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警视厅小队的大冒险(1 / 1)
Ⅰ
“六……六本木小姐?!”
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惊讶声音,让它保持在不被敌人听见的强度。
“这不是儿玉议员和久冈平县知事的亲密爱人吗?”
凉子在旁边冷冷地加了没什么必要的脚注,最后走进门的冢原小心地把门关上,狭窄的医疗室一下子挤满了五个人。
六本木佳奈的表情没什么改变,整个面部只有眼球转动表示她确实对我们四个不速之客的存在有所感知。自从下午儿玉议员和久冈平知事发生冲突后,我在宴会上就再也没见到过她,看起来缺席的她出于某种原因,来到这间医疗室,从而躲过了恐怖分子们的搜捕。
“六本木小姐,这里目前很危险。”
冢原面无表情地提醒她道,不过她并没有做出回应,僵硬的表情无一丝颤动,皮肤泛起颓唐的光泽,好象一尊快被风化的雕像,一动不动。估计她是被人麻醉,或者注射了某些类似肌肉松弛剂或者麻药之类的东西吧。这艘不幸的游轮还真是处处都存在着“犯罪”这种东西。
“不要管这个女人了,先把泉田的伤处理一下再说。”
凉子不耐烦地走过去,对于胆敢无视她存在的人,她可没有义务继续关注下去。岸本紧紧地跟在身后,现在他倒是意外地安静,没张开大嘴对我大喊“泉田前辈”,对此我不禁都要叩谢“紧身衣大神”的保佑了。
医疗室的药品柜是闭锁状态的,一把精巧的弹簧锁具横在两扇玻璃门前。岸本、冢原和我四处搜寻,希望能在屋子里找到钥匙。
“哗啦~~!”
一阵玻璃破裂的声音突然平地惊起,我急忙回头去看,看到药品柜的玻璃门被砸的粉碎,碎片洒了一地,而凶手则在旁边拿着凶器得意洋洋。
“药师寺警视,我认为这涉嫌毁坏公物和滥用枪械。”
与“目无法纪”天生八字相克的冢原克制地说道,但是效果微乎其微,因为对象是与“肆无忌惮”互为光影的凉子。
“我又没有开火,只是用枪托砸了那么一下子。”
“重点不是这个。”
“修理费用推到彰义革命旅头上好了,他们不会介意的。”
“这样不符合纪律。”
“哦呵呵呵,不领悟到推卸责任的奥义,是无法变身成为警视厅高级官僚的。”
擅自决定了责任人的凉子把手直接伸进劫后余生的药品柜,取出绷带、止血剂和消毒药品。
在幼稚园的时候,我曾经听到过一个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名叫做司马光的中国少年,他在与同伴玩耍的时候,其中一个朋友不慎掉进了一口盛满水的缸中。其他人急忙去找大人呼救,只有司马光拿起旁边的石头将缸砸破,他的朋友也因此得以保全了性命。
这个故事并没说明司马光本人是否将赔偿砸缸的责任转嫁到其他人身上,不过今天这个故事残酷的现实版本在《克里奥佩特拉八世》中上演了,无论演员还是观众都是在当今严苛社会生存下来的人,所以故事的寓意也就格外地深远。
经过一番准专业水准的处理,我胸口的伤口总算是得以包扎妥当。虽然仍旧隐隐做疼,但毕竟比刚才好多了,这大概是平日里我多积阴德的关系。
“怎么样?泉田你还能行吗?”
凉子问道,我点点头,表示自己还坚持的住。
“如果泉田警部补不在的话,那对我们可真是个大困扰呢。”岸本如释重任地松了口气。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否带上六本木小姐一起去通讯室?”
冢原指指有如人体标本般端坐的六本木佳奈。这的确是个问题,有久冈平的前车之鉴,不能把完全无防备状态的她单独留在如此危险的地方,而带着毫无知觉的她离开,穿越恐怖分子们的警戒网去通讯室,这是件近乎不可能的任务。
“无论如何,先设法让她恢复神智吧。”
我的提案简洁明快,但实施起来却有相当的难度。我们一行四人中,没有精通药理方面知识的人材————虽然我相信凉子一定知道一些巴比伦文明或者西洋炼金术方面解除麻醉的秘术……还是算了。
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我忽然觉得六本木的身体周围洋溢着一种莫名的气息,悄然把周围的空间切割成冷意的碎片,缓慢地撩拨我的神经。
“她的右手……”
冢原神色凝重,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六本木搭在桌子上的右手,后者的右手弯成了奇怪的姿势,而且手的皮肤泛起诡异的灰色。
这种灰色,和我胸口前的伤痛隐约重合在一起。
“岸本!液氮!”
凉子的声音一瞬间高高抛起,异常锐利,慌张的岸本四下张望,却发现液氮瓶被放在了门外。
六本木佳奈浑身发出“咯咯”的声音,皮肤逐渐产生了龟裂,黏液自裂缝处渗透出来,那个被政治名人视为情妇的电台主持人,如今变成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危险存在。她唯一没有变化的,只有那只右手。那个部位看起来象是一个干瘪的空壳,里面空无一物。
在这种狭小的空间内,又缺乏有力武器,最佳的应对策略就是冲到走廊相对宽阔的地方去,这样的话可选择的余地也会大些。
四个人很难得地保持默契,同时向医疗室的门口退去。首先是我和岸本,然后是凉子与冢原,当押后的冢原迈出门口的一瞬间,就听到勉强还维持人形的六本木佳奈一声大吼,几道黏液凝结成锐利的刀锋,向着门口疾扑过来。
我们一冲出门口,就立刻向两边移动,直线进击的黏液刀锋来不及转弯,直直向前冲去,划过走廊,将尤利乌斯·凯撒与维纳斯的雕像完整地切成了几块,倒在地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刚才的移动太过剧烈,我的胸口如同火灼伤了一样,估计伤口再度迸裂也说不定,四肢也变的欠缺活力。
“泉田,你快跑吧。”
我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惊讶地抬起了头,但说话的确实是凉子没错。
“我是你的护卫,怎么可以先于上司逃命呢?”
“受伤的人就要躲的远远的,这里有岸本和冢原当盾牌就够了!”
“逃的话我就拿不到警视厅的年度全勤奖了。”
时间没有余裕去观察岸本和冢原的表情,我很严肃地拒绝了她的要求,虽然我这个上司麻烦多多,又缺乏配合度,又我行我素,但是舍弃上司自己逃命这样的事,我是做不来的。
这时候那几条自医疗室里伸出来的刀锋从最初的冲击汇总恢复过来,慢慢蠕动,来回试探,半透明灰色表皮下的蓝绿液体模糊可见,勾起人类内心深处最深的厌恶。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一声大喝忽然从走廊的另外一头传过来,我们扭头看去,看到一群手持武器的恐怖分子向这边跑来。
“good timing”
凉子脱口而出一句英文,接替我拿着AK-47的岸本慌张地朝那边开火,对面的恐怖分子立刻全体蹲下,举枪向这边猛烈射击。子弹嗖嗖地从身边擦过,无数玻璃制品与名贵地毯被低俗的金属弹头贯穿。
目前的态势相当的不利,我方已经有一人失去战斗力,剩下的三人只有一把手枪和一把AK47,而我们需要面对的,则是数量不明的恐怖分子和来历不明的黏液妖怪。更麻烦的是,我们正处于两者之间。
“那瓶液氮呢?”
我问到,冢原简洁地回答道:“在门边。”我把眼睛斜过去,看到那瓶液氮就放在医疗室的边上,距离我们相当的近。但是,即使我们顺利用这东西击退黏液妖怪,也没办法躲避恐怖分子们的袭击;而如果专心对付恐怖分子的话,那就会被黏液妖怪把我们都切成碎片。
“大家全都退到医疗室去!!”
凉子大声说到,来不及多想,我、岸本和冢原全都条件反射般地退进房间,随后凉子也伏着身子冲到门口,一边关上门一边举起枪瞄准了液氮的瓶子。
只听到“砰”的一声枪响,弹头击穿了瓶子,充满了压缩液氮的金属瓶因为压力的失衡而瞬间爆裂开来,解除了束缚的液氮开始向四面八方猛烈地喷射;恰在这时黏液妖怪佳奈高高扬起镰刀,想切开大门冲回医疗室,结果它直立起来的身体一下子被无数的液氮液滴喷中。
在门里的我们听到一声低沉的哀鸣,随即是一连串物品破碎的噪音,五秒钟后,恐怖分子的射击声嘎然而止。
冢原谨慎地打开门,小心四周张望一下,做了一个安全的手势,我们四人走出医疗室。
医疗事的外面一片狼籍,到处都是弹痕和液氮的痕迹,混杂其中的是艺术品与地毯的残骸;洒满了液氮的黏液怪物已经几乎完全坏死,被凝固在地板上面仿佛一尊古怪造型的深紫雕像,保持着扑击的姿势被冻结在那里,依稀可见其狰狞的面孔。不过从这里到走廊的尽头,仍旧延伸出一条银色的黏液之线,而在那边,则躺着数十块曾经是恐怖分子的尸体。
看来这只黏液妖怪有少部分的身体侥幸没被液氮接触到,斩杀了恐怖分子们以后便逃掉了。即使损失了80%以上的身体,剩余部分仍旧可以在瞬间杀掉三、四名人类,这头黏液妖怪的威力真是不可小觑。
“这次它吃了大亏,暂时应该是不会出来了。”
岸本握着AK-47四下张望说道,凉子和我难得地对他的意见表示赞同。说起来他在刚才的战斗中倒也没哭泣着跪下乞求做黏液妖怪的奴隶,我在惊讶之余,多少有那么点遗憾。
“我们抓紧时间去通讯室。”冢原还是那么一副表情。
“泉田你的伤势不会有问题吧。”
“啊,还好,不会对活动有什么影响。”
于是四人冒险队伍在遭遇了大混乱后,又继续踏上征途。这一次我们又从恐怖分子的尸体旁边捡到了两把枪,这样队伍里的所有人都装备了可以信赖的武器。打倒敌人,取得道具,继续探险,我越来越感觉到这条船已经逐渐变成RPG的世界。
Ⅱ
穿过船务走廊,爬上机务室的楼梯,我们终于接近了传说中的通讯中心。不出所料,这里的门口被四名恐怖分子把守着,在里面可能还有二到三名恐怖分子。刚才桥本曾经说过要以克里奥佩特拉八世号上的乘客做为人质与政府谈判,那么他们必然得透过船上的通讯设施才能向外界宣扬彰义革命旅的“教义”,也就是说他们不会去刻意破坏通讯器材。
现在桥本被人质们反控制着,又无第二位组织内的有力者担负起领导者的决策职责,想必他们现在也处于惶惑不安的心理状态,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忽然出现在彰义旅成员面前的是一位绝色美女,近乎完美的身材和容貌有如地中海的日出一般耀眼;只见这位美女一边以不输于纽约名模特的步履接近,一边面露微笑,轻启朱唇,爽朗地向他们打其招呼来:
“嗨,几位彰义旅的义士,加班勤务,真是辛苦你们了。”
在那一瞬间,那四名成员对常识的判断力被美女的魅力稀释到无可辨认,每一个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仿佛见到了神话时代的女神。不过他们看到的并非是雅典娜,而是塞壬;美貌的“女神”在下一秒钟就变成了“恶魔”。
就在恐怖分子们心驰目眩的时候,凉子突然狠狠地踢向其中一名恐怖分子的胯下,同时右手粉拳直直打中另外一名恐怖分子的下颌;而我、冢原和岸本也自背后扑出,我和岸本合力打倒了第三名,冢原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在警校的柔道课成绩是优。
其中一个被打倒的家伙在摔倒前大叫了一声,通讯中心里传来一声同伙焦急的询问,不过这也在我们的计算之中。凉子在收招后毫无停顿地抄起AK47,一脚踢开门,然后平端着枪口冲进通讯中心,对着里面猝不及防的两名恐怖分子威风凛凛地大喊道:
“通通趴下,否则本大小姐就把你们打成酱汤!!”
这么有威势的发言,就连我听了都有要匍匐跪倒的冲动,不要说那些恐怖分子。于是在短暂激烈的小规模格斗结束后,六名恐怖分子四名KO,两名技术性击倒,我军完胜。
通讯中心,落城。
我们把恐怖分子们嘴里塞上袜子,绑缚好手脚塞进杂物间,然后聚拢到通讯台前。克里奥佩特拉八世号上配备的并非是最先进的卫星通信设备,而是采用了比较成熟的无线电港途R-X矢量网络技术,这是从稳定性和安全出发而产生的考量,因为航海是件充满了变数的事情。
“那么接下来我们只要联络东京港港务和警视厅就可以了。”
凉子拿起通话器,熟练地按动操作键;而我查看了一下当前的海图,发现现在我们的位置是在川崎港东南方向大约一百五十海里左右,合三百公里。这个距离不算远,如果顺利联系到警视厅的话,那么乘作直升飞机的首批救援部队在一小时内就可以赶到。
等一下,为什么我要用“如果”这样的与现实相反的虚拟语态呢?
在我觉察到自己的口误时,操作台下方的中枢线路布局传来劈啪的声音,接着信息交换机箱也加入噪音大合唱。
“糟糕!电话被切断了!”
我和冢原分快地分别冲向布局和机箱,打开以后发现里面的线路已经被剪的乱七八糟,无可奈何的黑烟缓慢有致地冒了出来。
“我就知道,所有的电影里,关键设备从来都靠不住!”
凉子恼火地叫到,拳头重重地捶到桌面上。
“不,你们仔细看。”
冢原蹲下身子转过头来,沉着地说,我们看到他的手上是两截断的电线,断头处还留有令人厌恶的银色液体。
“断面的截口很平整,可见是用锋利的东西切断的。毫无疑问,是它干的。”
现场的人都陷入沉默,过了半天,我为了打破僵局,先“咳”了一声然后故意轻松地说道:
“不必担心,这艘游艇每两小时就与海上管制局联系一次。就算我们没办法送出消息,只要在两小时内没回答,管制中心一样会觉察到不对劲的。”
“哼,岂能让那家伙死在别人手里!”凉子手抄在胸前,从鼻子里冷冷地哼出一声。 “那个家伙是要被我干掉的、,这是自室町时代就注定了的!”凉子的魄力没有因为数次的遭遇战而有丝毫损失。
“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岸本胆怯地问道,这时候冢原把机箱合上,带着那副万年不变的表情回答:“拘捕儿玉议员和神原,然后把那个怪物捉拿以合适的罪名起诉。”
原来这个人的求生奋斗是为了这个,我觉得他就是含着“警视厅全勤奖”的奖状出生的。
“可是有一个问题很麻烦哟。”凉子半是讽刺半是认真地说。
“哦?是什么?”
“那只怪物,该是搜查一课负责拘捕啊还是搜查四课?”
搜查一课负责的是重大刑事犯罪,从犯罪性质来看黏液怪物的确属于他们的职责范围。而若从犯人的本身性质来看,则勉强该归属负责处理科学方面犯罪的搜查四课……这的确会叫人头大。警视厅对于灵异生物犯罪似乎没什么明确的负责部门,从SF常识来看这属于奥特曼与超人的工作………………
“有一点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一个疑问忽然在我的脑子里形成。
“说来听听。”凉子说道。
“那只黏液妖怪,到底是不是智慧生物啊?”
“不愧是我的助手,这么快就切中了问题的要害。”
凉子打了一个响指,点头表示赞许,冢原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也显示出对这问题的重视,只有岸本一个人懵懂不解,搔着头望着窗外。
Ⅲ
理论上来说,无论人类还是怪物,都一定会拥有自己特定的行为模式,这世界上不存在完全无法预测其行为的生物。一般来说,智慧越高,其行为模式就越具逻辑性,也就越容易预测。与之相反,智能越低的生物,其行为反而以随机居多。南美洲的巴西利亚尺蠖在选择攀缘路线时,就近乎完全的随机,其预测难度远远高于猿猴或者非洲土狼。
从目前黏液怪物所犯下的这一系列罪行来看,似乎是随机式的无差别杀人,遇害的魔术师、久冈平和那几名恐怖分子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对我们的追杀也是一样,始终缺乏一个明确的动机和行动目标,这更象是出自动物捕猎的本能。但从另外一方面来说,这只黏液怪物可以变化成各种各样的人形,比如麻介总持和六本木加奈,并能潜入到人类群体中不露破绽,这绝对是需要与人类同等智力才能做到的事情。更何况,刚才它甚至在我们与外界联系之前破坏掉了通讯工具,更显示出了这种惊人的才能。
“就是说这家伙很聪明,我们有机会分析出它的行动规律?”
“是这样的,假如它只是个狂暴的原始生物,完全靠本能行动,反而难以预料它出现的位置了。”
“呵呵,分析的好,这么说来,我大概能知道了。”凉子把手指放到唇边,脸上浮现出洞悉一切的微笑。我看到一朵魔界之花悄然绽放,她的理解力和洞察力都有如恶魔般可怕。
“岸本,我记得你查过这条游船的船员名单,那个二管轮其实是叫来生八百屋对吧。”
“是这样的。”
“那你有没有看到有其他任何一名船员的名字是叫麻生总持?”
“这个……似乎是没有耶……”
“既然那怪物有能力变成任何人形,那何必要冒风险变成一个船上本来就不存在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的思路已经有点跟不上凉子。
“换言之,我们见到的那个麻介,不是由怪物变的,而是他能变成怪物。”
这个类似饶口令的话我反复咀嚼了三遍才勉强明白其涵义。凉子则继续神气十足地做着推理,:“这样一来,就不是怪物伤人事件,而是人类通过变异手段谋杀的事件了。刚才我问神原是否认识一个叫麻介总持的人,那个说谎的家伙说不认识,但是却把眼光避开了,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搞不好这个麻介就是特意跑上游船来向他复仇的。
“这很有可能,被神原逼的走投无路的人在两位数以上。”冢原补充道。
“可是,我有件事不太明白。”我习惯性地把手举起来,然后又放下去,因为肌肉韧带拉的胸口很疼。“如果他是打算干掉神原,为什么到现在还不下手,反而满船追着我们跑?”
“当然是灭口啊,我们是唯一注意到他真面目的人呐。”
“现在它已经吃够了液氮的苦头,也损失了大部分身体,也许不会再袭击我们,不过说不定它会孤注一掷去餐厅杀掉神原。”冢原说,“必须立刻通知室町警视,让她提高警惕,保护好神原和儿玉议员。”
“为什么我要救那个女人。”凉子甩甩头,刻意把“那个”的语气加重。
“即使你不关心室町警视的安危,就当做施恩给她,让她欠你一个人情好了。”
我如此地劝解到,同时在内心深处为我灵魂的进一步堕落长叹一声。凉子听了我的话,不情愿地甩了甩头,忽然伸出右手拉住我的衣领把我拽到她面前,脸和脸之间只有十厘米到五厘米那么近,她的呼吸和香气清晰可闻。
“我说泉田,你是不是被那个女人施了什么毒咒,怎么我总觉得你老帮她说好话。”
“哪儿有的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以药师寺警视您的利益为最基本考量的。”
“哼哼,鼻子变长了。”
说完凉子松开了揪住衣领的手,转向岸本。
“喂,紧身癖!”
一直抱着枪注视外面深邃黑暗的岸本似乎没听到凉子的招呼,直到凉子的粉拳砸中他的头,这才如梦初醒。
“您,您是在叫下官吗?”
“废话,这屋子里除了你还有别人收看每周二的紧身衣战士吗?”凉子不耐烦地嚷道。
“我。”
出乎意料,冢原却在这时候举起手来。即使是凉子,脸上也在瞬间浮现起错谔的神情。 以我的感觉,怎么也没办法把冢原放到岸本的延长线上。也许是偏见吧,但我认为看《紧身衣战士》的人就该是岸本这样的家伙,这在心理学上就叫做刻板印象。
“不过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尽快拿出对策来吧。”冢原自己说道,丝毫看不出他身为那部卡通片的观众是多么的骄傲或者惭愧。
“我记得宣传手册上介绍,这游船上的总统套房里装备有卫星电话,那个与通讯中心是两套线路,现在说不定还可以使用。”
“但是进入那房间好象还需要密码。”
“问神原要就可以了,我刚才检查了一下,游船的内部通讯似乎还可以用,餐厅里有内线电话。”
“尽快做吧。”凉子最后定了案。“你们两个尽快联络到由纪子那个女人,岸本,我们去门口看一下情况。”
于是我和冢原趴下身子,研究如何启用游艇内部通讯,而凉子和岸本则拿着枪走出去,进行警戒,防备其他的恐怖分子过来偷袭。
很快线路就接通了,我拿起电话,铃响了几声,然后一个歇斯底里的女声从话筒里传来。
“是警察吗?救命啊!我们被劫持了,快来救我们啊!”
看来是哪位最接近内线电话的客人误以为这是来自游艇外部的电话了。我耐心地对她解释说我们也在游艇里面,让她把话筒交给由纪子。
“不行!他,他们会杀了我!快来救我啊,谁死也不要紧,我不可以被杀,我是大阪文坛的希望,我还有好几本书要出版,我的读者还需要我……”
口音由开始的标准日本语变成了关西腔,看来这位作家是因为过度恐惧而变的精神不稳,从而对周遭事物缺乏足够的判断。 这世界上不会有什么没有特定作者就活不下去的读者。没有作者就活不下去的只有出版社的编辑。
好不容易说服她把电话交给由纪子,我听到话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喂喂,是泉田警部补吗?”
“室町警视,是我。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目前还算稳定,儿玉议员已经恢复了神智,神原先生在照顾他。桥本仍旧在我们的控制下,客人们也没什么大异动。你们那边呢。”
“我们这里很不妙,通讯工具被破坏掉了,所以我们打算利用总统套房内部的卫星电话,因此需要进入密码,请麻烦神原先生说明。”
“了解了,我立刻去问他。”
话筒里半天没有动静,隐约还能听到由纪子的声音,好象是在努力说服神原交出密码,后者却不大情愿。
不过最后似乎神原屈服了,由纪子跑过来拿起电话:
“泉田警部补,密码是HJDF980。”
“辛苦您了,那个家伙开始不愿意说吗?”
“是呀,不过我威胁说把桥本放到他身边,他就立刻全说了。”
“…………辛苦您了。”
我开始觉得由纪子也有向凉子体质转化的趋势。这可不是什么值得欣慰的事情。
“泉田警部补。”电话里又传来由纪子的声音。
“恩?”
“请小心。”
“是,让您担心了。”
取得密码后,我立刻和冢原离开通讯中心,顺便拿上船内的结构图,与门口守卫的凉子与岸本会合,所幸其他恐怖分子还没发现这里的异动。
Ⅳ
总统套房位于游艇中部观光甲板上二层的右侧,如果没什么阻拦,从通讯中心的位置直接过去大约只需要8分钟——当然,这是最佳情况下的估计。为了节约时间,我们也没有折回船下货舱是取液氮来,如果那只生物继续攻击的话,谁也不知道究竟幸运之神会究竟站在我们这边多长时间,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象凉子一样贼运亨通的。
我们四人首先穿越机务办公区,这个区域对恐怖分子来说无关紧要,所以一个守卫也没有,一路上风平浪静。出了机务区,我们从一条职员通道来到上层甲板。这里大约有四百平方公尺,摆着几套休闲椅和太阳伞,甲板的尽头就是船首,高高翘起的船头放着一尊希腊风格的女神船首像。在晴朗的天气里,这里的视野将会非常开阔,可惜现在是夜里,周围除了黑暗和远处的几点灯光,什么都看不到。
“接下来我们往哪里走?”
走在最前面的岸本问道,我拿出结构图借着灯光看了一下,指向甲板右侧的一个小舱门。
“快打开门,我们进去。”
凉子命令道,不过这道命令永远不可能被忠实地执行了,因为当岸本的手一碰到门把手的时候,整扇门轰然倒塌,碎成数块不规则矩形,断裂的边缘非常齐整。而在门的另外一侧,我们也发现了碎裂方式与舱门完全相同的恐怖分子尸体。
很明显,这只黏液怪物因为丧失了大部分身体而狂性大发,将舱门与门后“无辜”的恐怖分子一同切碎。
这个意外遭遇对我们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损害,反而省去了开门和索敌的麻烦。不过从另外一方面想,那只怪物已经从理性的谋杀罪犯转变成无差别的狂暴杀人,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万一被它侵入了餐厅,那四百名人质就麻烦了。我从那可怜的恐怖分子尸体边踏过去的时候,暗暗地为他祈求冥福。今天一天我见到的死者数量,超过了普通公务员一生所见的。
在我前面走的凉子丝毫不见疲态,穿着旗袍手持自动步枪的她完全就是女武神的现实版本,完美的身材散发着切尔诺贝利核融炉一样的气势,那只黏液怪物已经把凉子的斗志充分地撩拨起来。
随着向走廊深入逐渐推进,周围的景色也越来越奢华起来,这种路标比标志牌还管用。,假如细细鉴赏,墙壁两侧的油画也许还会有几幅真品也说不定。日本的企业家们一向对收藏品的所有权关注远远高于其艺术价值,“这个好东西是我的”比“这个东西是好的”更加重要。
终于,我们看到了总统套房的大门,门是欧洲巴罗克风格的装饰风格,甚至连门把手都雕琢的精致无比,金光闪闪,叫我这等工薪阶层连一句“有钱人真俗气”的牢骚都发不出来。
在门旁边的墙壁上是一具银色质地的控制盒,我走上前去,按照由纪子提供的密码依次输入,然后按动了标记着OPEN的按纽,只听大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啪”,凉子向右转动把手,门应声而开。
“啧啧……”
我和凉子同时咂了咂舌头。我是因为“这房间真是华丽”,而凉子则是因为“这房间真是俗气加穷酸。”
将近一百八十平方公尺大小的总统套房分为楼上和楼上,两个大厅与四间房间,窗户是全自动式半过滤大理石玻璃,还有一面占满整面墙壁的液晶屏幕。水晶吊灯活象攀在天花板上的UFO。甚至拥有一个室内的小型酒吧台,琳琅满目放的全是我叫不上名字的美酒。还摆放着德国出品的德特勒牌钢琴,一台电脑与,还有几个漂亮的椭圆形鱼缸摆在房间四处,里面饲养着多达数十种热带鱼与活的珊瑚水草,而且有精心调整过的彩灯照射下来。即使是浦岛太郎恐怕也没见过这么华丽的龙宫了。
“那么,与外界取得联系的工作就拜托给三位了。”
冢原说道,说完就朝楼上走去。
“那你这是去哪里?”
走到半截楼梯的冢原回过头来,回答道:“神原的保险箱一定就在这间套房里,我要找出他犯罪的证据。”
暂时也只要由他去了,我和凉子还有岸本找到卫星电话的位置。当走到距离放着卫星电话的桌子不到半米的地方,凉子忽然一闪身,以极快的速度抄起电话,然后急速后退,就在她的手缩回去的一瞬间,一道银色的东西闪过,横扫过本来卫星电话所在的位置,把檀木桌面切裂。
“我就知道这家伙打算在我们使用的时候想袭击!”
凉子把电话抛给我,随后玉腿一抬,“啪”的一声,鞋跟死死钉住了想逃掉的那截液体的刀刃。刀刃拼命挣扎,重新变化成为黏液状,并且慢慢从鞋底开始逐渐吞噬凉子的意大利高级皮鞋,向上攀爬去。
“小心!不要被它占据了身体!”
我握着卫星电话惊呼道,但显然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这早就在凉子的计算之内。只见她迅速脱下高跟鞋,连鞋带黏液怪物一同抛进了两米以外的大鱼缸里。鱼缸里的水是恒温25度,没办法象液氮一样瞬间冻结住它,但是液体的流动性使得这只怪物没有办法把黏液重新凝结成锐利的刀刃,也就没办法切割开鱼缸玻璃逃出去。
“这个时代的报应是来的很快的!”
说着这样没天理的话的凉子走过去,把温度调节设到最高。走投无路的黏液怪物只有被慢慢煮成秋田火锅的命运,当然,捎带着那些无辜的热带鱼也会因此而丧命,但现在不是讲究“泛人道主义”这种陈腐论调的时候。
“泉田,快打电话!!”
如梦初醒的我拿起电话迅速拨通了警视厅值班室的电话。接电话的值班警员最初口气缺乏足够的热诚,我报出凉子的名字和她的阶级,他的声音立刻转向极度的焦虑和紧张,当我说明完整个游艇的态势后,他的紧张程度反而降低了。
这真叫人感慨,警视厅的那些大佬这次说不定会买通自卫队的人,一口气把《克里奥佩特拉》八世号用飞弹炸掉,让药师寺凉子这个噩梦永远消失吧——即使牺牲在船上的其他警察也在所不惜。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我就和那些遭受无妄之灾的热带鱼同病相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