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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在事情已经很多的时候,出更多的事。
少恭已经被软禁,六宫暂时无人主事;红玉忙紫胤归来的准备,还要操心屠苏。但是宫中不明不白死了个宫人不是件小事,不是可以含糊过去的,陵越只得亲自指派殿中省的人调查肇临被杀一事,并下令将结果直接汇报给他。
肇临确是死了,死状甚惨,大睁着眼睛趴在地面上,死不瞑目的意思。致命伤在后胸左侧,一个大口子穿透了,血流了一地,现场十分凌乱,染血的书飞得到处都是。
“回皇上,现场怎么看都是宫婢肇临和人起了争执,然后被人用利器刺死了。”从四品殿少监洛云平将调查结果呈递给陵越。
“……那洛卿你的意思呢?”
“臣已经问过相关诸人,从藏经阁看守的证词来看,当天只有百里屠苏和肇临先后到过藏经阁,肇临自从进去就没有出来,而百里屠苏确实曾经神色有异地离开了。仵作验过尸,肇临是被人一击毙命,他被发现时已经身体僵硬,若倒推回去,其遇害时间与百里屠苏离开的时间也基本吻合,再联系二人之前的一些过节,凶手为何人倒也不难猜测。”
“你是说此事可以认定是屠苏做的?”
“表面看来是这样。”
“表面?”陵越心中腾起一丝希望,“说下去。”
“若是认定百里屠苏是凶手,自然能把这件事情前因后果圆了。但臣还找到一些疑点,倒让这些事像是有人故意要栽赃到百里屠苏身上去而故意做下的。”
“比如?”
“比如现场,过于凌乱了。”
“凌乱有什么不对?”
“肇临是被人一击刺死,没有死后挣扎的痕迹。可是现场散落的经卷落在距肇临尸体几米远处,都沾了血迹。倘若以常理度之,百里屠苏杀人,应当是先与肇临争执,争执中经卷散落,然后肇临才被刺死,血流出来,那些早就散乱了的经卷是何时沾上血迹的?”
“就是说,肇临应该是先被杀,然后有人才将经卷乱扔,伪造现场,以致经卷染血?”陵越沉吟起来。
“这只是臣的猜测。”
“如果真是这样……此人能潜入藏经阁,还能对肇临一击毙命……”
“皇上,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可打草惊蛇。”
“你说的对,还有吗?”
“肇临胸上的伤口是穿透伤,后背的伤口大,前胸的伤口小,所以是被人背后下手的。倘若他是先与百里屠苏发生争执,按理,不该大意将后背对着对方。”
“……”
“还有最大的一个疑点,这个疑点不查明,不能结案。”
“快说!”陵越要的就是这句话。
“凶器。刺死肇临的凶器是某种尖锐之物,但藏经阁内外已经找遍了,没有找到,凝丹宫里也没有,从藏经阁到凝丹宫一路所有可能藏匿凶器的地方都找过了,连井中都探查过,毫无踪迹,没有凶器,按理不能结案。”
陵越突然来玄古殿给涵素问安,涵素也能猜到其中缘由:“皇上是为了屠苏……云溪这孩子的事吧?”
陵越有些憔悴:“朕是为了屠苏的事,有求于太后。”
“皇上这是说的什么话,一家子人,什么求不求的。”涵素慈爱地说,命人看茶。
陵端从上次屠苏流产之后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被陵越训斥,再见陵越就多少有点怯怯的,这时候也走上来行礼。陵越本来看他许多不顺眼之处,但见他身后跟的人明显少了,方才想起肇临已死,不禁又有些可怜他,挥挥手罢了。
从人端上寿眉茶,香气氤氲,陵越接过来不喝,心中盘算着如何说这件事才好:“太后,屠苏身上,如今背着两件大事,一是和欧阳少恭……秽乱宫闱;二是杀害宫人肇临。朕是这么想的:秽乱宫闱这事,并没具体证据,欧阳少恭一人说了也不算,未可轻易定罪;至于肇临之死,疑点尚多,也无人亲眼看见屠苏动手,最重要的一点是杀害肇临的凶器至今未曾找到,这就不足以定屠苏的罪。所以,两件事情,都还是慢慢调查的好。”
“皇上!您何苦这时候还偏袒屠苏!难道屠苏的命是命,肇临的命就不是命了不成!不是他杀了肇临,还会有谁!”陵端听陵越句句为屠苏脱罪,忍不住哭诉起来。
“陵端!不许无礼!”涵素斥了陵端几句,和颜悦色对陵越道,“皇上想得周到,既然如此,再细细调查也就是了。”
“还有一事……”陵越犹豫着,“父皇快要回来了……当年云溪改名屠苏一事就是父皇安排的,朕作为人子,不想忤逆父亲,所以想请太后成全,约束后宫,不要提起此事。”
“这却容易。”涵素听陵越这么说,眉头舒展开,“老夫还以为皇上来是为了什么事,原来是为了这个,都不是难事,也算合理,老夫自然是答应的。”
涵素不止是说说,当下叫来曾与自己同去凝丹宫的宫女内侍,严令他们保守秘密:“若有人散播出去,说屠苏就是韩云溪,老夫也不问是谁说出去的,你们统统正午时分顶着盛水的瓦罐在这院子里跪瓷片子!跪上两个时辰背宫规!谁若是不怕的,只管试试!”
宫女内侍都忙着叩头不迭,连声说“不敢。”
陵端见陵越翻来覆去只说屠苏,满心的不高兴,可是不敢再提,只好说少恭:“皇上,那恭贵妃该如何处置?”
“不管怎么说,少恭这一段时日未能理顺后宫之事,有亏职责,与屠苏的事也要细细查证,这贵妃是做不成了,朕打算过几日就下旨废他的贵妃之位,贬到幽都去。后宫之事,仍旧要劳烦太后费心。”
“皇上,这……”陵端想说这太便宜欧阳少恭了,频频看向涵素,指望太后能站出来反对,没想到涵素却对陵越的话颇为认可,点了点头:“这样安排,宫中倒也能清净了。老夫虽然年纪大了,但还能替皇上打理几年。”
陵越此时才觉放心了些,也有精力去顾及别的事情,他看看左右,突然觉得今天人少得多:“太后,如何不见陵川?”
“正是呢,说来也怪,往常都是和陵端一起来的,今日突然告假了,说是病了,身体不好。”
“原来是这样。”陵越倒也不去深究,随即起身告辞,他心里还惦记着屠苏,前朝又有一大堆事情处理,因此他也想不到去看看陵川,也就不知道,此时的陵川,正在自己屋里,把宫女内侍都赶出去了,抱着织金锦被缩在帐子里抖成一团:“是我……他们要杀的是我……是我……那天本来该我去藏经阁的……肇临,你不该死的……要死的是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