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请姑父赐教(1 / 1)
秦琼闻报赶紧出营迎接,姑父比上一世来得还早了几日。程咬金、魏征、徐茂公、单雄信等人也都亲身相迎,既是看秦琼的面子,也因为他是罗成的亲爹。
双方相见自有一番寒暄,都知道他肯定有话要和秦琼说,问过安后全识趣的退出帅营。没一个人探他行踪,理所当然的视他为自己人。
等账中只剩下秦琼,罗艺叹道:“叔宝,你们大魔国君臣心胸坦荡,老夫自叹弗如!”第一次见面就对他毫无防备,真正难得。
秦琼奉上茶,笑道:“姑父过奖了!”
罗艺喝一口,沉思一会儿,放下茶碗沉声道:“你和成儿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
秦琼也正想喝茶,闻言手一抖,青花缠枝薄胎瓷摔个粉碎。
罗艺一惊,以为有意外发生,迅速环视四周,并没发现刺客。
手一探扶住秦琼肩膀道:“怎么了?”
秦琼慌乱地道:“手滑。”
罗艺盯着他看了半晌,看不出什么端倪,便继续方才的话题:“叔宝,成儿自视甚高,从没服过人,这件事只可能是你先起意的。。。。。。”
来了,这一日终于还是来了!秦琼扑通跪下,面色苍白颤声道:“姑父,都是我的错,不关成儿的事,我认打认罚,只求你放过成儿!”
罗艺愣了愣,一把扶起他,皱眉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随意下跪。何况你们虽然擅做主张,如今看来倒也没走错!”
“。。。。。。嗯?”秦琼以为自己听错了。
罗艺四平八稳地道:“李家大有兴旺之相。李渊老谋深算,李建成极富民望,李世民雄才大略,李元吉弓马娴熟,更有李元霸神力天成,这一家子真有大争之力。且我观李家为人,不像过河折桥鸟尽弓藏之辈,你和成儿既下了决心,便跟着他家罢!”
说完发现秦琼微张着嘴,是从没见过的惊愕模样。
盖因这侄儿为人稳重,时常是带着微笑的温和神情,罗艺不由笑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儿子和最看重的侄儿要奉别人为皇,老夫自然要查一查。”
秦琼强自镇定下来,干巴巴地道:“姑父说的是!”
罗艺是很喜欢和秦琼说话的,因为他不会像罗成那样你说一句他有两三句等着。又指教道:“李家势力现在不如我们,日常相处要多注意分寸,免得以后难为。”
秦琼表示姑父说得有道理,一切全听姑父的。
上了年纪的人都能明显感觉到时光流逝年华不在,下意识会把未尽的心愿寄托在血脉延续者身上,恨不能把自己一辈子吃过的苦头和有用的经验传给子侄辈,好让他们少走弯路错路。就怕他们把自己的话当耳边风,又怕他们翅膀长硬了不服管教,自然而然的比年轻时更能唠叨,殊不知越唠叨人家就越不爱听,若有个小辈对自己洗耳恭听,心中定然高兴。
罗艺正是如此,一高兴说得就更多了。越看秦琼越顺眼,几年前那个念头又来了:他若是我儿子该有多好,至少在被成儿气得跳脚时还有另一个宽慰。
此时他都忘了上半夜还因养出了罗成这样的儿子而大感得意。
不经意间就过了一个多时辰,秦琼不得不趁他喝茶润喉时问道:“姑父,您下山为了何事?”
罗艺正想跟他说当年三打中原之事,闻言收回思绪说正事:“我跟昏君说要去洛阳调李元霸救驾,实际上么,呵呵。”
秦琼假做不知:“请姑父赐教!”
罗艺煞有介事地道:“老夫刚下四明山就接到北平急报,突厥三十万人马兵进瓦口关,此关绝不可失,否则北地尽失。汴河右岸的大营里还有二十万精兵,事急从权,老夫调十万奔赴瓦口关,保疆卫民!”又喝一口茶道:“至于那李元霸么,老夫派十名兵丁去调,只是兵荒马乱的,路上会出什么事就不可知了!”
杨广敢让他来护驾,总要付出些代价。十万兵马就算是酬资罢,真不算多。
秦琼赞道:“妙计!”
罗艺略有遗憾:“妙是妙,只是不大爽快!依我本意,一调到兵马就举起反旗一路打回去,岂不快哉!但为了李家着想,还是再做几日杨家臣子!”
秦琼明白他的意思,道:“出其不意才能一招制敌。”显然李家把罗家当成奇兵,且喜姑父也有这样的认知。
罗艺笑道:“成儿和李世民两个小儿私下弄鬼,打量老夫不知道他们的谋算,那点道行还嫩着呢!”顿了顿道:“叔宝,幽燕九郡无恙,大魔国如何?你可曾想过?”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你这些兄弟愿不愿跟你投靠李家,有没有要当皇帝的。
不但想过,还经历过。秦琼沉吟道:“姑父虽只见过我这些兄弟一面,想必也能看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锄强扶弱,匡扶正义,解民水火,抗击暴君。。。。。。这些事他们愿意做也能做好,但那个位置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现今陛下程咬金早当得不耐烦了,让了许多次,谁也不愿上。或为富家翁,或为一方将军,或为殿中重臣,足矣!”
若是换了另一个人来说这番话,罗艺不可能信。毕竟说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但秦琼说来就觉得很可信,况且从见到第一个小兵丁开始,他就发现这些反军很是奇特。原来都是通透人。
又含蓄地问道:“大魔国如此,另外十七国呢?”
秦琼苦笑:“十八国百万大军却拿不下杨广,姑父以为是为什么?”
罗艺只从这句话就听出这十八反王不是一条心思,叔宝想管的只有大魔国,其它的管不了也不想管,顺其自然。
他带兵二十年,什么没见过?早在清幽观时就觉得攻势不对。百万大军听起来很吓人,却是由十八股势力组成的,要命的是这十八股势力还是最近才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凝聚在一起的,彼此缺乏配合。别说故意与叔宝做对,哪怕不是故意,只怕也会出许多事。
任主帅有三头六臂,调动起来也难。
劝慰道:“何须烦恼?这正如了李家的愿。”
秦琼叹道:“我有心无力。”
上一世他为此事气得吐血。杨广到清幽观上香,只带了十万人马,身边出名的武将只有杨林、罗艺、宇文成都、李世民四人,按理说磨也该磨死了。偏生事与愿违,打了大半个月只能退兵。
究其原因,小部分是因清幽观所在的孤云峰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其下又有山路十八盘,乃是天生的屏障,再多的兵力优势也无法施展开来。但更多的原因还是人。
十八国会盟时个个信誓旦旦奉大魔国混世魔王为尊,谨听大元帅秦琼之令,同心同德共创大业。魏征和徐茂公尚有疑虑,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人心是无法掌控的;他心实,信了。
排兵布阵全按一个整体来进行,调兵遣将只按个人实力,不分大魔国或非大魔国。
然后问题来了,反王全都打着小算盘。张称金与大魔国缘分深,令行禁止最听帅令;唐璧和朱灿、高谈圣、孟海公也还好,大部分时候也听令。其它的简直不是助力而是阻力。
硬要说他们存心捣乱倒也不全是,无非是结识不长相知不深,不能够全心信任而已。多调了哪一王的部属,那反王便要怀疑大魔国是不是故意损耗自己实力,若是调得少了,又要怀疑秦琼不让他们立功。每日都有人来催粮草,不是真的需要,而是怕少要了吃亏。。。。。。互相之间也多有摩擦,时不时就要来找大元帅评理。
秦琼能怎么评?无论他说哪方有理,另一方都要与大魔国生嫌,只得四处打圆场。堂堂大元帅,倒有大半时间用来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给了敌方喘息之机。
程咬金自认能力有限,除了出战就整日窝在账中喝酒。魏征和徐茂公相对苦笑,早知道就不结盟了。但若是不结盟,又没有这么多的兵力围困四明山,实在矛盾。
当然,这样的局面也不是没有办法破。若以雷霆之势迅速拿下另外十七国的反王,逼迫他们去了国号归顺大魔国,也不是不能重整兵马。
上一世秦琼犹豫良久,还是没有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仁”。
十七反王也各有心腹,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归顺,必有恶战,一乱起来只怕杨广借机逃出四明山,再想杀他就难了,就算大魔国最后得胜也无济于事。况且若真打起来引天下耻笑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反隋力量将会大损,何必做这损己利人的蠢事?
毕竟他们都不是真正的敌人。
这一世因为熟知后事所以并不着急,反正杨广都是要跑的。
天将明时送罗艺下山,忍了又忍还是道:“姑父,若有一日你发现成儿犯了大错,请不要责备他,一切都是叔宝的错!”
罗艺不以为然,笑道:“爱护兄弟是应当的,但也不能一味惯着,他错了就该罚,哪有你来替的道理?叔宝回去罢!”
一催坐骑扬长而去。
秦琼呆了半晌,索然回山。
这次侥幸过关,以后呢?难道还能瞒一辈子?他们迟早会发现!到时怎么办?
罗成一直在说什么都有他担着,但两个人的事情,怎能由他一个人去担?罢了,瞒得一日算一日!若真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只要罗成不放手,那我也不会放手!
母亲、姑母、姑父将会伤心失望,兄弟们如果知道说不定也会看不起,朝堂上大约也容不得。。。。。。这些都很重要,可是罗成更重要!这一世我不想看他难过。
只要他要,只要我有,要什么都给!
情根深种,如之奈何?
过了三日,十八国依然攻不下清幽观,隋军也没有援兵来,杨林回过味来,以为罗艺也反了,来不及生气,只带着宇文成都和李世民悄悄突围而出,虽然反贼攻不上去,也不能这样熬着!杨广倒想跟他们一起走,可惜武艺本就不高,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谁也不敢保证他的安全。
到了汴河右岸的大营一问,罗艺的确来过,只是突厥侵占瓦口关,他带了十万人马回援,还当着几位副将的面派了十名机灵的小兵去洛阳请李元霸,交代他们原地等候,李元霸一来就去护驾。
听了此言杨林半信半疑,总觉得有蹊跷,突厥怎会来得这么巧?
还是李世民笑道:“北平王若是要反,何不二十万都调走,又何必去请我四弟?”
这才稍释疑意,此时也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只要罗艺不打出反旗,最好还当他是忠臣,若有来日再算账,若无来日。。。。。。也就这样罢!死人哪能管活人的事?
一番周折之后终将李元霸找了来,为正印先锋,又从周边各地调了数十万大军攻进四明山,与护卫杨广的十万大军一前一后,正好将众反军包成了饺子馅,别说普通兵勇,大部分反王都慌了。
杨林是谁?是打下杨家大半江山的靠山王!宇文成都是谁?是世所公认的无敌大将军!手下也都是骁勇战将,而自己这一方,有几人出身将门?更多的是小商小贩或者农家子,一年前连血都没怎么见过!这还怎么打?
这时他们还不知道李元霸,不过半日后就知道了。如果说宇文成都还能用车轮战法,那李元霸根本无法可破!他就是上天派下来的杀神!无人能敌!
军心早散了,又有杨林派人在山林间呼叫:“只诛大魔国,余者自去!”
初时大家不信,后来李执和肖铣带着兵将冲出去。他们不敢不跑,因为杨林等人就是从他们的防守中逃出去的,因怕被军法论处不敢上报主帅。
要是究察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岂不是要掉人头?
隋军果然不拦,于是都逃了,连张称金都被部属强拉着跑了。百万大军转眼间只剩下大魔国,幸好李元霸知道秦琼是恩人,凡是大魔国将领他都轻轻放过,兄弟们并无重伤。
原以为是场轰轰烈烈的大战,不料是这样的结局。众人皆黯然,只有秦琼知道这一个结束也正是另一个全新的开始,他的镇定影响了不少人,军中的绝望气氛没有一开始那么浓烈了。
退到麒麟峪时他叫来裴元庆,郑重道:“三弟,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
裴元庆斩钉截铁地道:“刀山火海,万无不从!”他很憋屈,这战败得莫明其妙。
秦琼道:“此事不用上刀山下火海,却很重要!也只有你能做到!”
裴元庆慨然道:“二哥请讲!”
秦琼道:“明晚我们就要突围回瓦岗山,到时你盯紧陛下,寸步不离,不能让他有半点闪失!”
为了避免李密为王,他做了许多努力。比如离间李密与王伯当等人,比如提前将瓦岗山上的城池命名为金塘,但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让李密救程咬金!只要少了这一桩,阿丑也就没有名目让位给他。
裴元庆道:“二哥放心,他不但是大魔国的王,还是我亲姐夫!我可不想姐姐守寡。”
话说完却不走,低头小声道:“二哥,你说如果罗成在,是不是会有不同?”
说出口才觉不妥,急急道:“我不是说二哥元帅当得不好,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输得这么窝囊!
该死的十七反王,这次我若能活,一定杀光你们!
秦琼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已经经历过一次,感受没有上一次那么深。想了想道:“三弟,有时候败了不是坏事,败了就从空中摔到地上,更能看清许多人许多事!”
裴元庆半懂不懂,秦琼拍拍他的肩,打发他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