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四十六）（1 / 1）
芙蕖偷着来看屠苏，屋外的守卫倒是不拦着她，因为陵越有过交代，唯有她和晴雪、红玉是屠苏不排斥的人，是以能自由出入，不必要圣旨，但是芙蕖知道涵素是不喜欢她来看屠苏的，让舅舅生气，也不是她的初衷，所以，行动上，自然就带了些偷偷摸摸。
“屠苏，我给你做了肉包子，快来吃！”芙蕖高高兴兴捧出个油纸包，里面都是还在冒热气的雪白大个包子。
屠苏没接。
“怎么啦？你怕这里有毒吗？放心啦！面是我亲自和的，肉是我亲自剁的，然后是我亲自舀水上锅蒸的，一点也没用其他人，做好以后我自己还吃了一个呢！你要是还不信，我再吃一个给你看？”
“不用了。”屠苏看着拿起包子正要咬一口的芙蕖，“这不是给我做的吧。”
“呃？啊……”芙蕖拿包子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了好了，我承认，我本来是做给皇上的，可是他那么忙，没有时间吃……”
“陵越不吃，你就拿来给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屠苏……”
“倒也无妨，他无福消受，也别糟蹋了好东西。”屠苏从芙蕖手里取过纸包，“不过，芙蕖，我劝你，不要对陵越动真心。”
最后一句说得平淡，却听得芙蕖心中酸楚，屠苏若不是经过陵越种种欺瞒与背叛，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本来就呆，如今更是面瘫严重，名副其实的木头脸了。
以屠苏和芙蕖的交情，也不用特意招呼，屠苏只是坐在几案前吃包子，塞得两边腮帮子鼓鼓的，一边听着芙蕖有一搭没一搭讲新鲜事。
“舅舅今天下令不许宫里人传你的身份的时候，说的话可吓人了，什么‘顶着瓦罐跪瓷片子背宫规’，还说得特严肃，我在里面听着，都不敢相信是舅舅说的，平常舅舅看着挺和蔼的，这次怎么这么狠呢。”
“厚翁洗葛……咳咳，后宫里的，哪一个不狠。”屠苏努力把一大口包子吞下去，这才说话清楚了点，“你如果觉得他们不狠，那是他们故意让你这么觉得的。你还记得少恭么？”
“记得啊……少恭平常看上去也是个温柔体贴的人，真不知道怎么突然变成这样。”芙蕖嘟囔着说，手里缠着小辫子，大约是在回想“平常的少恭”。
“其实现在想想，少恭的转变也不算突然。以前我还是才人的时候，曾经听少恭说过，太后宫里常常让犯了错的宫女内侍跪碎瓷片，这还是太后那里最轻的惩罚。当时我就问他：‘你这里的人犯了错，最轻的惩罚是什么？’他只是笑，却不回答，让我去问元勿。后来元勿告诉我，他有一次说错了话，少恭一掌就把他拍在了门上，震得他受内伤当场吐了血。”
“少恭这么狠啊！”
“更狠的还在后头，我听了就去问少恭：如果我有一日犯了错，少恭是罚我跪瓷片还是直接把我打到吐血，少恭看着我，笑着说：他永远都不会那样对我的。”
芙蕖听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样的话，我当初听了，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可是如今想起来，满满的都是讽刺。”
屠苏说完了，屋里一时陷入了静默。
太上皇要回朝，太后要过千秋节，陵越自己还有一大堆政务要处理，所以屠苏和少恭的事，拖着拖着，就拖过了一个多月。
风广陌是等不了那么久的，几乎天天去磨陵越的圣旨，陵越被他缠得烦了，终于答应下旨废了少恭的贵妃之位，罚以流放幽都之刑。
风广陌对此殊为不满，拿着诏书给少恭看，满肚子牢骚：“怎么一句都没提我！不是说好了，让我把你带回幽都吗！”
少恭看着圣旨，却一边看一边“吃吃”笑：“这废妃的诏书写得好啊，中书舍人这帮老头子暗地里损人的手段是越来越高了。‘既无《关雎》之德，而有赵、冯之风’，这是捎带把陵越也骂上了。不过依我说骂得好，也是陵越自己活该。”
“少恭，你也不帮我说句话！”风广陌看少恭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恨不得抢过圣旨扯了，可是要从少恭手里抢东西，尤其还是少恭看得津津有味儿的东西，他真不敢。
“帮你说什么？”少恭看了他一眼，“你已经不是幽都继承人了，一介草民有什么资格带我走？”
“那是因为我没回幽都，只要我回去，什么继承人的身份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也等你手到擒来了再说！”少恭把圣旨折了拍到风广陌怀里，“走了！”
风广陌狗腿地捧着圣旨跟在少恭身后，活像女王身边的小兵：“少恭，你不去看看屠苏了？”
“没什么好看的，我已经报复完他了，他对我也就没有价值了。”
“到底他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一直都没说，现在告诉我，行不行？”
少恭转身看了看风广陌：“……不行。”
屠苏此时和芙蕖在一起。
其实也是因为晴雪跟着风广陌走了，芙蕖心里难过，找屠苏来倒倒苦水。
结果正赶上屠苏倒在地上，紧捂着腹部，表情痛苦地挣扎。
“屠苏你怎么啦！”芙蕖受的惊吓不小，第一反应就是要叫人来帮忙。
“芙蕖！不要喊他们！”屠苏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咬牙硬撑着拉住芙蕖的裙摆，“千万别……”
“可是……可是你这样……”芙蕖都要急哭了。
“我没事……”屠苏喘息着，蜷成一团。
芙蕖慌得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了，伸手摸了摸屠苏，额头热，手却是凉的，芙蕖环顾屋中，就看见小几上摆着铜捂子，过去摸了摸，倒还热，连忙倒了杯水端给屠苏：“屠苏，喝点热水吧。”
屠苏就着芙蕖的手喝了两口就吐了出来，然后就一口都喝不进去了，芙蕖只好抱着他轻轻摩挲他的背。
屠苏喘息了一会儿，终于略微平静下来了：“……芙蕖，我没事了……”
“你到底怎么了啊！为什么不许我去找大夫来啊！”芙蕖真的哭出来了，一半是急的一半是吓的。
“芙蕖……你能帮我个忙吗？”屠苏没回答芙蕖的问题，却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什么忙，你说？”芙蕖擦着眼泪。
“请红玉姐来一趟。”
“红玉姐正在忙太上皇回朝的事呢。现在脱不开身，有什么事，你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帮你办到的！”
“这件事你办不了……”
“到底什么事啊，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办不了啊！”
“芙蕖……”屠苏犹豫了一下，“我可能……怀孕了。”
！！！
“你别吓我啊，屠苏！这……是谁的？是皇上的？”
“不是。”屠苏很肯定。
“那……你别告诉我是少恭的！”
“应该是少恭的，只有这个可能了。”
“天哪！”芙蕖觉得五雷轰顶，“皇上前几天还跟太后反复说你和少恭的事没有证据呢！你这么快就送来一个证据！对了……你……确定怀孕了？”
“感觉和上次一样……而且少恭说过，我怀孕之后，原本焚寂煞气带来的病就不会发作了，算算到现在，将近两个月了，确实没有再发作过。”
“那你……”芙蕖觉得这话颇难说出口，“确定不是皇上的？”
“不是，他每次来，停不了半刻钟就走，门外守卫可以作证，再说起居舍人也没在《起居注》里记录过。”
“我宁愿他们做不了证或者起居舍人写错了……”
“所以我想见见红玉姐，我上一个孩子没了，想保住这一个。”
“少恭那样对你你还……”
“少恭对不住我，那是他的事，这孩子没有对不住我。何况，至少那天晚上，我是自愿的，少恭并没有强迫我。”
“现在你还说这种话……”芙蕖嘟囔了一句，“那我帮你去找红玉姐来，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芙蕖出了凝丹宫便径直去找红玉，当说出“屠苏可能怀了少恭的孩子”时红玉也吓了一大跳：“这可是死罪了！皇上想怎么保住屠苏都不可能了！”
“就是啊红玉姐，快想想办法啊！”
“这……”
芙蕖和红玉正在焦灼不安地想办法，却不知道角落里，陵端已经都偷听了去，暗自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