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1 / 1)
阳光终于穿过层层障碍重新照拂大地,冰雪在发亮,足以刺痛人的眼睛,最后却化为日光下的一滩雪水。
尚且青涩的面孔近在眼前,英气的眉微皱,大概是因为睡姿不好吧?释琦转动酸疼的脖颈,便看到范瑄的一条腿搭堪堪搭在床沿,一条垂着,手臂也小心地放在腹部没有压到他。
这人,大概是照顾了自己一个晚上吧?
释琦鼻头微酸,心中万般情绪涌动,他想了想,再三犹豫还是动作小心翼地侧了侧身子,掀开被褥,拖了大半盖到范瑄身上,并不敢惊动他,然后挪动身体向他那边靠去,重新闭上了眼......
“啊......”从睡梦中惊醒的范瑄猛然抬头,却动到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而僵硬的脖颈,他低叫一声,右手捂着后颈,眉毛纠结成一团。
“咳。”
有人咳嗽了一下,范瑄循声看来,却见到自己守着的犯人正皱着眉头蜷缩在自己身旁,上面的被褥掉在了地上,另一床大半被自己刚才的动作带到地上,只留了一个被角在那人肚子上。
忍着脖子的酸痛,范瑄轻手轻脚地下地,将被子拖回给释琦重新盖好,又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确定了没什么不妥的才抱了自己的被褥迅速离开牢房,从那些透过糊窗纸照射进来的阳光看,现在时间已是不早了。
“今儿你来晚了,我原还想着托俊堂看看你怎么没来,后来忙,又忘了。”厨房里的李大妈絮絮叨叨地说着,没发现她身后的范瑄脸色变了几变。
“昨晚那人又发热,我照顾了一晚上,刚才来的时候他才好些。”范瑄转身取来食盒,把李大妈递来的粥放进去,“我走了。”
“去吧。”
释琦捧着脑袋慢慢坐起来,捂着棉被发了一夜的汗,现在他觉得身上粘乎乎的很难受,而且头还发晕,胃一直在抽搐着,一阵阵恶心泛上来,想吐又吐不出什么来。
“还不舒服吗?”不知什么时候范瑄已经回来了,他匆匆放下食盒,紧张的来到低着头的释琦身旁紧张地发问。
“头晕。”释琦浑身发软地靠在墙上,眉头纠结在一起,似乎很难受。
范瑄赶紧拿手去触摸他的额头,“已经不烫了。”他犹豫一下,将手探向释琦后颈,摸到了一手的汗水。
“我去打水来。”范瑄打算给释琦擦擦身子,不然他这一身汗水被风吹到肯定又得躺下。
“多谢。”释琦低声道谢,再次闭上了眼。
帮着释琦擦洗了身子,范瑄又喂他喝了点粥,可是才吃了几口,释琦就忍不住反胃,哇的一下将才喝下的粥全吐出来了。
范瑄整个人僵硬了,空荡荡的牢房里只听到释琦的呕吐声和咳嗽声,他连忙将碗搁到一边,拍抚着释琦的脊背希望他好过些。
“呵......呵,咳......”释琦觉得头脑发晕,他极力想保持清明,但眼前却一阵阵发黑,险些一头栽到地下去。
范瑄苦恼地看着自己胸膛前不住喘息的人,再看看自己沾上秽物的前襟,最后自暴自弃地抬手用衣袖给释琦擦掉嘴角和下巴的秽物。
这床棉被是不能用的了,范瑄等释琦喘匀了气息,打来水给他清洗了,换上新的衣裳,然后将脏了的棉被卷走,又从隔壁拿来自己的为释琦盖好。
“真是麻烦你了。”躺在床上看着范瑄忙碌,释琦十分过意不去。
“没事,我在家时也常做这......”范瑄突然住口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
释琦依言闭上眼,刚才那一番折腾也耗去他不少精力,没多久他就沉沉睡去,人事不知。
范瑄这边却是烦恼了,因为他被告知没有新的被褥了。本来这些东西狱中都是有准备的,但今年风雪肆虐,女狱那边已经冻伤许多人了,于是这边的被褥都被借了去,现下是一床都没有了,张牢头上报几次,上头也没批下来。
冬日昼短夜长,夜幕很快降临,牢狱通道中点上了火把,将一切照的影影绰绰。
范瑄抬头看看燃烧的热烈的火把,觉得自己身上更冷了,他一边围着桌子绕圈一边搓手,期望这样能让自己暖和一些。
“咳咳......”清晰的咳嗽声传入耳中,范瑄停住了脚步,隔壁的人又咳了几声才停下。
无声叹息一下,范瑄揉揉眼睛,认命地开门到守夜人那里去。
“怎么还不休息?”守夜的四人,现在有两个去巡视,剩下两个在喝茶暖身,见到范瑄来了,其中一个问道。
“唔。”范瑄含糊地回答。
在这里耗掉了小半夜,范瑄在同僚的催促下回去睡觉,可这大冷天的没有被褥哪里睡的下?才眯了一会儿眼就被冻醒了。
第二天范瑄明显精神不济,本来他这些日子照顾释琦就没好好休息过,熬了大半夜又冷又困,哪怕他年轻也有些抗不住。
在范瑄第二次险些将自己的脸埋进碗里时释琦忍不住了。
手腕传来冰凉的触感让范瑄激灵一下,他猛然抬头看向左边,释琦正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你好像很疲惫的样子......”释琦松开手。
“唔,睡不好。”范瑄低下头,用牙齿咬了咬自己口腔内的软肉,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
释琦没有被他糊弄过去,想到昨晚听到的脚步声和覆盖在自己身上那半旧的床被褥,还有范瑄今日的表现,他才明白过来,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呆呆地望着范瑄。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快点吃!”被人这么看着,范瑄浑身不自在了,他咳了一声,粗声粗气的说道。
“谢谢你。”释琦露出一个笑容,真诚无比。
范瑄登时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释琦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含在嘴里的饭都忘了咽下去。
他的笑容就像初春时期拂过柳枝的风,细微,柔和。
范瑄被释琦突如其来的笑容弄晕了头脑,以至于在对方提出晚上同睡一张床时他没反对,甚至还点了点头。
范瑄一面在心里数落自己的不争气,一面快步走到一个小院落里。
“妈妈,好了吗?”范瑄走入厨房,环视一圈没见到人,便自动自发走到一个正冒烟的小火炉前,掀开盖子瞧了瞧,一股药味扑鼻而来,他皱眉仔细看了看,取过手巾裹着熬药锅的耳,将药汁倒进了备在一旁的碗,最后放入食盒小心提走。
穿过院落,走在游廊下,一阵风裹着细碎的雪直扑进来,范瑄抬头看了看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加快了脚步往牢房那边走。
“怎么,那个人还没好?”为他开门的狱卒问。
范瑄小心的将食盒护着没碰着,“是,但周大夫说好多了。”
“你也小心些,别自己也染上就不好了。”狱卒回身锁上门,一面叮嘱。
“是,谢谢王大哥。”范瑄笑着回答,“我先带药去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