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爱他明月好 憔悴也相关（1 / 1）
自从写意开始肯吃东西，刘渊紧绷着的神经才松懈下来，虽然她还是不肯理他。
在临时做王宫的府邸大殿里，听完各地送上来的军报军情后，建章监等官员又向刘渊禀奏了王宫的修建情况。
平阳王宫在陶唐旧宫的基础上修葺建设，刘渊曾下令：“开国初期，战乱未平，王宫不可太过奢华。”但又特别交代过一句：“可仿邺城王宫的落梅坊建造一座相似的宫殿。”后来，建筑师们查阅得知，邺城王宫的落梅坊最近住过的一位主子是成都王司马颖的妹妹司马写意。
早朝结束后，诸大臣一一退出大殿。只刘宣、刘欢、刘洋等几个刘渊的肱骨之臣还站在殿内。刘渊扫了三人一眼，道：“诸卿还有事要奏？”
的确有事要奏，只是三人都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自陛下称汉王以来，一直冷落后宫，后宫竟如同虚设一般，陛下的嫔妃本来就少，有不少大臣献上美女，倒也不是想让陛下变成好色之徒，这也是一种臣子与君主联合的政治手段。大臣们献上的美女，陛下都一一收纳，可是据说，陛下竟然从未临幸过。这是后宫之事，诸大臣虽然心存疑虑，却不便多口，所幸陛下威严清明，没有大臣不服，并不完全需要政治联姻来巩固朝堂势力。
可是听说前几天陛下突然从外面抱来了一个受伤的女子，并且直接将那女子抱进了陛下的寝殿。这些天看陛下日渐消瘦、疲倦憔悴，莫非都是为了那女子？英雄爱美女，这也无可厚非，可是他们后来听说那女子叫写意。而以前住在邺城王宫落梅坊的那位公主也叫写意。这个写意若是晋王朝的写意公主，那便不好办了。看陛下这情形，只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现在他们才打下了半壁江山，若是陛下连这美人关也过不了，那……所以，他们怎能不担心忧虑？
刘宣三人各自思讨着该如何开口，刘渊也不着急，静静坐在上面等着。
刘欢看了刘宣一眼，示意刘宣先说，毕竟刘宣是刘渊的叔父，后宫之事也算家事，刘宣开口于情于理都更加合适。
刘宣也知刘欢所想，向前一步禀道：“陛下。老臣有事要奏。”
刘渊道：“叔父请说。”
刘宣抬眸看了刘渊一眼，低头款款道来：“陛下圣明，又在洛阳时博览汉家历史典籍，自然知道那夏桀因宠幸妹喜、不理朝政，终致夏朝灭亡；商纣因妲己纵情声色，而致身败名裂、国破家亡。后吴王夫差又因西施而灭国……自古红颜灭国的例子多不胜数，还望陛下明鉴。”
刘渊面色如常，只一双深沉的双眸如同夜色浸染过一般，深不见底，三人觉得大殿里的空气空气突然稀薄起来。
许久，才听刘渊缓缓道：“诸卿觉得朕是夏桀、商纣之辈？”
三人惕然一惊，忙跪下请罪：“微臣不敢。”
刘欢上前跪了一步：“陛下自然不会是夏桀、商纣之辈，只是那位写意姑娘的身份……晋王朝虽已是苟延残喘，可是她毕竟是司马王室的血脉。”
刘洋也道：“为了江山社稷，还请陛下割爱。”
刘渊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宽大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握住，刚刚愈合的伤口又崩裂开来，鲜血染红了纱布。
割爱吗？这两个字说出来是多么的容易？可有谁又知道那种掏心挖肺的痛？
他们自然不懂，不懂得她不在他身边的这几年，他如同踽踽独行于荒凉的冰天雪地里，那种刺骨的冰凉和无处着落的荒芜，让他觉得自己的心里似乎开了一个无底的洞，那个空虚的洞，即便是打下了再多的城池也无法填满。
她终于再次回到了他身边，即便她冷若冰霜、即便她对他恨之入骨，可是看着她安静的躺在那里，他便觉得安心温暖，觉得自己心底的黑洞终于被填补。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再次失去她？
“众卿退下吧，朕自有分寸。”刘渊低沉醇厚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
三人一怔，陛下威严的声音里居然带着些许无奈和落寞。抬头看他，他棱角分明的面容近来憔悴不少，眉宇间写满了疲惫。三人行过礼后，无言的退出了大殿。
刘渊走进寝殿时写意还在熟睡，他便站在眠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她的面色依旧苍白，下颚尖尖的，看着让人心生怜惜，一头如同墨色染就的长发黑瀑般铺泻在玉枕上，更衬得容颜如雪似玉。只是，她虽在睡梦中，却依旧黛眉轻颦，似是挽着无限轻愁。他忍不住便伸手抚上了她的眉，似是想抹去她眉间的轻愁。
写意睁开眼睛，刘渊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自己的手指。
只是这一次，写意却没有转头躲开他，她怔怔地望着他：明明受伤的是她，为何他看上去却是这般憔悴？
这时，蒹葭端了药来，刘渊转身接过蒹葭手里的药，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这才喂到写意唇边。
写意却未张口喝药，只是微微蹙眉看着刘渊手背上的伤。
刘渊这才想起刚才崩裂了伤口，竟忘了去重新包扎一下，这样看上去确实有些瘆人。
他毫不在意的一笑：“不小心擦破了点皮而已，不碍事。”
流了这么多血，这叫擦破了一点皮？写意有点郁闷，他总是这样……
蒹葭见势忙接管刘渊手里的药碗道：“陛下，我来喂小姐吃药。让太医帮您包扎一下伤口。”
原来自写意受伤住进这临时的汉王宫后，刘渊便命原来侍奉过写意的竹风、竹影、竹诗前往侍奉写意。那竹影最是机灵，刘渊刚刚进门是她便看到了刘渊手上的伤口破裂，是以早就派人去请太医。
看到太医进来，又见写意终于肯理他，还关心他的伤口，心情大好，连先前的疲惫也一扫而空，朝蒹葭等人一笑，道：“好，就让太医替朕重新包扎一下。”
竹影、竹诗等宫女俱是一愣，她们多久没看到陛下笑了。
写意却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只顾低眸喝药，倒是忘了这药的苦。
蒹葭微微抿嘴一笑，小姐今日喝药没有皱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