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CH7-2 乱红飞过(1 / 1)
那日下午她闲来无事,便到路峋公司晃了晃,做她姊夫这么多年,还没走进台湾公司过呢。
她没事先通知姊夫,大公司那套规矩她是知道的,自然而然在柜台就被拦了下来,而且她和商以范长得并不相像,又这么多年未曾在台湾媒体上露面,谁知道眼前这看来年轻娇艳的女子是商家二千金、老板的小姨子?
好在那柜台小姐也并非第一天出来混,一点眼力还是有的,看得出来女子仪态不凡,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优雅的韵味,自非等闲之辈。
想来可能是某某大官亦者大亨之后,便毕恭毕敬请她到会客室等着,老板结束会议就会告知她。
她走得不急不徐,倒有几分微服出巡的味道,东走走西看看,明明搭上电梯门一开就到的距离,硬是让她走成了郊游,走马看花,看着每个人的忙碌,她还挺自适的。
她的悠然和周遭氛围格格不入,还不少人停下手边工作给了她几眼,这不,麻烦可就上门了。
路峋公司挺大的,至少还没有小道走道只能让一个人过,她也没那么压霸走在正中间不让其他人过,可就有人眼睛长在后面,偏偏撞了上来。
“妳还好吧?”文件散落,她蹲下身替那女子一一拾起,她看见那女子捡着文件的手,光疗指甲华丽又漂亮,不过手背上有一些伤口,看得出来用了遮瑕,可是并不能完全遮掩。
商以嬿抬起头,不着痕迹打量着这女子,长的不是顶好看,可是眉宇间却有着一种媚态。
年纪大约三十上下,脸上下了不少功夫,很精致一张妆容,穿着一身时尚的红色紧身裙和黑色西装外套,可见职位颇高才不用穿衬衫窄裙,看得出来是一位很有手腕的事业女强人,无处不透露着自信。
“抱歉,我顾着看手上的文件,才撞着了妳,没受伤吧?”那女子率先开口,不是那小女孩的软呢,给人一种爽朗的感觉,很难不生出好感。
“小事,别挂在心上。”她同样投以微笑。
“妳是来找谁的吗?或许我可以替妳引路。”
“我找路峋。”怕人误会,又加了一句:“我是他的小姨子。”
女子恍然大悟,“原来妳是路总夫人的妹妹啊!有听路总提过妳,叫作以嬿对吧?但一直没看过本人呢,果然很漂亮。妳好,我叫李媗,不介意就叫我媗姊吧。”
虽是略略讶异李媗突然雀跃的态度,但仍是明媚一笑,“媗姊好。”
“找路总是吧?我带妳上去吧。”她本来想婉拒,后来想想她这么热情也就顺着她。
一路上李媗还和她介绍各个部门,而且每走到一个部门就发现看见她的人都恭恭敬敬喊一声媗姊,看得她啧啧称奇,一个年纪不算大的女子在公司能够如此受欢迎,是会做人呢,还是职位高得需要奉承?
总经理室外的秘书看见是李媗,便报告路总还在会议中,李媗摆摆说让秘书去忙,就领着她进了他办公室休息,和她东扯西聊,不得不说在社会上打滚了几年真的眼界不一样。
也幸好她在世界各国走走停停也看过不少人事物,还不算孤陋寡闻,两个女人还算宾主尽欢。
突然她的手机震动,说声抱歉拿起一看发现是来自商以范的短讯,她在讯中说,在一家风评很好的咖啡厅预约了下午茶,让她过去,已经派了张曦威去接她。
喝咖啡好啊,吃下午茶好啊,可为什么一定要是张曦威来接她呢?
她大概猜到商以范要撮合他们,可是她觉得这种事就顺其自然,而且她没那种心思,也不想给他过多的期待,势必要和商以范谈谈。
略带歉意,她向李媗道别:“媗姊,我还有事要先走了,不好意思打扰妳这么久。”
李媗倒是很大气地说不用介意,她们交换了电话号码后小小寒暄一会儿她就离开了。
走出商业大楼,果不其然看见那辆曾经接过她的车,走近确认没认错便坐近副驾驶座,拉上安全带才发现那男人一直在看她,她挑眉,表示疑惑。
男人扬起笑,那足以倾倒众生的阳光,照得她难以直视。“嬿嬿,我觉得妳今天更漂亮了。”
啧,什么跟什么啊。心里不断在吐槽,但表情仍是很镇定,模仿起他的语气说:“喔?我也觉得你今天──跟昨天一样。”
男人噎了一口,极其无辜看着她,“喔?跟昨天一样帅?”
无声叹口气,她不想这么下去了。
想起商以范的撮合行为、这些天相遇以来的无数次巧遇,还有此刻他意图不明的耍赖行为,她不迟钝,真的。收起嬉戏,“我们谈谈吧。”
“妳想谈什么?谈天文地理、聊商业股市,还是……”
“──张曦威,”打断他的话,很认真和他说:“我们谈谈。”
一时间两人的沉默有些压抑,盯着对方,各怀情绪。
“好,谈谈。”他说。
一路车上除了中间她打通电话给商以范告诉她自己有事不过去外,他们都没有再开口,脱去那层欢乐的假象,她赫然发现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剩下。
有点沉重的氛围在蔓延,她不喜欢这样子凝重的感觉,却发现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开车带着她到郊区一处颇静谧的湖畔旁,不是假日,又是上班时间,整个湖只有他们俩。他不发一语下了车,留给她一个难以揣测的背影,远方波光粼粼,只要轻轻触碰便激起千层涟漪。
靠在他的车上,迎着冬风吹抚,皮肤有点刺刺痛痛的,看着背对自己的男人倚着栏杆,一瞬间她怀疑起自己决定摊牌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抿了唇,她还是开了口:“曦威,我不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是真的已经结束了。”
“或许你追忆的是记忆里的我或我们,可是过了就是真的过了,那些人那些事就只是过往、曾经。你带我到百货公司、你学着小时候爬窗,你是想表达依然如故对不对?可是时间没有等谁,这是四年后,没有谁还跟以前一样。”
当岁月这样如细水般流过,最后留下的总是只有过往。
哪怕紧紧抓着那份曾经的感动不放,光阴如水,一切被磨成沙装在沙漏里,滴滴点点流逝,不论双手如何紧握都不再收得回。
男人依然背对着她,却是很坚定地说:“我们没有结束。”
她一愣,“我们早在四年前就结束了。”
男人转过身,眼神幽幽看着她,“不,四年前妳只是什么都没说就逃到国外,我只是没有去把妳抓回来,这并不是结束。时间在走,我们也在往前,妳学成归国、认清自己要的是什么,于是我们相逢,把故事继续说下去,这样有什么不对?”
当时的他自认还没把问题处理好,所以没有留下她,也觉得彼此都需要时间,只是四年超出他想象的长,也没想过她会那么快就要把话谈开。
这时才有点后怕,是不是四年的时光她心中进驻另一个人?是不是她心中再也没有他的位置?是不是她是如此间觉的要和他划清界线?
“可是牵手是双方的事,分手却是单方面的动作。我不想淌这滩浑水,我不想再和你有朋友以外的纠葛,你懂吗?”她音量有些大,甚至是激动。
当她决定离去,就是不要了这一切,他的明天、他的快乐、他的幸福都和她无关,她是真的怕了,怕了一颗□□裸的真心再次被遗弃时,她需要多少个夜晚哀悼逝去的爱情。
男人逐步走近,抓起她的葇荑放在她的左心房上,“扪心自问,妳这里一点都没有我的影子?”
他的手掌暖暖的,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一股悸动四处窜流。
咬着下唇,她幽幽地说:“可是阿威,有时候并不是还喜不喜欢、爱不爱就能解决一切,我们失败过一次,谁能保证不会有第二次的失败?你没有办法确认经过这些年,我们是终于有厮守一生的勇气还是时间让我们渐行渐远?”
“妳不尝试,怎么知道我们不适合?”
她感觉到矛盾撑得她快要炸开,她以为四年改变很多,但有些东西一如既往;她想抽离,却又难以自拔深陷;她以为自己抛弃了过往,那些回忆却又深刻存在她脑海。
就连想挣脱开他的桎梏,都眷恋着掌心的温度。
──她放不开。
爱他的冲动和逃离的鼓动在拉扯,风吹过,停了,续了,又停了。
“我不知道如果最后的结局不是我们期望的,我是不是可以承受得起、我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是不是还会发生。”
能有一个刘葳,难保不会有第二个?说穿了当年还是留下了阴影,在都出了社会的他们,有更多不可避免的应酬交际,那种她无法忍受的异性会以正当又难以拒绝的理由接近,那让她怎么办才好?
“不会发生了,不会错第二次了。”他坚定、不容质疑地说。
男人握着她的手,压抑低哑的嗓音和她说:“而且嬿嬿,我放不开了。”
现代人有种奇怪的现象,喜欢看清澈明亮的眼睛,却又害怕和他人的凝望,是怕自己的情绪藏不住被看穿,还是怕看见对方眼中太炙热的澎湃?
回荡、犹疑,她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如此反复,像是下了什么决定,抬起眸对上他,四目相接,一片宁静之中她知道有什么在破茧而出,有些事是注定好,总会发生的。
“那,就请你永远不要放开了。”闭上眼,她靠上他的胸膛,轻轻地说。
寒风裹住他们,远方的浪花依旧打在礁岩上,一切都没变,只是感情没有了遮掩,回忆间的时差、拥抱里的重迭,乱红飞过秋千去,一回眸她又在他怀里,一转身他又是她的世界。
他们是绕回了原点,还是在平行时空里走上交错的转角。经历几番辗转波折,走过许多艰难的牵绊,遇上最初那个人,是放不下还是另一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