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61~65章(1 / 1)
顾从见在秦君斐无限循环的“对不起”中默然挂断了电话,再抬眼时神色清明,只是脑海中与秦君斐相识相知相处的片段像过电影似的,一幕幕景象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样。
一转眼,就过了十五年。
他们是彼此的青春,在最灿烂的年华里相遇,也是一种缘分。
如今,这种缘分,也在岁月的打磨下消磨殆尽。
而他们,也不复少年时,便是识尽愁滋味,情绪化作话语到了唇边,也只能叹一句天凉好个秋。
也许,比相濡以沫更好的结局,就是相忘于江湖。
属于他们的故事,落幕了。
顾从见缓缓舒出一口气,好像要把过往的离合悲欢都随着这口气吐出去。
舒到一半,宝宝过来捣乱,顾从见后半口气被噎了回去,拉开浴袍,敞着胸膛,半遮半掩,看着肚皮波浪似的起伏不定,便猜想小宝贝应该是在里面撅屁股,顾从见手欠地拍了拍肚子,肚皮刷地定格在了最后一刻,宝宝好像要和爸爸玩捉迷藏一样,待在顾从见肚子偏左下方的地方一动不动。
顾从见不由笑了,左手拖着肚子,右手摸着肚皮,舒展开眉目,顾盼间的郁结也随之舒展开了。
宝宝好像很不满老爸的嘲笑,一记飞脚,把老爸肚子的一块皮肤顶得老高。
顾从见被他踢得差点没喘上来气。气息平静下来后,顾从见犹豫地看了看肚子。
嗯......宝宝是要和他玩打地鼠游戏吗?
……顾大导演,您赢了。
顾从见陪宝宝玩了一会儿,等宝宝没了动静,顾从见猜想他是睡着了,便挺起身子看了看时间。
时间比较晚了,不过干电视这行的,和其他某些职业一样,有自己的工作时间。
所以这个时候打电话过去不算失礼。
他打给了SY市省电视台的李导。
这李导,就是带王所安还特赏识他的那个。
这李大导演特守信用,每月固定汇报一次王所安的成长记录,顺便夸奖王童鞋的工作经验突飞猛进,工作态度认真负责,还透露了台里打算新策划一档栏目,他交给了王所安,如果王所安的这档栏目能通过审查,就直接把他提上来做这档栏目的总导演。
顾从见先是挑了挑眉毛,二十五岁的总导演,业内从来没有这样年轻就有如此辉煌成绩的,随后又拧起了眉头,低声问道:“提拔他这么快,其他人没意见?”
腹黑的李导露出了腹黑的微笑:“当然有意见啊。”
顾从见继续皱眉。
“但他要是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就当我看走眼。”
顾从见的眉毛各回各位。
李导名叫李培呈,是个地道的东北爷们儿,热情豪爽外加嗓门大,不是工作狂但工作起来就使出十二分的劲儿力求做到最好,这也是他能在省台里经久不衰的主要原因。
顾从见打过去的时候他确实没有睡觉,立刻就接了,但显然时间挑的不对,那边一接起来就是暴躁的大嗓门子:“干啥,有屁快放!”
顾从见能听到他那边点鼠标和录的节目片段的声音,当下便知道李导在剪片子,于是清清嗓子说道:“你先忙,我没事。”
李培呈看了眼手机,态度立刻转了:“从见啊,没事没事,你说,留我一只手和半个脑袋就够用了。”
顾从见没和他客气:“明天有时间吗?我在SY呢,出来见一面?”
电话另一端的鼠标声顿了下,接着是李大导演无比怨念的声音:“这是年底啊,你怎么跑这来了?今年春晚打算开黄铺啊?”
顾从见没解释,只是道:“明天你有时间吗?”
“大哥!”李培呈哀嚎一声,“明天是圣诞节啊大哥!我这都要忙翻天儿了你找我出来约会?你故意耍我呢吧!”
顾从见愣了下,他这段日子过得太惬意,虽然看到了满大街的商铺都乐此不疲地贴上了圣诞快乐的贴纸,但是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明天就是圣诞节了。
他不好意思道:“那你忙。”
李培呈“嗯”了一声,问道:“你要在这待多久?”
顾从见合计了下 ,今年过年早,现在去哪的票都已告罄,估计要待到过完年才有余票,略略算了算日子后,回道:“过完年吧。”
“卧槽大哥你不是被炒鱿鱼了吧?今年中视真不打算办春晚了?你不是主创团队里的吗!”
顾从见笑一声:“还真被你猜着了。”
李培呈那边没声了,过了几秒传来了拖椅子的声音:“啊,这样啊,那啥你别想不开……这样,我这段日子忙,过了元旦我给你电话,咱哥俩儿好好聚聚。”
“嗯 ,”顾从见道,“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忙吧。”
“对了,你家那小子表现一如既往,跟你说一声。”
顾从见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手机:“好,改天见。”
挂了电话他捏捏鼻梁,把眼镜摘掉,躺在床上干瞪眼,眼前模糊,看不清大概,看着看着就有点发困,他又坐起来重新戴上眼镜,电视一直开着,他看了看时间,不早了。
突然想起Daniel还给他发了短信,他还没有看,拿过手机逐条翻去,一条是问自己手机为什么关机,然后是说圣诞节要不要一起过,他拿到了两张当晚一部电影首映的票,最后一条是今天早上的,说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电视台最近可能会很忙,要自己多注意身体之类的。
心中暖意悄然升起,他看了看时间,还是给青年回了一条:“我不在B市,圣诞快乐。”
想了想,又加上了一个笑脸。
自从与Daniel说清楚了之後,这个青年就再也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举动,两人以朋友的方式顺利的交往下去,他突然觉得这个青年太纯真了。
真可爱,他想,不知道以后谁会在他身边,陪他走完一生中剩余的路。
才想着,手机再次响起,顾从见眯起眼打开看,是Daniel 的回信:“你现在在哪?什么时候回来?”
顾从见随手回道:“在SY市,散散心,最早过年之后再回。”
没几秒Daniel的短信回来了:“我去找你,我也散心。同学们都回家了,我不想回家,又没地方去。”还配上了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顾从见仿佛从这个可怜巴巴的表情看到了隐藏在背后的青年可怜巴巴的样子,这个样子以摧拉枯朽之势横扫了顾从见的小心脏,心一软,回复道:“那你来吧,来了打我电话。”
发完又觉得不妥,火车票机票估计都卖得差不多了,于是又补发一条:“买不到票就算了,过了年我回去看你。”
那边没有回复,顾从见等了一会儿,撇过手机,拉过被子,靠在床上看了会儿电视,顺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本子和笔,那里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好几页。
来这的头几天他就知道了王所安在哪个节目组,找一个电视圈的人最好找,看两天电视,留意一下节目最后的人员名单就能找到。
王所安的名字出现在了导演组里,后面还打了括号注明实习,不过听李培呈的意思,如果新栏目通过审查,他就能转正了,还直接擢升到总导演的职位。
顾从见还是觉得这个决定不妥当,升得太快了,物极必反,福兮祸之所依,这样不好,哪怕先当个副导演,让有经验的老导演带一带呢。
他觉得这事应该和李培呈谈谈。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真的为王所安感到骄傲。
他没有让王所安得到转正的机会,后者很伤心,这次转正他一定要把握住的吧,而顾从见也抱着愧疚的心理,决定帮一帮他。
他说的帮,不是走个后门啥的,看李导对王所安的重视程度,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基本上能得到很好的待遇,再加上顾从见和李导的关系,王所安不会得到来自上级的打压。
他真正担心的是王所安面对与他同等职位等级的前辈们时,所受的排挤。
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想要不被风刮个半死,那就要根深枝壮,不仅要才华都在他人之上,更不能出一点毛病被人抓住当把柄。
于是顾从见就留意起了这个小小的不算出名的节目,从节目结构和节目内容上都做了笔记,写上自己的调整建议,条理清晰,框架明朗,有些创新更是点睛之笔,他还借鉴了一些国外类似节目的运作方式,甚至在嘉宾、主持人乃至观众的服装颜色上都标注了要求。
如果资金到位的话,按他的建议,简直可以与中视的大型综艺节目相媲美。
顾从见推了推眼镜,继续今天例行的功课。
等到节目结束,他一直等到了王所安的名字完全消失在了屏幕上,才缓缓躺下,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把腿挪到垫高的枕头上──他最近双腿水肿,脚也胖了几圈,鞋子都有些不合脚,而罪魁祸首正是在他肚子里撒欢的小宝贝,这时应该是睡熟了,一动不动。
顾从见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想象着宝宝可能的样子──不论男女,他希望孩子能够继承王所安的性子,千万不要像他,在性格方面,他真的很失败。
他闭上眼睛,一边勾勒着宝宝的模样,在电视声音的陪伴下缓缓进入梦乡。
元旦之前,顾从见抽空去了趟当地的分院,做了个检查,胎儿发育良好,只是体型偏小,营养没太跟上,顾从见则是有些轻微贫血,血压较高,医生开了一堆药给他,顺便要他把之前B市的病历给转过来,能结合之前他的身体状况给他一个系统完善的食谱配合用药。
出了医院门顾从见有一瞬迷茫,他回头看了看医院的旋转门,有两个年轻的男子推着婴儿车有说有笑的走出来,车里的婴儿沉沉的睡着,睡相恬淡。
他抬头看了看被高楼大厦切割成小块的蓝天,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竟然不知哪里有地方能赐他一处容身之所。
最后还是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他下午偶尔会逗留到很晚的那家咖啡店,店主正和吧台边的人聊天,手里捣鼓着榨汁机,抬眼见是顾从见,就没客气,笑着打了声招呼,问道:“还是老样子?”
顾从见点点头,与店主聊天的青年随后站起,对顾从见笑道:“顾先生。”
顾从见在脑袋里搜索了下这位青年的名字,不过完全没有印象,只好含糊道:“叶先生。”
青年没在意顾从见的尴尬,温温和和的又介绍了自己一遍。他说话很有技巧,随手给了顾从见一个台阶下:“顾先生客气,您是家父的朋友,叫我叶新就好。”
顾从见用逻辑思维捋了一下,按照叶大少爷的说法,他好像无意间升了辈分。
顾从见道:“您客气,叫我顾从见就好。”
“从见,”叶新完全没客气,端着红茶杯走到他面前,聊了起来,“你也是来参加今晚的派对的吗?”
顾从见看向店主:“什么派对?”
“单身派对,”店主笑眯眯地回答,“今晚跨年,街上全是一对对的,瞅着心烦,我就办了个单身派对,酒水一律六折。”
“才六折?”叶新接过话头,把茶杯放一边,“我也六折?”
顾从见没说话,听着叶少爷用柔柔的调子调戏店主。
店主反调戏:“叶大少爷当然看不上这小小的折扣,我会记得给您的酒水原价,当然如果您今晚买了所有顾客单就更好了。”
叶新笑了笑,自己动手给红茶添水。
顾从见接过店主泡的花茶,里面多加了几块冰糖,很符合顾从见现在的口味。
他在老位置坐下,靠着落地窗看街上人来人往,身体回暖后,放下杯子打量这间不大的咖啡馆,在这里办趴,地方小了点,能办的起来么。
他和叶新不熟,没聊几句就各做各的,叶新继续在吧台和店主扯皮,还搭手帮着擦杯子。顾从见本身也没有和他们相熟的自觉,随便在书架上抽了本书,藉着黄昏的阳光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
时间被指尖的纸页缓缓消磨掉,天色渐暗,咖啡馆里人也多了起来,大多数都是来凑派对的热闹的,顾从见再也不能忽视身边的嘈杂,他本就不习惯人多,放下书本结账走人。
店主和叶新出口留了他一下,叶新道:“十二点还要分蛋糕呢,人多热闹。”
顾从见最怕的就是热闹,当下疏离地告辞,店主看样子也挽留不住他,只好悻悻地和他告别。
等顾从见出了门,确定他听不到了,店主才向叶少爷抱怨道:“这人可真不好相处,成天板着一张脸,生人勿进似的。”
叶新笑笑,漫不经心道:“嗯,就这性格吧。我爸难得有高看一眼的人,他算一个。”
店主顿了顿,嘻嘻哈哈的转移了话题。
这些顾从见自然没有听到,他拨着手机来回翻看,回到了旅馆门口,写了一条“元旦快乐”,手指移到了群发键上,逗留数秒后,发送出去。
王所安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正是跨年晚会现场直播的时候,全电视台的人都忙到脚打后脑勺,不但不能有一丝差错,包括对时间的控制也有专人精确到秒数,与导演组协调晚会的进行。
王所安跟着李导从早上忙到现在,晚会直播即将开始,进入倒计时,全体工作人员严阵以待。
于是这条顾从见看似不经意的群发短信,被忽略了整整五个小时。
而这五个小时中,顾从见看着省台的跨年晚会,从头看到尾,期间有一些朋友也陆陆续续回了他一模一样的字眼,刨去祝青颂的“你快回来我想吃你做的菜了QAQ”,别黎的“顾导元旦快乐,开开心心每一天O(∩_∩)O~”,就只剩下秦君斐、Daniel和王所安没有回复了。
秦君斐和王所安他知道俩人是怎么回事,Daniel……也许在酒吧玩呢吧,他想。
硬挺着看到了半夜,顾从见有些昏昏欲睡,强打起精神抹了把脸,在晚会中渡过了午夜十二点,迎接了新一年的凌晨,他坚持着把节目看完了。
晚会结束后,他握着手机又等了一个小时。
渡过了最提心吊胆的重头戏,王所安总算把悬着的心安安稳稳地放回了胸腔里。今年的晚会很顺利,他特庆幸没有让他碰上类似黑色三分钟的恐怖事件。
留下场工拆台打扫,台里请客请工作人员们去附近的一家海鲜酒楼吃一顿,王所安急着回家,但又不好一个人脱离组织,正犹豫着,却被李导单独拉到了一边。
王所安对李导很尊敬,在某种层面上来说,他算是他的贵人,于是问道:“李导,您找我有事?”
“明后天有时间吗?”
“啊,”王所安迟疑道,“明天我值班。”
“啧,”李培呈一呲牙,“行吧,那再说。”
“李导,什么事啊?很重要的话,我找人换个班也行……”
李培呈是想带他出来和顾从见见见面,他也是一时心血来潮,主要是顾从见对这小子太重视了,重视得有点过头,所以他觉得让王所安知道他曾经的上司很看好他,能给他很大的鼓励。
但是回过话之后就回过味儿来了,暗骂自己冲动,要是顾从见想见,他还有必要通过自己吗?这种事还是先征求下顾从见的意思比较好,正好王所安推脱了,他也能把话给扯回来。
“啊,没什么,不是啥重要的事,那个,你要是着急回家就先回去吧,好好休息。不过你得学会适应,干咱们这行的,没有节假日,节假日就是加班日。”
王所安洗耳恭听李大导演的谆谆教诲,和几个关系不错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然后往主路方向走,这个点只能打车了。
他一边走一边习惯性的拿出手机看时间,却看到了顾从见的短信,脚步一下子乱了,定定神打开短信,上面只有四个字组成的简洁祝福:元旦快乐。
王所安瞪着这四个字,手里的手机好像变成了烫手山芋,他突然很想抽根烟。
他咬咬牙,退出收件箱,准备把手机丢回裤兜里。
但不知怎么,一想起顾从见,他就完全不对劲儿了,而且顾大导演放下身段亲自发来的祝福……
即使是作为后辈,礼貌上来讲,也要回复一下吧。
他寻找了一个很好的藉口,心安理得的回复道:“谢谢,您也元旦快乐。”
又想到现在中视应该是比他们省台的还要忙上数倍,便又加上一句:“注意休息。”
他盯着屏幕,一直到出现了“发送成功”的字样,还是觉得意犹未尽。
甚至……
他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这段时间都在加班,元旦这个大节日过后,他又想起了姥姥的那些话。
他现在有点不确定了。他从前喜欢的是秦君斐,而离开了他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念起这个名字,他根本就无动于衷。
他想这也许是年少的一时迷惑,对于漂亮的人,人类心底都会产生本能的好感,进而迷恋。
他给自己对秦君斐的感情下了一个定义词:迷恋。
那么顾从见呢?
与顾从见相处时,他从未有过什么出格的想法──好吧,有过,不过有的不是出格的想法,而是出格的举动。
他也很郁闷,为什么他敢对业内赫赫有名的顾大导演发飙,发飙的方式还是那啥了他,没有人会因为对上司不满就那啥了上司的吧!
不过他也自食了苦果,天知道他有多憋屈,每晚想念着那夜和他翻|云|覆|雨的肉|体,他真的快憋不住了,他真的很想很想瞬间移动回B市,闯进顾从见的家,按住顾从见的反抗,把他死死压在床上,狠狠进|入他的身体疯狂而不间断的插|入|抽|出,看顾从见臣服在他身下他,因为他而迷醉在情|欲中,只能无力地攀附着他,接收着他疯狂的撞击,在他身下辗转、呻|吟、哭泣、达到高|潮──
王所安捂脸,自己真是没救了。
他想,也许是因为自己憋得太久,发泄一下就好了……吧。
正巧一辆空出租车调头,他赶忙收敛了心思,挥挥手。
坐进车里,报了地址,他坐在后面不停的默念空即是□□即是空。
等到刚刚激动起来的兄弟平复下去,他做了一个对洁身自好的他而言,非常非常重大的决定。
......................................
元旦晚会结束第二天上午,顾从见就接到了李大导演的邀请电话,两人约好晚上在一家烧烤店碰头。
李培呈还特地问了一句:“你要不要见见你家那小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李培呈一向顾从见说起王所安,就是讲“你家那小子”,而在顾从见不动声色的授意下,两人都默认了这个称呼。
“不了,”顾从见拒绝,“他今天不是要值班吗。”
李培呈诧异道:“你连这都知道!”
顾从见但笑不语。
今早醒来他就看到了王所安回复的两条信息,两条信息的发送时间相隔两个多小时,第一条还煞有其事一本正经的谢了他,礼貌的要自己注意身体,第二条却带上了连发送这条信息的当事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抱怨撒娇:明晚还要值班,累死了。
顾从见忙回复了回去,细细叮嘱一些生活方面的注意事项,却再没有了回音。
顾从见一上午都在抱着手机笑,神情看上去有点傻,但是很开心。他想估计王所安也不好意思了,所以没回复他。
心情大好的他立刻腰不酸了背不疼了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儿了,中午喝了一堆医院开的安胎冲剂,都不像往常一般皱眉觉得苦了。
顾从见觉得自己挺贱的,没想到自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类型。
好心情使得他看上去意气风发,李培呈见到他,啧啧叹道:“瞅这满脸桃花,看上谁了?和兄弟说说。”上下打量一番又道,“还胖了不少,果然最近日子过得舒坦,屯膘那?哈哈!”
顾从见听了也跟着笑,点了几个素菜和甜口的主食,肉类由李培呈包圆,点完了菜,李培呈又道:“你开车吗?不开车咱喝点。”
顾从见摆手道:“我喝矿泉水。”
李培成一耸肩,知道顾从见说一不二的性子,也没坚持,要了冷藏的两瓶老雪花。
顾从见蹙眉道:“还是要常温的吧,大冷天的喝冷藏,对胃不好。”
话音刚落,李培呈和负责他们桌的小服务员都笑喷了,李培呈道:“你当这是B市啊?咱这儿冷藏的零度,常温的零下十几度,你让我喝常温?”
顾从见红了面皮,勉强装作无所谓的态度去夹花菜。
上菜的功夫俩人聊了聊自己的近况,李培呈显然对顾从见被炒鱿鱼的事很感兴趣,但是顾从见最不想提的就是这个,轻描淡写一句话敷衍过去,李培呈也是个人精,见他不想说,也就没继续深问下去。
话题一转,转到了王所安身上。
李培呈倒酒把自己杯子满上,灌了一口透心凉,贼舒爽,菜上得也差不多了,抄起筷子烤肉,顺口问道:“你和这小子到底啥关系?没见你这么重视过谁呢。”
顾从见镇定道:“一个很有潜力的后辈而已,还是从我手底下出来的,难免重视些。”
他只顾着吃一边的主食和花菜,箅子上满满当当地贴着李培呈放上去的肉片,发出“滋滋”的声响,肉片本身蕴含的油脂被热火烤出来,蹭得箅子上反着油光,肉类的香味随着浓烟侵入鼻腔──
往日里他也很喜欢,但是现在真的是一点胃口都没有,看着就恶心。
偏偏李培呈吃得不亦乐乎,还殷勤的给他布菜,说道:“你也吃点啊,别光看我吃……”
顾从见喝了几口矿泉水,把恶心感压了下去,瞅准箅子空出的瞬间丢上去几块蘑菇和土豆片,这回顺眼多了,转过眼开始谈今天的重点话题。
顾从见没跟他拐弯抹角:“你真打算让他一下子就升到总导演?”
李培呈咽下去嘴里的食物,就着小酒有滋有味:“你有什么建议?”
“升得太快,难免会骄傲起来,更何况他太年轻了,你让其他比他年纪大,比他有资历的职员怎么想?”
李培成乐了:“你是那小子的老妈子吧?这都替他考虑。”
顾从见开始画太极:“我是觉得有点不妥,不光是为他想,也是为了你们。他还没啥经验呢,也没经历过什么挫折,顺风顺水的梁子挑不挑得起来还两说,万一出点什么状况,损失的不是你们吗。”
李培呈还是笑,但是不说话。
顾从见装模做样地叹口气:“人际关系方面,我相信他能处理好,但是出了差错,对台里也不好交代。”末了补充道,“我是为你着想。”
“你说他没受过挫折没经过锻炼,这次正好是个机会,让他受受挫,”李培呈仰头把酒喝净,又起了一瓶,“也算是锻炼了。”
”可是也不能一蹴而就,要循序渐进着来,他年纪轻轻身在高位又受挫折,太打击他自信心了。”
李培呈没说话,又满上一杯,眯着眼乐得挺贼:“从见那从见,你急了。”
顾从见怔了。
“你心疼了。”李培呈言语笃定,“你对这小子,真不是一般的上心。你说说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为谁这样过?”
顾从见低头不理他,继续烤他的土豆片。
“我也是想探探这小子的底儿,”李培呈接着道,“不过你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总不能不给你面子。”
顾从见给他的碟子里放了一块烤好的牛肉。
李培呈瞅了一眼,又道:“你怕你家小子爬得高摔得惨,但我丑话说前头,他那个策划,能不能过还两说呢。”
顾从见道:“那是他的事。我也不怕他摔,我就是怕他摔得重了,就不肯爬起来了,”说着笑笑,“这小子别看现在一股干劲,那是因为你重视他,但他不抗骂,总爱往悲观里想,摔得太惨,我怕他就起不来了。”
否则,他也不会因为转正的事和自己闹翻。
李培呈笑骂道:“还不是你给惯的。行了行了,不说了,你记着欠我顿饭就行了。”
这厢顾从见欠了个人情,那厢王所安还不知道自己的职业生涯又被顾大导演参合了一脚,他值晚班,手里不停地把玩着手机,盯着顾从见上午给他发来的叮咛嘱咐,心里打翻了五味瓶,有甜滋滋的,又有酸溜溜的——他终是没忍住,向顾从见抱怨了一句工作累,现在想想,会不会有点挑逗了?
总之,他不好意思再回话了。
然后,然后他就对着顾从见的叮嘱看了一遍又一遍。
值班后照例休假一天,王所安回家蒙头睡了一天,再起来时已经夕阳西下。他洗漱完,去客厅看了看,餐桌上留着晚饭和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姥姥大人去医院取药,不知何时摆驾回宫,小兔崽子安生点,别饿死自己。
王所安虽然对姥姥大人的语气论调见怪不怪,但还是不免抽搐了嘴角。
吃过晚饭,他窝在沙发里看了会儿电视,电视里播放着各个频道元旦晚会的重播,王所安在中视频道停留了片刻,又忍不住拿出手机来摆弄。
他想这样也不是个事儿,便穿上羽绒服,打算出门。走到玄关处,在全身镜前看了看自己,又摇摇头回去换了一身。里面是一件深紫的T恤,没有穿毛衣,外面只着一件皮衣,不怎么抗风,就是样式好看,穿在他身上显得肩宽腰窄。裤子换上了一条低腰牛仔裤,上面滴沥当啷一堆挂饰,走路都带响,脚上穿着低沿的袜子,配上牛仔帆布鞋。
把头发弄乱了些,这回再照照镜子。
嗯,很gay很骚包,又是一副学生脸,这幅模样很受欢迎,也很符合他要去的场合。
临走前他在姥姥大人留下的字条背面写道:为避免内分泌失调严重,小兔崽子晚上去十八禁场所进行调理,勿念,勿留门。
……其实就某些方面来说,王所安颇得姥姥真传。
暗夜下的罪恶迈着浮华的舞步游走于灯红酒绿觥筹交错间。这间酒吧是SY市最著名的gay bar,没有哪家能抢了它的风头,只因为它是本市第一个嚣张地挂起彩虹旗的酒吧。
进去先在手背上盖了个戳,接待的小伙子笑得一脸春意盎然,指了指手边的托盘,托盘里是红绿黄蓝四三种不同颜色的花夹,示意他拿一个。
王所安心道,红绿灯?格林童话?(注)
见他一脸茫然,接待笑道:“看你面生,给你讲讲吧,红色的是有主的,来这纯喝酒纯玩,剩下三个的是找419的,绿色纯零,蓝色纯一,黄色点五,”看了看王所安纯洁的学生脸,心想估计是附近的学生,刚恍惚过劲自己的性向,又好奇,第一次来这种场合,便贴心的解释道,“点五就是可攻可受,你…… 选一个?”
干了这么多年的小伙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推销员。
王所安心下一横,来都来了何必做婊|子还立牌坊,就拿了蓝色的花夹。
小伙子吹了声口哨,贴心的给王所安别在胸前,眯着眼轻佻地拍了拍王童鞋的脸蛋:“Have a good night,baby~”
王所安嫌恶地皱皱眉,走进去的刹那有一种获准参加吸血鬼派对的错觉,只不过吸血鬼的盛宴是血液,这里是精|液。
晦暗难明的灯光,透过酒杯打量彼此的视线,亲切的交谈只是为了掩饰对身体的探究,台上身材健美的男人刚刚从钢管上下来,汗湿的□□胸腹勾勒出完美的肌肉轮廓,下场穿过人群的同时,身体上仅存的性感窄小的丁字裤里塞满了钞票,紧实的屁股被人捏了又捏爱不释手,丁字裤的细带分割出龟甲般的形状,肌肉有棱有角地束缚其中。
这是个充斥着雄性荷尔蒙的世界。
王所安心脏砰砰乱跳,咽了口口水,额角都渗出冷汗。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顾从见身上干净清爽的沐浴露味道,以及他吩咐工作或开会总结时,那金属质感,甚至略带了禁欲气息的嗓音,而不是这里,连走路都带着粘腻。
王所安有些后悔,又有些挫败,他的情|欲,连满室的雄性荷尔蒙都挑不起来,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输入了固定代码的机器人,打开情|欲开关的遥控器,在顾从见手上。
他咬咬牙,很怂地……想走了。
才一转身的功夫,就被服务生挡住了去路。
服务生手里托着托盘,对他微微一笑:“先生,这杯酒,是那位先生请的。”
王所安顺着服务生的眼神的方向看去,一位很年轻的男人,三十上下的样子,染着棕色的头发,穿着米色的毛衣和咖色的军筒裤,整个给人的感觉干净又清爽,左耳上海蓝色的耳钉闪闪发亮。
王所安觉得,他好像不太排斥这个地方了。
男子对上他的眼神,举了举酒杯,笑了笑,见王所安接受了他请的酒,便穿过人群来到他身边。
两人的站位是朋友式的,不存在暧昧,彼此的余地留得很舒服。
王所安道:“谢谢。”再看一眼对方的前襟,别着的是红色的花夹。
王所安心里莫名舒了口气。
那人笑笑,伸出手来:“Trilson .”
王所安伸手握了握:“啊,我叫王所安……你的名字好奇怪。”
那人笑意加深,那杯酒喝完,笑道:“以后来这种地方,不要告诉别人你的真名。”
王所安涨红了脸,呐呐的说不出话。
Trilson顺手把空酒杯放在路过的服务生的托盘上,耸耸肩:“第一次来?”
王所安点点头。
“你……”抓抓头发,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你这样的,他最喜欢。”
王所安怔道:“什么?”
“没事,”那人拍拍他的肩膀,“我要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王所安“哦”了一声。
“顺便,帮我把这个塞进墙上的留言箱里,谢谢。 ”
说着把一张纸条塞在王所安手里,随后笑着离去。
王所安莫名其妙的目送这个奇怪的人离去,也学着他的样子,把酒杯放在路过的服务生的托盘里,然后穿过人群,把那张纸条塞进墙上的留言箱里。
他一边走一边好奇的打开看──反正那个人又没说他不准看。
内容格式有点像一封信,开头是收件人的名字。
Ye
I miss you. I love you.
Trilson
王所安耸耸肩,心情好了起来——果然,比起自己,还有那么多人生活不如意。
这种心态虽然自私小家子气,不过心里能舒坦,比啥都强。
他回头看看暗夜下的浮华,深知自己真的不属于这里。走出大门的时候,他被深夜的刺骨寒风刮得脸颊生疼,单薄的皮衣禁不住寒风瑟瑟,冻得他发抖。
他又想起了顾从见,这一次,他听到自己心底坚定的信念之塔有动摇的声响。
如果说男人的爱情来源于下半身,那么顾从见无疑是唯一的候选人。不要说什么柏拉图式的恋爱,那都是卫道士自欺欺人的假象。
爱一个人,就会忍不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也会忍不住索取他的一切,肉体的欢愉,精神的满足,这才是爱。
顾从见很安静,沉稳内敛,精明干练,眼中总是清明锐利,他却知道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染上情|欲时有多性感。
他有着冷肃而坚硬的外壳,但是内里很温暖很柔软,像只海蚌,一颗沙石如果能窥探到他的内心,这颗沙石就会磨砺成光彩夺目的珍珠。虽然沙石会硌疼海蚌的心,但是海蚌忍着疼,默默的,不吭声,也不放弃。
自己就是那颗沙石,但是他不确定顾从见是否还愿意将自己变成属于他的珍珠。
顾从见……
王所安在寒风中感受到了阵阵暖意。
从见……
王所安回家的时候刚过午夜,正碰上姥姥起床上厕所。姥姥大人诧异地打量了下神清气爽的外孙,又看了看客厅挂着的钟,有点颤颤巍巍:“这么快?!”
王所安腼腆一笑:“姥姥晚安。”
女王大人大受打击:“孩子,你不会是……那啥不行吧?”
王所安脸绿了:“不是,”耸耸肩,“那地方不适合我,喝了杯酒就回来了。”说着又是腼腆笑笑,“而且,我知道自己应该追哪个了。”
女王大人长吁口气,挥挥手:“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自己老婆自己追去,我可不再参合你那些破事了。”
王所安点点头,后又想起什么,关切道:“姥姥,今天体检结果怎么样?药都取好了?”
“还是老样子,就是以后取药要换一家医院了,离得有点远,”姥姥摇摇头,干脆坐在手边的椅子上,活动活动肩膀,“老咯,零部件都开始罢工了,”顿了下,抬头对王所安笑,这回她笑得很慈爱,再不像原来那样插科打诨不正经,伸手要摸王所安的头,已经长成青年轮廓的外孙立刻弯下腰让老人肆意地摆弄自己的头发,“没准哪天姥姥就走了,最舍不得的就是你呀。”
“姥姥你胡说什么……”
姥姥摇摇头:“你呀,长得最像你太姥爷。”
王童鞋纠结的算了下辈分:“额、是吗?”
“就是性子不像,你要是能有他一半的魄力,我就能安心了。”
王所安不知怎的,眼眶有点湿。
“啊,以你的智商应该还没算明白,你太老爷就是我爸。”姥姥大人恢复本性,毫不犹豫地打击外孙的自尊──不过她太了解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大脑里装满了策划案和新定居下的小顾顾的王童鞋,确实掰着手指头都算不明白辈分。
王所安脸又绿了。
姥姥无视他的脸色,继续道:“我呀,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太姥爷了,”叹了口气,“如果我家真有只多啦A梦就好了……”
王所安觉得,自己小时候拖着姥姥陪他看哆啦A梦是一件无比愚蠢的事情。
不过听一向威风的姥姥说出如此弱势的话,终归心里是不太好受的,王所安安慰道:“姥姥,都过去了。”想了想还是有点不甘心,“孙辈里面,您待我最好,我都记得的。不过,您待我好,是因为我长得像太姥爷的缘故吗?”
姥姥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瞅了他一眼,否定道:“怎么可能?”
王所安心里舒坦了很多。
“你哪比得上你太姥爷?人家正正经经的大军官,德国著名军校毕业的,中日德三种语言说得溜儿溜儿的,就是日本人都要向他行礼,哪像你?”姥姥嫌弃地从上到下梭巡一遍外孙,像第一次见似的,“让你就学个英语都不乐意,学来学去还是个半吊子,体育六十分……”
王所安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绿毛龟。
“姥姥,敢情您还是官二代?”
“我是官好几代,我祖上是正经的旗人,八旗子弟,从清朝就一直在当官……”说着突然顿住了,“诶,说这些干什么,行了收拾收拾赶紧睡觉去,明早还要上班呢吧,明天早上吃什么?保姆把黑豆泡好了,早上给你榨豆浆喝行吧?”
王所安应道:“行,”不过明显还是对自己家族历史意犹未尽,“不过姥姥,太姥爷那时候正好抗日呢吧?日本人干嘛向他行礼?难不成他是汉奸?”
回应他的是糊到脸上的座椅靠垫,以及女王大人不耐烦的咆哮:“你丫才汉奸你全家都汉奸!滚回去睡觉!明天起不来别指望我叫你!起来晚了没早饭吃!”
王所安揉着鼻子,弯腰捡起靠垫,一边想应不应该让姥姥远离网络……
之后几天进入新年倒计时,省台的春晚统一是在除夕前一两天播出,时间紧迫,全剧组人员已经没有加班这一选项了,干脆就是连轴转。
王所安是新人,又大出风头,自然有人看不过去整他,他也不恼,该干的不该干的能搭把手就搭把手,累得吃午饭时间都打瞌睡。
这事看在李导眼里,不过他皱了皱眉。
当天晚上回家的路上就给顾从见去了个电话:“还是你最了解他,他脾气太软了,谁都能欺负他。”
顾从见也心疼,但这事他和李导的看法截然不同:“你别小看他,他脾气可不软,除非有什么目的。”
王所安的脾气,顾从见体会最深了。
这几天顾从见都在旅馆耗着,一周去一次医院做检查,宝宝最近也不爱动了,顾从见怎么戳肚皮都没用。
顾从见的预产期是在二月份,他本想着基本上能等到过完年回了B市再迎接宝宝的到来,但近几日医生跟他说有早产的可能,他就开始担心了。
他总不能把孩子生在旅馆里,那不得把旅馆的人吓死,可是租房子的话包括床单被褥等等基本的生活用品都要重新布置,费时费力不说,以他现在的体力能不能把屋子收拾完都不一定,于是,顾从见想,要么干脆住院吧。
但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不靠谱,之前还劝着顾从见来医院待产的医生这次也不好意思了,医院床位满了。
顾从见想想也是,秋冬出生的孩子比春夏多,原因是自然规律,春天播种秋天收获,他只好先暂时窝在小旅馆里,等过两天看看能不能腾出床位来。
眼看着到了过年,头除夕还下了一场大雪,顾从见干脆连门都不出,开着空调猫被窝里看电视,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不时抱着肚子和宝宝商量,你可安分的待到日子再出来吧,这SY人生地不熟的你出来了也没有好玩的……
他更担心的是Daniel,这熊孩子自从说要来SY找他之后就不见了踪影,给他发短信打电话都是不回或不通,真不知道在干嘛呢,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转念又一想,也许他另有急事也说不定,当时自己不还告诉他买不到票就别来了么。
如此,迎来了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