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1 / 1）
彩儿心中一凛，犹豫了一下便道：“姨娘，照奴婢看来，柳姨娘以前虽然嘴巴不饶人，但性子天真烂漫，又为你说了几句话，想必人是不坏的。而且你刚才也说了，她这回是真的相信了你，那么，你不妨趁机与她和好，总强过让别人看着你们姐妹明争暗斗吧？”
雪姨娘却冷笑说：“你以为，她会这样相信我，是她心地仁慈，对我毫无戒心么？错了！那是我有这个本事让她相信我，将来她要是被我害了，那也是她活该！”彩儿顿觉不寒而栗，却还是勉强笑道：“她只是被父母宠坏了而不太懂事，你又何必与她这般计较呢？”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雪姨娘的火就上来了：“宠爱？要不是我娘死得早，我父亲最宠爱的就是我胡雪儿，都是她和她娘夺走了我父亲对我的宠爱，你叫我怎么不耿耿于怀？何况，她一个续弦之女，亲娘还是个长了个大圆盘脸的丑女，有什么资格做我妹妹？”
彩儿听不下去了，赶紧嘘了一声说：“现在人多起来了，姨娘可要小心隔墙有耳！”雪姨娘一愣，便改口吩咐彩儿给自己捶背捏肩。直到续编媳妇回来了，彩儿才退出了屋子，去了另外的里间吃午饭。吃过后，她便离开了姨娘院，把穿云鹰约到了老地方私会。
互相问候了对方的近况后，彩儿便一脸烦恼地说：“雪姨娘好像没有放下芥蒂的意思，依然想要害柳姨娘。我有点担心，要是柳姨娘依然没有流产迹象的话，她会不会头脑一热，便从那些新来的丫鬟媳妇中，选出一个帮她做这种事情？那样的话就糟了！”
穿云鹰想了想就笑道：“那些新来的丫鬟、媳妇，又不是要长期跟着她的，忠心不忠心、机灵不机灵都很难说，她可不会轻举妄动的！等她选好了机灵又忠心的人，搞不好柳姨娘都生下孩子了。到那时候，只要她们在明面上还合得来，对我们还是有好处的。”
说着，穿云鹰一把搂过了彩儿，说：“就算她一时糊涂，真的那么做了，这也好办！要是上面的人没有查出来是她做的，等她做了如夫人，你就以此要挟她为你出籍改良，万一她还是个姨娘，你就设法回到烹饪房当差，总强过在她那里担惊受怕、挨打挨骂的。”
彩儿追问道：“要是上面的人还是查出来了呢？”穿云鹰呵呵一笑，说：“只要不是你为她干的，怕什么？就算查到了你这里，你也可以死命不认，或者说出自己之前阳奉阴违的事，多少能脱得了干系吧，大不了没有出籍改良的指望罢了，反正还有我想办法呢！”
彩儿这才放下了心，想了想又说：“不过，我还是希望她们姐妹是可以真心和好的。”穿云鹰笑道：“她们是面和心不合，还是面和心也合，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而且，你要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雪姨娘放下她和妹妹过往的恩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彩儿点了点头，叹道：“你说的也是，不过，柳姨娘都能放下，她又为什么不能放下呢？柳姨娘也就十七岁，性格爽利，以我看人的眼光，这样脾性的女子，本性不会太坏。她之所以会和雪姨娘较劲，也不过是年纪小又要面子，偏偏姐姐也不相让，因此为之罢了！”
穿云鹰笑了笑说：“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也不知道柳姨娘是真的信了雪姨娘明面上的服软，还是另有图谋呢？罢了，罢了，她们是否坦诚相待，与我们并无干系，你也别搅合进去，只管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就好。”彩儿又是点了点头，便与穿云鹰别过了。
恍惚间又过了一个月，柳姨娘的肚子依然鼓鼓的，气色也还不错，并没有滑胎的征兆。而雪姨娘对彩儿也冷淡了许多，反而亲近起了一个叫做望月的丫鬟。虽然这段时日以来，并未挨打受骂，可彩儿还是越发忐忑起来，时刻准备着应付雪姨娘的发难。
这一天快要吃晚饭的时候，柳姨娘差了人过来，让雪姨娘过去一叙。雪姨娘便让彩儿、望月服侍自己整理了仪容，这才带着她们去了夏雨漂凉斋。甫一落座，柳姨娘便笑问道：“姐姐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雪姨娘抬头想了半天，只得尴尬地摇了摇头。
柳姨娘笑着吩咐了众丫鬟上了一桌的珍馐，说：“从前我们在家里的时候，就很少往来，也难怪姐姐不知道。如今，我们都嫁进了乡公府中为妾，真真称得上是举目无别亲，可不能再和从前一样疏于来往了，理当相互扶持，而不是相互拆台，反倒留人笑柄。”
雪姨娘尴尬地笑道：“妹妹说的都是什么话，我们姐妹俩，不是老早就和好了么？难道你信不过姐姐的诚意，以为姐姐要在背后给你捅刀子不成？”柳姨娘愣了一下，就说：“妹妹也就是顺口一提，强调一番罢了，倒不是怀疑姐姐会在妹妹的背后背后捅刀子。”
雪姨娘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如今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总要有一个能当上如夫人才对。不管是谁当上了，对我们家来说，都是件好事。姐姐我要是能当上如夫人，以后一定会照拂妹妹一二，姐姐也相信，如果是妹妹当上了如夫人，也会照拂姐姐的，对吧？”
柳姨娘点了点头说：“妹妹知道，姐姐要与我握手言和，是为了让妹妹以后照拂你一二。而妹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既然姐姐有心求和，妹妹我又怎么能拒人于千里之外？自家人的矛盾再多，也不能抖搂出来让外人看笑话，从前，我们真是太不懂事了！”
说到这里，柳姨娘顿了一下，才说：“虽然我现在备受乡公爷的宠爱，但总有一天会色衰爱弛的，到时候，便只有孩子和姐姐才是我最信赖、最能依靠的亲人了。因此，妹妹并不介意你能当上如夫人，即使我们都当不上，只要姐妹齐心，还怕日子过不下去么？”
雪姨娘点头说：“妹妹说的道理，姐姐也是明白的。”柳姨娘点了点头，并举起了一杯果酒，道：“妹妹之前还怀疑姐姐的诚意，如今想也想明白了，这才拉着姐姐这样唠叨了一番，还请姐姐不要见怪。”说完，她便将那酒一饮而尽，又说，“妹妹替母亲向姐姐道歉了！”
说着，柳姨娘又斟了一杯酒要喝，却被雪姨娘拦下了：“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柳姨娘笑道：“姐姐，从前你在家里的时候，母亲对你确实严厉了些，天长日久，姐姐这才妒忌上了我。为了表示与姐姐和好的诚意，妹妹就在这里代替母亲，向姐姐说一声抱歉罢！”
彩儿站在雪姨娘的旁边，明显看见她热泪盈眶起来，赶紧掏出手绢上前要为她擦拭眼泪。雪姨娘却一把夺过了手绢，自己把泪痕擦了，这才挤出了笑容说：“你这样讲也太折煞姐姐了！母亲毕竟是长辈，我怎么能承受她的歉意？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柳姨娘怯生生地问道：“那姐姐还记恨母亲么？”雪姨娘赶紧摇头说：“妹妹都这么说了，姐姐心里的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了。在这举目无别亲的乡公府中，同样为人妾室的姐妹两个，理当要比别的姨娘更亲近才对，只要妹妹不会嫌弃姐姐不太受宠就好了。”
柳姨娘扑哧一笑，道：“这有什么好嫌弃的呢？要是妹妹嫌弃姐姐的话，也就不会在今天请姐姐过来了。你可知道，今天是妹妹的生日。为了和你一起过生日，我都推掉了乡公爷让我去花园里与他对酌的邀约，其他姨娘要来我这里庆贺一番，我也回绝了。”
说到这里，柳姨娘便不再说了。雪姨娘却追问道：“那夫人和如夫人呢？难道你也回绝了？”柳姨娘笑了笑说：“她们哪里会来我这里，最多请我过去罢了，何况也没有真的来请，只是差人送了礼物罢了，回头我分你一点吧。眼下，我只想和姐姐好好地待一会儿！”
雪姨娘想了想就说：“今天是二十五日？我只知道妹妹生在戊辰日，却不知道你生在八月二十五日。”柳姨娘笑道：“以前不知道也没关系，现在知道了也不晚。上个月你过生日的时候，请了我和你一起同桌吃酒，我这回过生日，总该请你一把的，礼尚往来嘛！”
雪姨娘扑哧一笑，说：“我们是亲姐妹，这么客气做什么？也不知道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招待我，要是不好吃，我以后就不理你了！”柳姨娘笑语盈盈地对着桌上的美味珍馐介绍起来，雪姨娘就在一旁听着，时不时夹上几块尝一尝，中途，两人又会碰杯对饮。
彩儿见了此情此景，心中一阵欢喜，暗暗想道：“看来，柳姨娘的那番肺腑之言，是打动了雪姨娘了。不管这两人是不是做戏，至少面子上也过得去了，这样一来，不论是谁做了如夫人，对我和鹰哥哥都有好处！”想到这里，她便喜上眉梢，更加殷勤地侍奉起来。
不觉间便过了戌正，雪姨娘、柳姨娘都觉得意兴阑珊起来。说了几句闲话后，雪姨娘便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你早点安歇，明天我会派人给你送一盒礼物，聊表心意。”柳姨娘笑着说：“姐姐不必送什么礼物了，我这里的礼物，你随便挑一样回去就好！”
雪姨娘倒也不推辞，随手挑了两个盒子让彩儿捧着，这才回了秋波致爽斋净身更衣，而后坐在坑上小憩，并吩咐望月打开了那两个盒子，定眼一瞧，原来是一套七巧玲珑攒盘和一副十七连环。此时，望月一脸不满地说：“她分明是炫耀自己有好的东西！”
雪姨娘却没有接过话茬，只是对彩儿道：“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的玩意，你随便找两个，明天就给柳姨娘送过去吧。”彩儿答应了一声，又听雪姨娘说，“难为你这些日子以来为我们姐妹两个说和，不管是不是她让你来做说客的，我都会放在心里，十分感念！”
彩儿心里一惊，赶紧辩白道：“奴婢只……”这话还没有说完，雪姨娘就挥了挥手说：“我又不生气，你怕什么？将来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呢，我不会亏待你的！”彩儿不敢再说什么，便和望月一起给雪姨娘捏肩捶背，等续编媳妇回来上了门闩后，众人便上床安歇了。
第二天，彩儿挑了一支琉璃八宝簪和一对银质缠臂钏，给柳姨娘送了过去，之后就离开了姨娘院，又将穿云鹰约到了老地方私会，忧心忡忡地将雪姨娘昨晚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说了出来，并道：“即使日后她能成为如夫人，恐怕也不会给我什么恩典了！”
穿云鹰哈哈一笑，说：“你这是多虑了吧？既然她说，以后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可见她还是器重你的。何况你也说了，她似乎真的被柳姨娘打动了，即使她现在没有完全解开芥蒂，至少开了个好头，以后她们姐妹真的亲密无间了，她会把你当有功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