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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86~90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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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SY市的五月,穿着长袖睡衣并不冷,所以顾从见没有穿上叶清给他的外套,摸到了钥匙后,衣服就搭在手臂上。

小区里面都有划定的停车位,只有叶清的车堂而皇之的摆在单元门口。

王所安父母的这套房子小区物业是很不错的,但愣是没人敢动这车的车主,虽说单元门弄得很宽敞,进去还有一个大厅,但这样横堵着也不是回事,于是顾从见准备先去找个空车位。

离得近了才发现,叶清的车是辉腾,还是B市的牌子。上一次,也就是生顾珺的那天,迷迷糊糊看不清楚,把辉腾看成了帕萨特。

顾从见不喜欢这车,不是平常意义上的指它总会和其他车弄混,还死贵。这车性能确实好,又低调,线条流畅有品位,他不喜欢的主要原因是这车的名字,辉腾,Phaeton,希腊神话中译为“法厄同”,那位美丽性感的太阳神之子。

大学的时候上电影解析课,老师在“母题”这一章节中重点讲了“寻父-弑父”和“难题求婚”这两个母题,他至今记得最清楚的是,法厄同被当成了“弑父失败”的典型。

他只是本能的不喜欢“弑父”这个词汇,恨屋及乌,连带着也讨厌起了法厄同,同理于Phaeton,辉腾。

顾从见敲了敲额角,三更半夜,只有寥寥几家还亮着灯。他仰头看着其中一盏,刚刚亮起,应该是叶清领着王所安进屋了。

他叹口气,拉开后车门,把行李搬了进去,小心翼翼的没有把坐垫弄脏,然后坐到了驾驶位,把车开到不远处一个空位──那里一抬眼就能看到王所安家的窗户,熄了火,就这样一直坐着。

他就是贱,差点被掐死了还怕对方出什么意外,心有余悸却还心甘情愿待车里守整夜,守着抽风发飙的爱人。

爱情是世上最不讲道理的东西,它会让人产生条件反射,让人犯贱,让人即使过后会想扇自己巴掌,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向对方靠拢,爱情带给人的思维方式,就如同打喷嚏时一定会闭上眼睛,完全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这样做了。

他想,反正他也无处可去。旅店什么的,住一次就够了。

等到第二天清早,天已大亮,他连着一晚没合眼,年纪大了,顶不太住,对着后视镜看一眼,硕大的黑眼圈,下颌泛起了青色。

再仔细看看,眼尾蔓延出了一道细纹。

他搓搓脸,再抬头,看到了王所安跟在几个上班的邻居身后,垂着脑袋走出大门,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显然昨夜被叶清修理得挺狠。

顾从见下意识就要发动车子跟上去,但理智立刻阻止了他的动作。

他目送王所安的背影远去,消失在拐角。

他呆坐了一会儿,猛然想起没见到叶清出来,下了车上楼,想了想又回来把箱子拎出来,再次上楼,敲了敲门。

门开了,叶清侧身让过,餐桌上放着简易的早餐,面对面放着两张盘子,一张已经用过,上面还残留着面包屑,显然是属于刚刚垂头丧气的王所安的,另一张盘子里放着剩余的半个三明治。

顾从见回头看了眼跟上来的叶老爷,有些不好意思,郑重道:“昨夜,谢谢您。”

“不用,”叶清示意顾从见坐下一起,给他倒了杯牛奶,顾从见也没力气推辞,捧起杯子喝了一口,听叶清继续道,“孩子没教好,是我们的错,”说着扫了眼顾从见的脖颈,“脖子没事了吧?”

顾从见摇摇头:“没事了,您的衣服和钥匙都给您拿过来了,昨天真的谢谢您。”

叶清也喝了口牛奶,嘴唇上面一圈牛奶印,说道:“没事。”

顾从见根本没胃口,喝了半杯牛奶,去洗了把脸,出来时叶清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整理袖口,看他还是一身睡衣,挑眉道:“我听所安说──”停顿,皱眉,看样子绝不是简单地说,也许是哭诉?痛哭流涕?“你报复他?还要离开他?”

“……怎么可能,”顾从见不禁苦笑一声,“自作孽,不可活。他知道我为什么被中视开除,而这次他的栏目策划案虽然过了,却只当上了副导演,之前台里许诺的是总导演的,是我不想让他身居高位再受挫,所以托朋友给他安排个副职,他就以为我在报复他。”

叶清道:“顺其自然,孩子不能惯着。”又道,“你今天去剧组吗?带你一段。”

“不了,”顾从见道,“后天我去G市采景,可是所安这个样子……”

“你怎么打算?”

“我想,”顾从见咬咬牙,扼腕道,“我想,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会不会好?”

“……你的决定,我不赞同,也不反对,”叶清道,“你是个聪明孩子,这点事都处理不好,那我真的是老眼昏花不识人了。”

顾从见这么大年纪还被人称为“孩子”,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却听叶清又道,“那你今天不出门了?”

“不,我要去一趟所安姥姥家。”

叶清点头道:“唔,换衣服,顺道,我送你。”

顾从见有自己的计划,现在王所安情绪狂暴,趁此机会分开一段时间,不指望他能想明白,但至少有叶清提点着,总比对着他的脸可劲儿钻牛角尖好,更何况,顾从见也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

这样想着,他摸了摸脖子。

他的喉结处还有一个浅浅的疤痕,时间久了,也不是很明显,是秦君斐咬的,估计王所安是对着这个,一下子没停住,下了狠手。

妈的,顾从见还是忍不住想骂人,那以后他不是一直要生活在暴力隐患之下?疤又消不掉。

叶清给他带到姥姥家就走了,他准备接顾珺回一趟B市,一方面可以带女儿给他爸爸父亲看看,一方面,他走了,如果王所安不仅没反省,反而狂暴升级,那他女儿不就是头号人质了。

顾从见到的时候姥姥正牵着金毛奇诺遛弯,回来看到顾从见站在门口,笑道:“媳妇你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顾从见:……

奇诺见到许久不见的主人老婆也欢脱得不得了,一个劲往顾从见身上扑,被姥姥大人即时拦下,进了屋卡布又蹿了上来,扒着顾从见裤脚一溜,蹭蹭蹭爬上了顾从见的肩膀,动作矫捷迅猛,堪称稳、准、狠的猫族健将!

顾从见把长大了一点的小猫拎了下来,抱在怀里,拿手托着,拒绝了姥姥的热情早餐,笑道:“姥姥,这次来,我想接顾珺和卡布走,叨扰您这么久,实在是不好意思。”

姥姥倒着豆浆的手骤然停住,回头瞅他,在他脖子处盯了一会儿,说道:“你这话说的,孩子也是所安的,我爱她都来不及,哪叫叨扰?你这话见外了啊,姥姥不喜欢。”

“啊,是我说的不妥,我是想着,过几天我要出差,想带顾珺回老家,给我爸他们二老,瞅上一眼孙女。”

他说的真真假假,但言辞恳切,姥姥也说不了什么,又问了几句王所安,顾从见没说什么,不过言语态度有些回避。

顾珺宝宝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奶喝,而今天喂她喝奶的人,身上的气味不是太姥姥的,但是她又很熟悉,很喜欢。顾珺迷迷糊糊睁开眼,小嘴里还塞着奶嘴,一见到好久不见的粑粑,嗷一嗓子就嚎起来了。

顾从见吓一跳,宝贝儿居然喷奶了,闻声赶来的姥姥想要接过宝宝,可顾包子嚎得更起劲了,鼓着包子脸,还是干嚎,扭着小身子揪着粑粑的衣领死活不撒手。

粑粑和姥姥大眼瞪小眼,半晌得出结论:“额,”富有经验但又觉得好神奇的姥姥大人揣测道,“珺珺想你了。”

顾从见:……

顾珺小包子一到粑粑怀里就不肯挪窝了,婴儿车都不肯进,顾从见只好委屈卡布躲进笼子里,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拖箱子外加拎卡布,走得很艰难。

到了门口换鞋,把装卡布的笼子放到一边,顾包子无论怎样别扭的姿势都不会离开爸爸的怀抱,于是顾爸爸穿鞋的时候两手都没闲着,就这么一刹那,金毛奇诺跑了过来,大嘴叼起笼子把手就往自己窝里跑。

这屋子里两只成年的人类傻眼了。

卡布在笼子里晃晃悠悠的站不稳,喵喵乱叫,奇诺的反应更实际,仗着自己身形大,坐在笼子前面,将笼子挡住,罕见的吠了几嗓子。

“……咳,”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姥姥,“要么,卡布就放我这吧,宠物又不让带上火车。”

顾从见抽抽嘴角,只得点头同意。

出了门,顾大导演立刻变成傻爸爸,狠狠在女儿脸蛋上亲了两口,戳戳女儿的小酒窝:“珺珺想爸爸了?爸爸也想你了,最想你。”

顾珺抽了抽鼻子,又嘤嘤嘤哭了起来。

手忙脚乱地带着行李和女儿来到火车站,买了最近一趟去B世的票,又跟秦君斐打电话说明了他会在B市直接去G市。

能听出秦君斐的压抑,听他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

秦君斐还想说什么,却静默道:“好,那注意安全,跟你去G市的人,我会安排好。”

挂下电话,顾从见看了看秦君斐的名字,心情剪不断理还乱,却也松了口气。

他的SY之旅,来时是一个箱子,走时,是一个箱子,外加一个孩子。

顾从见走后,姥姥思忖着媳妇的话,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怎么像是跟老公怄气,带孩子回娘家似的呢……

姥姥纠结了一天,决定事关外孙终身大事,不能坐视不理,看时间等到外孙下班的时间了,立刻打电话过去,王所安刚接起,就听姥姥疾言厉色道:“你是不是跟从见吵架了?”

“啊?”王所安一哆嗦,混沌的脑筋立刻撸得比电线杆还直,“没!没有!怎么会!”

他今天一天都不在状态,吃饭吃到鼻孔里,喝水都能洒一文件,李导看他就唉声叹气,要不是姥姥的电话,估计他半路就得挨车撞。

姥姥一提,他猛然回想起这几天他发神经,对从见做了什么——试图将他囚禁,还差点掐死他!

王所安蹲在路边,不顾人来人往的异色眼光,狠劲揪头发。

他就是个混蛋!

叶清昨夜先是揍了他一顿,又跟他说再这样疯下去,从见就真的会离开了。

两厢思维相撞,王所安立刻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姥姥压根儿不信:“你老婆都带你闺女回娘家了你知不知道!”

“回、回娘家?!”

“他一大早来我这把你闺女接走了,瞅着挺郁闷的,你俩到底咋了?”

“我、我闺女?”

这回是姥姥大吃一惊:“所安,你不要告诉我,到现在你还不知道,珺珺是你的女儿吧?!”

王所安瞬间患上了失语症,他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

“所安?所安?你在听吗?”

难得他还握得住手机:“姥姥,我这就去你那里,你哪也别去!”

回了B市先好好休息了一晚,补足缺失的睡眠,跟宝贝女儿腻味了一宿,第二天抱着女儿直奔许久未见的祝青颂家去。

介于在火车上提前通知了顾大导演归来的消息,祝青颂难得在没课的日子里起了大早,收拾得人模狗样,家里喷了两遍香水,呛得周灏直咳嗽,来迎接小侄女!

所以说,顾包子才是进门票,走哪都能刷脸进。

顾从见打着小算盘,他想求祝青颂能帮忙带顾珺一段时间,等到从G市回来他再把闺女领走。

关键是,祝老师,大忙人,除了学校的正常教学,还有外面剧团不挣白不挣的外快,更何况还要应付那只苍蝇似的,赶不走打不死、脸皮比城墙厚、最会顺杆往上爬的周灏童鞋。

祝老师,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顾从见本以为这事挺为难,没成想祝青颂见到顾珺第一眼就爱不释手,指着顾珺的包子脸哈哈笑:“诶马从见,这可真是你闺女,你看她看我的眼神都和你一模一样哈哈哈哈!”

顾珺抽抽嘴角,鼓起包子脸,最后只能愤愤闭上眼睛,发誓等长大了一定要报这一记嘲讽之仇!

顾从见也抽抽嘴角,但他很明智的没有说话,现在是他有求于人:“青颂,明天我就直接去G市,你帮我看几天孩子行吗?”

祝青颂点头道:“没问题,诶,你家王所安呢?”

“他……他忙。”顾从见说着,抓了抓头发。

“诶诶诶?”祝青颂想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你再挠一遍头发!”

“……怎么了?”

“你刚才挠了两下!”祝青颂瞪大眼睛,咋咋呼呼,还把脑袋转过去面向周灏求认同,“是不是?”

周灏连忙点头道:“是。”

祝青颂继续道:“你就没有难受?你就没有不得劲?你就没有感觉哪里不对?”

“……”

见顾从见不说话,祝青颂特兴奋的总结道:“从见!你的强迫症没了!没了没了!”

顾从见眨眨眼,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事他没在意过,所以就没发现,可是有朝一日居然把这个毛病改了过来,他先是有些不可置信,低头看看双手,抬头笑道:“啊,居然好了。”

周灏插嘴道:“所安功不可没啊,他最近怎么样?有阵子没联系了。”

“他挺好的,”顾从见道,“那个,青颂,冰箱里还有什么?我不在,你肯定天天吃饭馆,”说着问周灏,“下午有课吗?没课一起吃。”

祝青颂咧着嘴哗哗流口水:“从见,你最好了!我要吃你上次做的蒸肉饼。”

顾从见道:“那是给Daniel那些小孩子解馋用的,你怎么也喜欢?”

“说到Daniel……他最近有些萎靡不振啊。”周灏拿了瓶酸奶,插吸管,一边道,“他是交流生,好像要到期限回国了。”

“是吗……”

“要不要叫他过来?”周灏说着掏出手机,“诶不对,他今天有课。”

顾从见道:“那就算了,改天吧。”

打发走一大一小两只去玩顾小包子,心想把女儿交给这俩不靠谱的家夥绝对不行,便盘算着干脆请一个临时保姆,不过时间紧迫,还未必能找到合心意的。

喂饱了三个半人的胃,周灏去书房上网──说是查作业资料,实际上谁都知道咋回事。

顾从见先是问了周祝二人的进展,被祝青颂插科打诨转移话题混了过去,顾从见见他不愿意多说,也就不再问下去。

这时祝青颂道:“你是不是和王所安掰了?”

“啊?”顾从见一惊,“没有啊。”

“你别嫌我说话直,那些片儿汤话咋俩也没必要叨叨。前几天你刚跟我说要去G市,转眼就带女儿回来了,明天就走,要不是有事,你能这么折腾?大人没事,你也不想想小的?”

顾从见叹口气,有些挫败又有些无奈,半真半假道:“理都被你占了,你还要我说啥?”

祝青颂难得板起脸来,拿出课上教训学生的架势,严肃道:“你说你说啥?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有孩子了,你又比王所安大那么多,有什么可怄气的,拿他当小孩儿哄着呗。”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人永远无法立足于当事人的立场,即使他们自认为立足于此。

顾从见也没必要和他掰扯,即使是多年的友人,在感情问题上也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顾从见只笑了笑,不说话。

祝青颂接着道:“你还记不记得,咱大学时候电影解析课论文,你怎么写的?”

“多少年的事了,哪能记得?”

“你还让我帮着校对来着,”祝青颂道,“我那时候就觉得你里面有一句说的特对,现在也觉着对,”见顾从见没有接话的意思,继续说道,“你举的凌子枫导演人生最后的那部电影《狂》做例子,说,这位耋耄老人最后的片子是一场最后的华美狂欢,用迸发的激情和热血来抵抗对衰老、阉割和死亡的恐惧。──这句话,我记得特别清。”

“……你什么意思?”

“少装蒜,”祝青颂仰天翻个白眼,一边舀柚子蜜一边让顾从见递给他热水壶,闻着嫋嫋上升的甜腻香气,“你现在也到了这个年龄了,你的激情和热血,都一并迸给了王所安──别否认,”即时堵住了顾从见蠕动的嘴唇,“激情热血这东西是有数的,你一起都给用完了。你认了吧,这辈子离不开那小破孩儿了。”

说完喝一口柚子茶润嗓子。

顾从见摇摇头,说道:“我确实离不开他了。”

说着看向婴儿车里睡得呼呼的宝宝,睡相一如既往的豪迈不羁,跟她另一个父亲如出一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顾从见的目光温柔得像是天上的云朵,落在顾珺身上,有温暖,有爱,让她感觉到安全。

气氛正佳,却没维持几秒,书房里传来一声“卧槽?!”,骇了二人一跳!祝青颂迅速起身向书房跑去,一边急切道:“怎么了?”

周灏犹犹豫豫,徘徊不定。

祝青颂见他屁事没有,把着门框翻个白眼:“叫屁叫!诈尸啦?”

“可不、可不诈尸了吗……”目光迎上顾从见,“顾老师,我觉得你得看看……”

顾从见跟着周灏来到电脑前,周灏正在刷微博,右上角的评论和转发量以肉眼可见的可观速度递增着。

顾从见道:“这是什么……?”

顾从见的微博就是他的本名,“从见”二字取自“从善如流,见贤思齐”,很平常的成语,但是没几个人叫这名,他索性就用了本名。

做媒体的对这些交流平台十分敏感重视。账号是中视统一要求开的,他的号后面还挂着V,名头是“我的人生总导演”,粉丝不多,基本上是电视台工作人员和后来认识的嘉宾,除了转一些新闻来表达他的政治态度和“我的人生”相关话题外,基本不用,微博条数甚至没上三位数,后来离开了中视,他就再也没上过了,最后一条博还是去年转的,不过V没掉。

就这样一个在电视圈外的大众百姓中籍籍无名的电视栏目总导演,在不担任总导演这个职务后大半年,火了。

顾从见看@他的那个人,名字特六零后,叫“衣食-所安”。

衣食-所安这位用户霸占了这条博的第一条评论,评论里圈了一堆人,周灏排在第一个,由此可见二人关系十分要好,博不长,就一句话:@顾从见,亲爱的,我错了QAQ,我爱你,还有珺珺,我已经完全清醒了。你手机被我摔坏了,回来给你买一个和我一样的情侣机Q^Q,出完差就回来吧,我在家等你。

下面还有一只小狗狗跪搓衣板的Q版动图。

人的交际圈都是互相交织的,有一句话不是这么说吗,只要六个电话你就能找到奥巴马,也正因为如此,一小部分在网上很有影响力唯恐天下不乱的大V们一看,哟这不是顾大导演嘛!被人告白了!好久不见一出来就这么刺激!赶紧转赶紧转!!

于是,他火了。

一些他带过的学生也沸腾起来,又发现这个“衣食-所安”居然是他们的学长,一个个激动得跟嗑药了似的,基本上都是起哄的:“顾老师快答应学长!!>_<”“学长我们支持你!!!(拉横幅,祝幸福)QWQ”

转发和评论数还在增加,顾从见额角隐隐有青筋爆起。

这个傻缺!!!

顾从见咬牙切齿的到了G市,他打算近半年都不上网了。

临走的时候他看到王所安那条博已经上了话题榜,主要是大V们转得太欢乐,群众效应在此时凸显得淋漓尽致。

祝青颂在旁边笑得直抽,一个劲儿拍他肩膀:“从见,我对你的择偶观刮目相看哈哈哈哈!人都跪搓衣板了你还不心疼?赶紧回复啊!”

又不是真跪,顾从见毫无幽默感的腹诽,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但是额角青筋蹦哒得更欢了。

周灏也忘了好奇害死猫的古训,撺掇顾从见道:“老师,所安还在线上,估计是等着呢,你就安抚安抚,当顺毛了。”

顾从见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半晌憋出一句:“丢、脸!”

“啧,什么丢脸,”祝青颂瞥了他一眼,“你原来也不是在意人家眼光的老古板啊,多好玩啊!”

你是爱看热闹!顾从见眸色凌厉,一道眼刀飞了过去,转身去客厅拿起手机和钥匙,在茶几上留下一张卡,扬声道:“没密码,你给珺珺请个保姆。”

“这就走?还早呢,晚饭怎么办!”

我管你。

“请什么保姆呀,你还不信我吗?”

废话。

“诶诶诶!”祝青颂赶到门口拉住他,“我开玩笑的,你再待会儿。”

“不了,”顾从见咬牙,“你们继续乐,我走了。”

说完不给祝青颂挽留的机会,开门回家。

珺珺还在睡觉,如果不在这时候赶紧离开,他就走不了了。顾珺特粘他,尤其是这次把她从姥姥家接回来,离开不一会儿就得哭。他也不舍得离开女儿,珺珺一哭,他心里就揪着难受,但是他还有别的事,总不能永远陪着她。

回了家,简单收拾了行李,又去附近的电子城重新买了个手机,开了号。选手机的时候,他特地留心了下,买的是和王所安一个型号的,王所安黑的,他是白的。

他只是单纯觉得王所安那个机型不错!和什么情侣机没半毛钱关系!

在与秦君斐确定了明天行程后,顾从见回了家,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不过脑子里总是闪过王所安发的那条微博。

这算是告白吧?

顾从见发现,之前的愤怒其实一点都称不上愤怒,他现在还觉得挺高兴。

之前,是恼羞成怒吧。

踌躇好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了,打开行李箱翻出笔电,想了想,放在沙发上,继续看电视,看得心神不宁,可手臂完全遵循了潜意识,拿过电脑,搭在腿上,登上许久未登的微博。

没有理会右上角仍在递增,不过速度明显减慢了的转发和评论条数,开了私信给王所安留了一串数字:我的号码。

就要退下来,但是手指头一拐弯,打开了评论。

有不明群众围观,有他的学生摇旗呐喊支持学长,不乏露骨的言辞,有一些和他互相关注的采访过的嘉宾默默转发不置一词,暗地里看热闹。顾从见越看脸越黑,直到他看到了祝青颂的微博:从见把珺珺放在我这了,他看到你的告白了,脸红走了(⊙▽⊙)~。

然后祝老师也火了。

不再接着找累,顾从见砰地阖上电脑,脸色阵红阵青。

一群傻缺!!!

傻缺们默默的欢乐着,不过这些都被顾从见抛到了脑後,到了G市无暇欣赏山清水秀的美景,忙着联系各路局长为影片拍摄开路。

借着张导的名头,各部门很给面子,效率奇高,等到张导和秦君斐到的时候,架上机器就能开拍了。

对于张行止,顾从见原来没接触过,之前他的节目也约过张导,不过被拒绝了。张导本人很低调,沉默寡言,不怎么说话,帽子一扣,表情都看不清,但是往那随随便便一站,就没人敢小瞧了他。

张导靠这门手艺吃饭,这方面规矩就多得很。先在开拍前朝四面八方拜过土地爷,又摆了祭品,嘟囔了几句“初来乍到,请多包涵”,顾从见瞅着新鲜,以前他们拍作业短片的时候不是没人做过,但排场这么大的,张导独一份儿。

吃了开机饭,熟悉了主要演员,大导演坐镇,顾从见的工作和秦君斐的就相差无几了,管着组里各种琐碎的大小事,每天忙到脚打后脑勺都嫌时间不够,不过他倒很喜欢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这样忙碌,他都忘记了充实二字的含义。

作为一个男人,情情爱爱不是全部,除此之外,还有事业。

不过让他感觉不自在的是,那群小女生看他的眼神,飘忽不定、神秘诡谲,凑到一起没说几句就发出像狼一般的……笑声。

他又不能和几个小女孩发脾气,只好默默忍耐住,拜他浸淫电视台多年的福,威慑力依旧,还没人敢上来招惹他。

只有一个人例外。

这天吃中饭,上午拍得很顺利,全剧组的人都兴致颇高。秦君斐接过盒饭,主动来到顾从见身边坐下,顾从见抬头看了一眼,见是秦君斐,便笑了下。

秦君斐没有打开盒盖,问道:“你最近很高兴?”

“嗯,拍得很顺利,”顾从见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喝了口水,“保持这样的状态,应该会提前杀青。”

秦君斐点点头道:“女儿还好?”

顾从见道:“嗯,挺好的,”说到女儿总是想多说一点,柔和了表情,能听出发自内心的疼爱,却硬是装作不满,数落自家女儿的脾性,“就是太黏人,一刻都走不开。小家伙鬼精鬼精的。”

秦君斐看顾从见明明板着脸,眼里却满满的堆着笑,不知怎的,对着手里还不错的组饭,一点食欲都没有。

等顾从见说完,他又问道:“我看到王所安那条微博了,转得挺疯狂的。”

顾从见拿在手里的筷子明显一顿,抬起头来,有些无奈:“不要沉溺网络。”

王所安最近像是受惊了,每天定时定量发两条短信,都是关于G市的天气变化和食品搭配,后面还跟着一句“知道你忙,不用回了”,可怜巴巴的。

顾从见也确实没回过。

秦君斐道:“他对你不好?”

“……没有。小孩子,说风就是雨。”

“从见,你不应该这样的。”

顾从见没说话,把吃好的盒饭扣上盖子,起身要丢进垃圾袋。

“从见”,秦君斐拉住他,却不看他,慢吞吞道:“等这部片子杀青,我要就回美国了。那边事情解决了。”

顾从见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拽出袖子,应了声“哦”。

秦君斐有些失望。

不过顾从见还是什么都没多说,只是多看了他片刻,转身去丢饭盒。

秦君斐还保持着挽留的姿态,只是手里握着的,只有空气。

.............................................

数周过后,全组迎来了首个悲催日。

G市山美水美,但有山有水的地方就意味着虫子多,加上天气炎热,组里面一些糙汉子晚上冲个冷水澡,衣服也不穿,倒床上就睡,鼾声震天──过了最初的新奇,每天千篇一律的拍摄流程,数不清的麻烦,烦都烦死了,人人都想快点拍完,回到城市的水泥里闻汽车尾气。

隔日清晨,好几个人生病了。

两个女孩子半夜着了凉,其中一个是个有些重要戏份的小演员,生得如花似玉连带着娇里娇气,前几天还一直抱怨脸上被蚊子咬了个包,让导演推迟她的戏,这回发起了高烧,不推也得推了。

另一个就是管衣服道具的那个小姑娘,顾从见和她说过几句话,对她印象不错,主要是因为她没有用那种诡异的眼神看过他。

还有一个膀大腰圆的负责同期录音的大老爷们儿,半夜睡觉没穿上衣,被毒虫啃了几口,请了当地大夫一看,说不行,要赶快送大医院,迟了会要人命的。

张导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但遇上这些破事,谁心情都不会顺,他不顺,组里谁都别想好,于是重担就落在了顾秦二人头上,抓紧一切时间调整行程和人员分配。

小演员的戏往后排,空出来的岗位,他二人一人顶替了一个,秦君斐负责录音,顾从见负责道具管理。

录音活儿重,在顾从见心中,秦君斐都是优雅俊美的贵公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儿,这活儿哪能他来干?结果被秦君斐堵了回去:“你录音才考了几分?别丢人现眼了。”

顾从见对监听这方面有着无敌的较真天赋,关键这种凭感觉的活是最不能较真的,得知自己的弊端之后,他所有的片子,都是专门请的录音专业的学生。

没想到秦君斐记得这样清楚。

忙和到下午,正准备开机,换的这场戏是有着心理性别错乱的作为帝国第一将领的主角,凯旋归来,褪下沉重的盔甲兜鍪,换上点翠头面马面裙,细细妆点后,在幕天席地间唱了一曲游园的戏。

张导出身摄影系,能够预见拍出的效果必然是美不胜收,可这场戏前期的繁琐自然也不言而喻,顾从见已经被各种头饰首饰,还有刺激眼球的红披风、花神裳搞得头昏脑胀,但还要做最后一步的校对,正心烦意乱,这时有个场工跑过来叫他:“顾导,外面有人找你。”

为了避免影片内部细节提前曝光,剧组的保密措施做得非常好,寻常的记者探班都一律禁止,而这个人居然能找到他们的拍摄地点,真令人刮目相看。

让人刮目相看的某人正在和一个小婴儿作奶瓶争夺战。

某人蹲在婴儿车前,婴儿车里的宝宝刚刚能坐稳,前倾着肉呼呼的小身子张牙舞爪向上抓,鼓着包子脸目露凶光,某人把奶瓶举高,也鼓着包子脸,目露凶光,和宝宝一模一样,愤愤道:“不能再喝了!再喝你晚上又不想喝了!然后半夜醒来闹人!还有,医生说你体重有超重的迹象,小姑娘家家注意些!小肥妞!”

小宝宝咿咿呀呀的表示愤慨,莲藕似的小手臂引体向上,小胳膊上的白肉一颤一颤的,可身高差不可逆,就是抓不到。

小宝宝恼了,刚要大声乱叫,忽然眼睛一亮,略过父亲的肩膀仰头看去,眨眨眼,酝酿下情绪,下一秒惊天地泣鬼神的哭了起来,哭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地动山摇,丛林中飞禽走兽纷纷避之不及。

顾从见出了片场,顺着崎岖小路向山下走了片刻,树木叠嶂间便看到一蹲一坐的一大一小,大的那个好像在用奶瓶逗宝宝,顾从见诧异之余不禁失笑,又往前走了两步,宝宝突然嚎啕大哭!

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来不及打招呼,赶紧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宝贝儿抱起来又拍又哄顺着气,一边着恼道:“怎么回事?”

小宝宝抬起花猫似的脸蛋,抽抽搭搭,分外可怜,顾从见心都碎了。

王所安神色欣喜:“从见……”见爱人面容疲惫,眼底发青,心疼道,“没休息好吗?”

“你怎么来了?”顾从见打断他的话,他时间不多,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回去做,难免口气有些冲,“还把珺珺带来了!她才多大点?生病怎么办?难受怎么办?”

王所安从未见过顾从见这般疾言厉色,就是在中视的时候,他们出了再大的差错,他都是冷静严肃的给他们分析错误,让他们改正,从未有过如此情绪外露。其实顾从见挺护短的。

以前顾从见护短护的是他,结果这个小家伙出来了,他就变成挨骂的那个了。

王所安嫉妒的瞥了眼趴在顾从见怀里明目张胆吃爱人豆腐的小肥妞,有些委屈:“电视台给了我半个月的假期,我就来看看你,珺珺总放在祝老师家毕竟还是不方便……我就一起带来了。”见顾从见眼睛一直放在女儿身上,不禁小心眼的加了一句,“放心,珺珺很好,不仅没掉肉,反而都要超重了──医生说的。”

顾从见掂着女儿确实沉了许多,给她擦干泪痕,小脸白白嫩嫩,像刚出锅的馒头,小胳膊小腿儿整一个五短身材,跟只球似的,特好玩。

“从见,”王所安出声,掠夺顾从见的注意力,“我想你了。”

顾从见没瞅他。

王所安垂下头,抽抽鼻子,好一会儿才道:“对不起……”

顾从见看着眼前的青年,沉默好一会儿,开口道:“你很幼稚。”

王所安一惊,抬起头来,满脸的惊慌失措。

顾珺揪着粑粑的衣领,壁虎似的,本来在扭来扭去,不过她敏锐的觉察到了粑粑不同寻常的情绪,立时富有眼色的安静下来不敢动了。

顾从见和王所安如今的辩题是相爱容易相处难,两个价值观和世界观并不相同的人,如何能够安安稳稳的携手共渡后半生?

并不是说顾从见年纪大,比王所安成熟,他就会无条件妥协、让步,他也有他的坚持,也有他的喜好,而王所安无心的踩踏着底线,这是让他最难过的事情。

这个底线,叫做为人处世。

王所安是个好孩子,优秀、谦虚,只是难免会有年轻人的冲动,不计后果的冲动。

顾从见见不得他冲动,他比他成熟,比他有阅历,有见识,他会用最小的代价来处理事情。

他看不惯他没脑子的冲动,对方也看不惯他温吞水的退让。

人的成熟体现在宽容度上,也体现在对同类──包括对自己的悲悯度上,称之为恕道。亚里士多德说,我们看到人性的丑恶,感到人性的可怖,才能产生悲悯,顾从见经历的远比王所安要多,所以他的心胸是后者无法比拟,也无法理解的。

不可否认,顾从见对王所安,越来越失望,可解决的方法,只有时间,时间能够磨砺王所安的棱角,也会磨平顾从见的失望。

顾从见也扪心自问,他可以不在乎那么多看上去无法原谅的事,为什么他就不能宽容王所安呢?

他成熟、他宽容,而他却无法宽容他最爱的人。

这本身就是个悖论。只是因为王所安是他的最爱,所以他无法宽容无法谅解。他希望他的爱人是最好的。

可是再如何无奈,现实也无法改变,这样的王所安才是最真实的王所安,如果顾从见包容不了他的真实,那么他对王所安,根本不算爱。

他曾听说,古代有一本小说,叫做《五伦全备记》,五伦全备,这个主人公要多完美,这本书却没有流传下来。

纵观中外经典,所展现的世界观和价值观都是与当时的主流传统相违背的,比如《红楼梦》诲淫,《水浒传》诲盗,比如《局外人》主人公感情的缺失,《罪与罚》人□□织的复杂。

没有人是完美的。

顾从见也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他爱这个青年,爱到了心里、骨里、血液里,甚至灵魂都烙上了他的名字。

可他却……

王所安有些紧张的捏着拳头,眼巴巴的瞅着他等他发话。

最终顾从见叹道:“你这个傻瓜……”

王所安眼睛一亮!

顾从见叹气,一手抱着女儿,一手向他伸过来,抿了抿嘴唇。

王所安乐颠颠的扑了上去。

顾从见护着女儿,被王所安抱个满怀,顾从见心下一软,反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先跟我回剧组歇歇,”看王所安嬉皮笑脸一副吃定了他的样子,不由恼怒,厉声道,“到了那里别乱跑别乱动,看好珺珺别让她乱哭,记住了没有?”

王所安抓住顾从见的手,紧握住,一个劲儿摇尾巴:“记住了记住了。”

顾从见扭过头去,拖着爱人托着宝宝往回走。

回到片场,工作人员乌乌泱泱一片围着导演,演员在一旁练习身段,秦君斐站在一旁愁眉不展。

顾从见把珺珺放回王所安怀里,珺珺硬是不撒手,顾从见的衣领都被揪皱了,不由皱皱眉,沉声道:“爸爸知道你听得懂,现在爸爸有要紧的事,不能陪你,你乖乖的,听王叔叔的话,晚上爸爸带你玩。”

王所安张张嘴,轻声道:“还叫‘叔叔’啊?”

顾从见没心思理他,把顾珺哄好,塞给了王所安,看了看人群,然后向秦君斐走去。

秦君斐离老远便看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心下酸意泛滥,便转过身留给了顾从见一个背影。

顾从见走上去,绕到他面前,看着人群道:“怎么了?”

秦君斐没回答,转而问道:“他怎么来了?”

顾从见向后瞅一眼,看到一大一小还算和谐,两双黑溜溜的眼睛都在看他,见他看过来,都咧嘴乐,收回视线,微微松了口气,说道:“他没提前跟我说,我也不知道。”

秦君斐蹙眉,口气挤兑:“片场可不是他能来的地方。”

顾从见顿了顿,又问了之前的问题:“这帮人怎么了?”

“导演突发奇想,要把树林改成竹林,都这时候了,哪有时间换场地,一群人凑在那想办法呢。”

“哦,”顾从见道,“那你还待在这干嘛?”

“嫌吵,想办法呢。”

顾从见也愁了起来,拖一天,就是浪费一天的钱,张大导演对制片可谓一窍不通,认为艺术是无价的,但现实情况是,投资还是在一天天的花销中减少。

突然腰间一紧,耳后传来一片温热,王所安凑到他身边,露出十分亲密的样子,眼底变幻莫测,看向秦君斐:“竹林?我们──”颠了颠宝宝,“住的旅馆后面有一处人工竹林,长势不错,虽说小了点,但拍戏绝对够用了。”

顾从见低头看了眼王所安搭在他腰间的手,暗自翻个白眼,不动声色的挪了挪位置,离开了王所安的狗爪子。

王所安很受伤很委屈的瞅他,顾从见没理,倒是顾珺欢脱儿了,斜着肉肉的小腰挥舞着小胳膊往顾从见身上凑。

顾从见这辈子的克星就是女儿,迎上宝贝儿期待的小眼神,双手快过意识,接了过来。

王所安乍然两手空空,神情失落难掩,却没胆子继续黏上去。

秦君斐默然看三人的小动作,不知在想什么,等到王所安回过神来,才道:“那我去跟导演说。”

张导立刻拍板。众人井然有序的收拾好,各司其职,场面虽繁却不乱,等上车了之后,对顾从见咂舌道:“真不愧是大剧组。”

顾从见不以为然:“那是你们不懂方法。”

王所安负责指路,不过开车的师傅是当地人,王所安一说目的地他就知道了,王所安见没他啥事,便又凑到顾从见身边腻歪。

秦君斐和几个小姑娘坐在后面,几个小姑娘一见到顾珺立刻母爱泛滥,见顾珺可爱,抱住了就不撒手,轮流逗弄,把顾珺烦得够呛。

其中一人道:“顾导,你女儿太可爱了!就让她待在这吧,反正也没几天了。”

顾从见没说话,装没听见,无视掉王所安期盼的目光。

这时秦君斐伸手接过了顾珺。

说来也奇怪,顾珺是个聪明又有个性的宝宝,除了爸爸和太姥姥,就是爹爹她都不放在眼里。

但是这个叔叔,她好像见过似的,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顾珺乖乖收起了小獠牙和小爪子,安安分分待在秦君斐怀里,顾从见也很惊讶,王所安直接泡醋罈子里了,恨恨咬牙,最后憋出一句:“小白眼狼!”

顾从见瞪了他一眼,后者立刻蔫了下去。

秦君斐抱了顾珺一路,下车时小宝宝已经昏昏欲睡,王所安眼疾手快把宝宝抢了回来,秦君斐没挡没拦,也不着恼,只是淡淡道:“宝宝出生前都是我陪着的,她不认得我,难道认得你?”

王所安的脸乍青乍白,变幻多端,以前觉得秦君斐很漂亮的脸,现在看起来特不顺眼。

秦君斐恶劣的笑了笑,抬眼看看忙着对道具的顾从见,收回视线,对眼前的青年又补上一刀:“宝宝,差点就成了我的女儿呢。”

王所安直接炸了,吹胡子瞪眼睛,却憋不出一句话来,胸口火烧火燎的。

这时头发被重重揪了两下,王所安看看怀里,宝宝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顾珺扭头瞥了眼秦君斐,又迅速转回来,眼神貌似轻蔑的扫过王所安炸起的毛,嘟起红润润的小嘴,呜啊一口,亲──或者说是啃,在了王所安的脸颊上。

两个正在对峙的成年人都愣愣的。

顾珺宝宝简便易行的解决了矛盾冲突,咧开小嘴打个哈欠,露出里面一颗白生生、刚露头的小牙。

王所安顶着半边面颊的口水,低头看睡着的宝宝,沾着口水的地方凉飕飕的,但是意外的,他的心底十分温暖。

眼底情绪变化多端,最终停留在了温柔上面。

不过在顾珺再一次把口水滴在了他身上的时候,王所安还是忍不住拍了她的小屁股。

场地问题顺利解决,接下来又遇到了演员的问题。

男一号名叫裘橚,曾经风光无限,不过圈内风评不是太好,说他太目中无人,近些年在国外发展,由于计划不周,失了国内市场,而在国外发展又不顺利,回国后便有些过气了,这次的戏算得上是翻身戏。

至于张导为什么执意用一个过气儿的演员,那便是他自己的考量了。

不过,在寥寥几次的接触中,顾从见觉得裘橚这人或许有些傲气,但是有傲气的资本,演技绝佳,不论是对手戏还是内心戏,举手投足间带出的戏骨,都把握得十分到位,而且勤奋认真,剧本背得比编剧都熟,好几次提出了修改意见,都被导演采纳了。

这样认真负责的一个演员,他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觉得这里的杜丽娘算是戏中戏,也就是说,杜丽娘的情感和主人公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才算是这场戏中杜丽娘的真正情绪,可他始终找不到这种感觉,于是他想找个人和他搭戏。

张导思考了一会儿,指向男二号。

男二号演的是敌国将领,和裘橚演的人物有微妙的感情纠葛,顾从见也觉得他比较合适。

裘橚却摇摇头,扫视一圈,然后抬手。

顾从见还在想,要么让皇帝搭戏?这场戏就是为君尽忠后的释放。

然后他看见眼前指向自己的手指头。

顾从见怔了下,看到导演和工作人员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圈外的王所安有些不高兴了,这人什么意思啊,针对他家从见的是不是?

不过这回他过了脑子,想到顾从见说他幼稚,便忍住了上前抱住顾从见宣告主权的冲动,在一旁默默看着。

顾从见道:“我不怎么熟悉剧本。”

裘橚道:“我听说你是GX大学的?那你学没学过戏?”

GX大学以戏曲为立校之本,是以不论什么系,都要学几门和戏曲搭上边的,比如化妆系,就教你画戏曲妆,做服装的,就要会做蟒袍,顾从见他们学电影导演的,也要学学戏曲导演的基本知识,除此之外,还上过三年和表演课搭配的戏曲表演课。

顾从见谨慎道:“学过一点,但都是皮毛。”

“《游园》会唱吗?”

“……会。”他以前帮同学拍过《牡丹亭》的戏曲电影,他负责演员这块,天天看他们一个手势一个步法的细抠,他还凑热闹学过,再笨也会了。

“那就得了,你跟我一起唱。”

“……你是让我,”顿了顿,“唱柳梦梅?”

“不是,和我一样,杜丽娘。”

“……”顾从见无语,这算什么搭戏?何况这场戏就那么几句,拍漂亮些就能过了,哪来那么多弯弯绕?

所有人云里雾里,不知道裘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张导也微微蹙起了眉头。

倒是圈外的王所安看出了门道。

顾从见和这部戏的主人公性格、气质很相似,二者人前是威风的大将军、凌厉的大导演,人後则是描红添妆的异装癖、温和心软的……□□。

王所安咽了口口水。

他抱着珺珺走上去,站在顾从见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裘橚,见他好像确实对顾从见没什么非分之想,便按下小九九,说道:“从见,你要是紧张,我先跟你对一次。”

顾从见意外地看向他。

一边的秦君斐沉下了脸。

王所安撇嘴,不满道:“对我没信心啊,我好歹也是你学弟好吧。”

顾从见踌躇半晌,看向导演。

却被裘橚抢先道:“不用了,再耽搁,太阳都下山了。这么着吧,你──”指着顾从见,“你叫什么来着?”

“……顾从见。”

“你大概走一遍,我看看。”

“……要不这样,”顾从见对他命令式的口气有些不自在,干脆拒绝道,“你走一遍,这样有什么亮点不足,不就一目了然了?感觉这种东西,我给不了你,只能你自己挖掘,不过我能给你点建议。”

裘橚扬起一道眉毛,目光在顾从见和王所安之间来回移动,片刻道:“好。”

其实裘橚做得已经很完美了,顾从见看他演完,觉得没什么要改的,便看向张导。

张导看了眼监视器:“过了,准备下一条。”

裘橚惊讶道:“你拍了?”

张导点头:“拍了,效果很好,有些气呼呼的,我瞅着比你原先说的那种感觉顺眼,这种更自然。”

裘橚&顾从见&王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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