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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苏这次没做噩梦,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帐里,头顶的帐子是云锦做的,身下的褥子是云锦做的,盖的被子被面也是云锦的,连枕头都是枕芯外面包了一层云锦……
“你醒了?”一个遍身云锦,笑容温暖,嘴巴稍有些地包天的男子走过来。
“我好像认得你……”屠苏觉得他十分眼熟。
“你自然认得我,我就是长琴,你十岁的时候,我在琴川行宫为你诊治过,韩云溪。”
“这么说,就是你封了我的记忆?你能给我解封吗?我想回忆起来过去的一切……”
长琴笑起来,走上前,扶着屠苏坐好:“你也太看得起医生的医术了,我们并非无所不能,你的记忆与你的魂魄相依相伴,哪是说用药封印就能封印,想用药解开就能解开的呢?”
“这么说我的记忆没有被封?可我明明想不起来了……”
“不是完全想不起来了,”长琴打断了屠苏,“你还能觉得我面熟,这就证明你还记得一些,对吗?”
“可……”
“我当初用的药是针对你的脑,它麻痹了你头脑中的一部分,那部分刚好存着你过去的记忆,辅以针灸和熏蒸之术,你才想不起来从前的事了。但随着时间推移,药效逐渐失去,你总会慢慢想起过去的事的,不需要特别解封,当然了,施以针药刺激,可以让你早点回想起来,但这并不是决定性的。”
“药效失去,大约要多少年?”
“不一定,看各人的体质了,但一般不会超过两三年。”
“两三年?”屠苏大为惊讶,“我已经失去那些记忆超过八年了!”
“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长琴摇头,“而是你的问题——你有没有在梦中梦到过过去的一些事?”
“我……”屠苏想起曾梦到乌蒙灵谷的尸山血海,“梦到过一些……也许是过去的记忆……”
“这就对了。可见你不是真的丢失了什么记忆,你只是不愿找回来。谁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就是这个道理。你想不起来——是你内心深处不愿意想起来而已。”
长琴的话不多,但句句都说在根子上,屠苏沉默了半晌,直到长琴端来一碗药:“先喝点药,你现在身体正虚,要认真补一补。待调养好了,如果你想找回记忆,我可以帮你做一些有促进作用的药,不过,关键还是要你自己愿意想起来才行。”
屠苏被长琴的话提醒,猛然想起自己怀孕的事:“我的孩子呢!”
“很抱歉,”长琴摇摇头,神情严肃,“悭臾把你送来的时候,孩子就已经掉了,对此我实在无能为力。”
屠苏不能怨恨任何人,但即使是命运,这样折磨人也够讨厌了,可屠苏只是低了头,一言不发。
长琴在里间屋为屠苏诊治,外间屋,悭臾陪着晴雪、兰生和襄玲用茶。
襄玲已经换了一件衣服,红绫黄锦的上襦和扎口的裤子,外面罩着一件比甲,边缘密密麻麻装饰满了铃铛,举动之间,铃声清脆悦耳。头发也用心梳了,两鬓的发辫拦住其余的散发,发辫上别着碧玉黄水晶制作的簪花,看上去活泼俏皮,一点也让人联想不到手段果决狠辣的暗卫首领。
兰生看着襄玲发花痴:“襄玲,小仙女!你真漂亮,你能给我讲讲你的事儿么?”
“好啊!”襄玲回答得很干脆,“你是想听我把上一任湖州刺史扒皮吊在客栈天花板上的事呢,还是想听我把青玉坛前一任武肃长老扔进石灰池化得只剩骨头的事呢?”
“……”兰生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晴雪看得好笑:“方兰生,方少爷,你还真像如沁姐说过的,花心大萝卜,见一个爱一个。你不是说你喜欢屠苏,要娶他,娶不到嫁给他也行么?这么快就转移目标啦?”
“谁……谁说的!”兰生嘴硬,“我是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娶妻纳妾都是平常的,我是很喜欢屠苏,这跟我现在喜欢襄玲又不矛盾!”
“我可不敢让你喜欢,”襄玲笑着摆摆手,“我跟着苏娘娘这些日子,听到如沁姐说了你好几次,喜欢包子脸的人,喏,我可不是包子脸,为了现在的锥子脸,我专门去做了整容把骨头磨尖的,我可不想现在为了让你喜欢,再把骨头磨圆回来。”
“小仙女,你不要这么说嘛,”兰生围着襄玲转,“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我愿意为了你,放弃我的爱好!你不管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就算你是锥子脸我也喜欢!”
“那你知道她的真面目也会喜欢吗?”晴雪胳膊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问兰生。
“那当然了!我这个人,很执着的,我要是喜欢一个人,他的所有我都喜欢,不管他什么样。”
“切,你知道襄玲的真面目么,说得这么好听,你想好了再喜欢吧!”晴雪不屑地说。
“我怎么不知道襄玲的真面目啊!不就是暗卫么!可能还有……杀人如麻的记录?那怎么了,这些我都能接受。”兰生拍拍胸脯。
“可你知道,她是怎么当上暗卫的么?”
“这个……”兰生想了想,“一定是武功很高才能当上暗卫呗。”
“暗卫的武功是很高,但是,并不是所有武功高的人都能当暗卫的。”晴雪故意卖了个关子,“天墉城挑选暗卫很严格,一开始的出身条件就很苛刻,别忘了,暗卫是在暗处充当皇家的保镖,是没有什么固定的休假的,必须尽可能减少他们出问题的可能,而且他们打交道的对象大部分都是皇帝,后妃还有王爷什么的,要是出点丑闻,麻烦可就大了。”
“诶呀你到底什么意思啊,”兰生有点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就说吧,不过不管你说襄玲什么坏话,都不会降低我对她的喜·欢·程·度·的。”
“晴雪大人的意思是,我是个石女。”襄玲在旁边解释说。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是是是是是是石女!”兰生突然大惊失色,“襄玲你你你是石女!”
“对呀,”襄玲一点也不在乎,还原地转了个圈,“干我们这行的,无论男女,生下来身体都有缺陷,男人多半是天阉之人,女人则是石女,这样男人就不可能给皇家戴什么绿帽子,女人则永远不会来癸水,免去很多麻烦。”
“为什么你这么漂亮的仙女是……是个石女呢?”兰生感到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就说让你想好了再喜欢嘛。”晴雪很喜欢看兰生吃瘪,乐不可支。
悭臾看着这三个人闹成一团,暗自叹气,又不好接话,这时里间屋门打开,从人挑开帘子,长琴从里面出来了。
“怎么样。”悭臾迎上前。
“不碍事。”长琴平和地说,“身体虽然虚,底子还算不错,慢慢补回来吧。云溪说他想回忆起从前,我帮他做些有辅助作用的药,双管齐下,一个月的时间,看看效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