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二十二）（1 / 1）

红玉回来了，带着屠苏心心念念的冰糖五仁青红丝月饼。

屠苏像以往那样在小院门口等红玉，穿着一件枣红的粗麻布无缘深衣，没配腰封腰带，就那么立在晚风里，任初冬的朔风把下摆吹得烈烈地响。

红玉看到屠苏一切如常，本来是高兴的，可是总觉得，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这次我走的时间是长了点，走到半路才接到通知要在外待两个多月，错过中秋了，真是对不起。下次我会想办法让人捎信回来。对了，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不舒服？”走这么久，红玉最关心的，还是屠苏的病情。

“我没事，红玉姐，不用为我担心。”

“那就好。”红玉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回身取了一个普通的柳木盒子递给屠苏，“尝尝吧，你最喜欢的。还有，我带了件褐鼠皮的长袄回来，天就要冷了，你过去那些衣服也大多穿不得了，一会儿试一试。”

屠苏接过盒子，犹豫了一番：“红玉姐，我现在吃不下，等一会儿吧。”

红玉愣了愣：“那也好，你先去试试衣服。”

屠苏答应着，拿起衣服便向外走，红玉吃了一惊，叫住了他：“你去哪儿？就在这里试吧。”

“可是……不是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换衣服吗？”屠苏睁大了眼睛看着红玉。

“你怎么了，屠苏？”红玉吃惊不小，自己走之前屠苏是不知道这些的，“这谁告诉你的？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有人来过了？”

屠苏没有回答，他还不习惯撒谎，但是他也不想说出实情，明知道照实说了，红玉是要生气的，所以他只是下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皮袄，毛都是翻向内的，够保暖，外面蒙了一层普通的褐色湖绉，手肘的地方用胭脂红的丝线绣了赤火纹，和红玉额头上常画的花钿图案一样，这确是红玉辛辛苦苦亲自动手准备的。

“屠苏，回答我！是不是有人来过了！”

“没……没有……”屠苏的谎话说得很不流利，低着头，眼神小心翼翼的从余光看着红玉的表情，“红玉姐，我去吃月饼……”

但屠苏只咬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唔……”

“怎么了，屠苏！”红玉生气归生气，但看着屠苏反常，她第一反应是担心，“这是你最喜欢的，你连这个都不想吃了——你不舒服？”

“没有……可能是中午吃多了，红玉姐，我好想吐……”

“我给你看看。”红玉把屠苏扶到床边坐了，待他平静些，便按上他的手腕切脉，“虽说你平日身体还好，可是这里毕竟不方便看大夫，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早跟我说，拖成大病，就麻烦了……”

红玉的手顿住了。

“怎么了，红玉姐？”屠苏从没见红玉这样僵硬。

红玉慢慢转过头来看着屠苏，一脸震惊：“屠苏，你说实话，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谁来过了？”

“没谁……”

“还敢撒谎！”红玉转而大怒，一掌拍上了床边的一张糟木做的方几，那方几在红玉手下应声而碎，“若不是有人来过，怎么会出这种事！”

屠苏瑟缩了一下，知道遮掩不过去：“是有人来了……就一个人……”

“谁！”红玉抓住屠苏的衣襟，“快告诉我是谁！屠苏，这件事非同小可，快告诉我，也许我还能想想办法补救！”

“是……少恭……”

“少恭？”

“他说他叫欧阳少恭……”屠苏拿出了藏在怀中的烛龙之鳞，“还有这个，是他落下的……”

一见那赤金环镶翡翠的样子，红玉松开了屠苏，自己踉跄着退后几步，跌坐在椅子上，满脸的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招惹到恭贵妃……这下麻烦了……”

“红玉姐？少恭他……他会有麻烦吗？”屠苏握着烛龙之鳞，有些茫然无措，听了红玉所说，他不由得担心起少恭来，少恭走的时候明明说过两天就会来看他的，可是两个月都过去了，少恭也没来，难道是他出了什么事？

“他就是有麻烦，也没有你的麻烦大……”红玉定了定神，叹息着看了看屠苏，“你知道你为什么会不舒服？”

屠苏不明所以地摇头。

“你有孕了，两个月的时间……跟脉象也对得上。”

“有孕……”

“你有孩子了屠苏，就像当初你母亲生你之前，你在她肚子里一样，现在你的状态，就是如此。”

“这是不好的事吗？”

“分情况，在你身上，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那我该怎么办？”屠苏下意识地捂上了腹部。

“这件事情，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红玉的脑子此时转得飞快，她已经恢复了平静，“屠苏，这孩子不能留着，我想办法去尚药局……不，奚官局管的不那么严，还是那里吧，我去寻些药来，你把孩子打了，就当没这回事，以后，跟谁都不要再提起这件事，就当你从没遇见过欧阳少恭，明白么？”

屠苏并不完全明白，但是看红玉那样急切，他还是重重点了头。

“这烛龙之鳞也给我，我想办法……”

“红玉姑姑，依本宫看你就不必想什么办法了，直接把东西给本宫，本宫替你归还恭贵妃如何？”

屋外突然有人说话，语音里带着压制不住的得意，红玉大惊失色，向门外望去，但见穿着软靴的内侍宫女已然在门口站了两排，走路一点不带声音，一身云纹滚镶紫缎宫装的端嫔在肇临的搀扶下，身后跟着川美人，就站在门外。

“奉太后慈旨！”陵端的声音突然高了八度，“问住在冷宫的某人话！红玉姑姑，您也请吧，太后在玄古殿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