生命,唯一永不熄灭的就只有那东方明珠;无论历经了多少人世沧桑,世事浮华,它都将华丽丽地转变了色彩,又转变了华丽丽的色彩,亘古不变地美丽着,美丽着。

二人沿着黄浦江岸慢步行走,从南京东路的外滩一直走到灯火如昼的外白渡桥上。圣诞之夜,周遭暮色浓郁,灯火辉煌,黄浦江的江水消逝了平日里的奔涌张狂,在外白渡桥下静静地流淌;江岸灯火如昼,万国建筑群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东方明珠华丽丽地转变了色彩;钢铁桥上的娇小灯泡接通电源之后发出了亮光,如星如豆的火光闪闪烁烁的,照耀在他们的脸颊上;偶尔擦肩走过的行人,或疾步快走,或悠然前行,不过是生命里的匆匆过客而已。

凛昙笑道:“你那日敬酒时真是不识礼节。”

宦淑走在他的右前方,转过身子执拗道:“以一杯名酒敬宴会上的宾客有何错失礼节?”

“不是贴着名酒的标签,用名酒的酒瓶装的酒就是货真价实的名酒。宦淑小姐,你应该亲自尝一尝它的味道。”凛昙笑道。

宦淑拿的跟戴倩凝喝的可是一样的酒,怎么会不是名酒?宦淑并不理睬他的强词夺理,只停下脚步去看外白渡桥下静静流淌的黄浦江水。

“那是红粉佳人。”凛昙道。

宦淑转过头凝视凛昙的眼睛。

她的常识告诉她自己,红粉佳人是一款专门为女性调制的鸡尾酒,而宦淑却用它来敬杨凛昙这样一位男性宾客。并且更为要命的是,红粉佳人鸡尾酒的蕴意是一位身着粉红色长裙的佳人,她不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仙女,她温柔大方,平易近人,觥筹交错杯光剑影之间,她不闪躲,不逃避,她将像个名媛和贵妇一样,温暖而娇羞地依偎在你的身旁摇曳她似醉非醉的媚态。

沉默片刻之后,宦淑笑道:“我记得你当时饮下的是一杯蓝色玛格丽特。”

“嗯?”凛昙被宦淑提醒得一头雾水。

“蓝色玛格丽特蕴意的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又或者说,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诞生出了蓝色玛格丽特。”宦淑和他并肩前行,接着道,“葱郁的森林里活跃着汁肉肥美的各式动物,味鲜肉美的猎物烧烤过后绝对是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味佳肴。这款名酒的缔造者是一位出色的调酒师,一次晴朗的天气,他和他的恋人外出狩猎,本想收获一顿丰盛的晚餐,但他的恋人却在涉猎过程中不幸中流弹身亡。缔造者悲恸万分,郁郁寡欢,遂以恋人的名字‘玛格丽特’命名他新调制的鸡尾酒,意为追念远逝的爱人。”

凛昙听罢,知道覃宦淑此举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化解尴尬,遂道:“论物品名称的来由和典故,我知道的可不比你少。”

宦淑转头看着他微笑踱步,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一位名叫劳斯莱斯的专业汽车设计师为了给他的妻子设计一辆雍容华贵的具有皇室风范的汽车,每日早起晚归,呕心沥血,把自己关在破败的车间里忙活,乃至最后心力交瘁,劳累致死——当然他是为了早日使汽车竣工。”凛昙停顿了一下,“他的妻子感怀丈夫的深情和热血,遂自行穿上工作衣继续他生前未完成的事业,整日在设计间里埋头苦干,终于设计出了令人满意的贵族汽车(请注意,这是一位也懂得汽车构造原理的妻子)。为了祭奠她的亡夫,她为它取名为‘劳斯莱斯’。”

说到此处,外白渡桥已经走了近乎一半。

“原来,千百年来,世界上名副其实的童话家除了丹麦的安徒生之外,这金雕银饰的大上海里还隐藏着另外一位呢。”宦淑笑着道。

凛昙把双手插在西装的裤袋里,笑而不语。

“在一个明媚的春日,磨坊主的儿子亨利;;莱斯和贵族出身的查利;;劳斯相遇了。前者是位汽车行业的工程师,平日里趁着闲暇时间有事没事便喜欢搞些小研究;后者则是个富家子弟,在剑桥大学念书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是一位车技高超的赛车手了。有一次,由于查利;;劳斯的车出了些问题,所以他便把车子送到亨利;;莱斯工作的地方维修,莱斯把车子维修好之后又对它做了改良,并且还用两人名字的结合命名新车的名字为‘劳斯莱斯’。之后汽车在法国巴黎的展览会上展出之后,引起了轰动,从此劳斯莱斯便开始闻名于世界。”宦淑和凛昙并肩走着,她借着灯光看他脸颊,补充道,“这才是劳斯莱斯这一车名背后隐藏的真实故事。”

和大多数女人对车的看法和评判不一样,宦淑通常是回避平常人提及的那些大同小异说辞不一的言论。男人和女人对车的看法完全是不一样的,男人看车最关注的是发动机给不给力,方向盘好不好驾驭,油缸大小够不够燃油量,车开起来够不够爽;而女人最关注的是车的外形好不好看,坐垫坐上去够不够舒服,整个车身的装扮和自己手里拎的LV香奈儿是不是相匹配。当然双方也有许多相同的地方,那就是都需要考虑汽车的市场价格、车身的使用寿命以及最不能忽略的商品性价比。这些需要共同考虑的,都是众人谈论汽车时悬挂于口夸夸其谈的话题,但在覃宦淑的意识和观念里,她却对藏匿于汽车背后的典故熟稔于口,铭记于心。

莫非是由于她心底不卑不亢的爱慕虚荣?

“在这个世界上,所谓的人生无非就只有两种——一种是飞驰在高架顶上的,一种是蠕动在高架底下的。”凛昙对真实残酷的现实揭露得一针见血。

宦淑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继续和他并肩朝前走去,口中却并不言语。

“车对于一个人而言,是权柄和荣耀的象征。”凛昙道。

“尤其是对于一个男人?”宦淑取笑道。

凛昙把其中一只手从西裤口袋里伸出来,笑道:“一个成功男人的标志牌通常是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一根耀眼明亮的领带,一幢豪宅,一辆豪车,一个红颜知己。”

说话间,外白渡桥已经走到了尽头。两人来到了停靠在江边停车场上的劳斯莱斯近旁,凛昙再次伸手,为宦淑打开劳斯莱斯的车门。

“Who’s this ? ”宦淑看着他的眼睛,突然问道。

“The driver’s lover 。”凛昙回应道。

“lover”这一英文的词汇翻译成中文可以有很多词语与之对应,“恋人”,“爱人”,“倾慕的人”,但更确切和原始的应该是——“情人”。

宦淑一惊。

“How about his wife ?”宦淑佯装镇定,用手抚上她垂落下来的大波浪卷发,笑着刨根问底道。

“ Maybe in another car 。”凛昙笑道。

宦淑听罢瞠目结舌,面色几乎是死人一样地苍白。她双手紧紧抓住肩包,往后退了几步。她强压制住心里的愤怒,口中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我有一个多年来都未曾改变过的好习惯,那就是出门一直携带交通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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