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时有(1 / 1)
同路不一定能同途,同途也会不归。
一室晨光倾泻,长发披散的何婉芝第一次迎来晨光的洗礼,在微暖的光中沐浴的感觉真好,她不禁这样想到。
何父何母昨晚聊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何母从不相信到震惊,用时不过短短的十几分钟,她无法想象女儿是如何跨过来的,信任要用很长的时间,然而当其打碎时仅仅只需一秒。
何婉芝穿着毛绒绒的粉色睡衣下楼吃早餐,棉拖鞋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不管是上楼还是下楼,只要是楼梯,潜意识里她都会扶着扶手以免掉下去。以往她不会任由破碎的记忆在脑海里堆砌,现在是听之任之。
“小芝,这么早就起来了。昨晚睡得好吗?”何母把手往围裙上擦了擦,伸手抚摸女儿的头发说道。
何婉芝倾身拥抱何母,“妈,我很好,你们都不用担心。你们好好的,我才会好好的,你们可是我强大的后盾呢。”何母点了点她的额头说好然后再回到厨房做早餐。
何婉芝坐在餐桌旁等何母拿出她最拿手的面食,在她的眼前是妈妈忙碌的身影,后面是一大早就起来打健身拳的何父,她还可以看见窗台无微风中晃动的绣球花,它的身上是点点的露水。这些于她而言都是宝贵的。
何母做的都是何婉芝喜欢吃的,她都快忘了有多久没有看过女儿边撒娇边吃早餐的模样了,可现在看来她却有些心疼。
“小芝,吃多些,你看你也太瘦了。”何母夹了很多配菜到女儿的碗里。何婉芝顺应母亲的关怀把小山似的菜都吃了。
“妈,下午我想和悦悦出去一趟。”
“好,你开心就好。”
何父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母女俩,如果身边再多一个人会更好。他不免想到。
刘安悦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和小乖出去她很乐意。
“小乖,事情过去了就别想了,人得向前看嘛。”刘安悦看着一直没说话特安静地和她走在一起的何婉芝,难免会觉得她是在难过。
“啊?我没有在难过,我是在想事情,但不是你想的那样,说了你也不清楚。”回过神来才发现悦悦误会了,她忙解释说道。
刘安悦倒是想不到何婉芝那么快就想通了,那么多年的感情她能放得下一些也是好的。
何婉芝约刘安悦一起去逛商场,其实为的就是剪头发,不是有句老话叫从头开始吗,感情不能,生活总得重新来过。
“女士,请问你是要剪个什么样的发型呢,我们这有图册。”理发师将何婉芝带到椅子上坐好并把图册给她看。
何婉芝对于发型并不是很了解,她突然间想起郑宏洲说的冬菇头,她想只要不是冬菇头就行了。
“请问您想好了吗?”
何婉芝素手指到其中一个发型,“就这个吧。”
“您确定吗,很可惜啊那么长的头发。”
“没办法,头发长难打理。”她笑道。
在旁边做头发护理的刘安悦不由得看向正剪着头发的何婉芝,她记得小乖的长发是为了李建斌留的,那时候她问她难道不觉得难打理吗,当时她的回答是因为身边有爱人。小乖是不一样了。
理发店里播的是梁咏琪的短发,何婉芝想是不是每一个分开的人都会选择剪发呢,不一定却也差不离。头发触碰了尘埃与飞沙,它触摸过喜悦与悲伤交替的泪水,它也见证过誓言的发生,弥留和离析。
我已剪短我的发,剪短了牵挂。
乌黑的发丝掉在地上,铺撒在地面上看不见她的样子。她定定地看着镜子里的她,她的发在一寸寸的掉落,眉眼越发的清晰可见。她好像能透过镜子看向另一个她。
梦里的她叫晓梓,有着明媚的大眼睛,红润的嘴唇。她消失在黑白交替的无常陨落,又浮现于晨昏黎明的微醺时分。
“好了,已经剪好了,您看看好不好看。”理发师布拿走,抖落一地的碎发。
何婉芝及腰的长发已被剪到披肩,镜子里的她依然有着大大的眼睛,只是没有梦里的她来得明媚,粉润的嘴唇不及红润。
她也没有她的哀伤与痛苦。她只感到分外的熟悉。
“小乖,你剪了头发就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可嫩了。”刘安悦是不留余力的夸赞。
何婉芝扶额道:“我本来也不是很老吧……”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她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触碰过的如此真实的,触手可及的她。
夜色迷离,灯光迷醉。
郑宏洲再次见到何文翰是在应酬回去时的时候。这次的何文翰与之前相比很不一样,可以说重获新生了。
郑宏洲走进这间名叫“时有回忆”的面包店,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何文翰在做面包,他是无法相信何文翰最后会选择开一间面包店。
“何文翰,我可以试试你这里的面包吗?看起来挺不错的。”郑宏洲靠近正在往展示窗里放蛋糕的何文翰。
何文翰剪了板寸头,细长的眼戴上黑框眼镜,穿着白色的工作服,额上的伤疤丝毫不损他的帅气。“原来是郑律师,当然可以,你随便坐,我拿些给你。”他笑道。
何文翰拿了栗子蛋糕,巧克力蛋糕,松仁饼,牛油面包还有一些郑宏洲也叫不出名字的糕点。他拿起就近的巧克力蛋糕尝了尝味道,这口感一点也不输大酒店的。
“很不错,这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做到这样的味道,很厉害。”郑宏洲是打从心底里佩服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可以做到这么好了。
何文翰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我在进去那里前就比较爱做蛋糕和面包的了,现在的手艺和技术都是从那时候学来的,出来后又重新学习了一遍,要不然我也做不来。”刚好有客人进来,他就先去招呼客人了。
郑宏洲感觉他跟何婉芝长得不像,他长得较为像何父,如果说是和何婉芝做比较,可能也就只有从前的晓梓才会与她有丁点的相像,她可能长得更为像他们的生母林秀荷。
郑宏洲在店里的这个位置坐着可以清楚地看见何文翰忙里忙外的全过程,他不免带着笑容想起之前的何文翰,在光明与黑暗交替间,何文翰终于站在了光明之下。除了不负恩师所托外,更多的是他想起他怀着怎么样的一颗心来踏入法律界的,若不是在之后发生的种种,他恐怕也会忘了初心。
何文翰的额头虽然有一道疤痕,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再加上他面容清俊,笑容恬淡。清俊,帅气,又有男人味,正是时下小姑娘喜欢的类型。所以来店里买东西的顾客大多是年轻的小姑娘。这是郑宏洲坐了没多久就发现的事情,倒是何文翰一直没发现有小姑娘偷瞄。
郑宏洲发现何文翰的收银台有一张照片,何文翰每隔一段工作的时间都会看看那张照片。而且他的笑容很是和熙。
有眼尖的客人也看见何文翰老是看旁边的照片,“女朋友的照片?”
何文翰摆手说不是,“是全家福,我和爸爸妈妈还有妹妹。”说完他将手上包装好的面包交给客人。
郑宏洲感觉多买些面包蛋糕回去也挺不错的,食物得多样性,总比总是吃饺子吃外卖的好,多种口味多样选择。
“文翰,刚才的蛋糕面包再加上我手上的这些一共多少钱?”
郑宏洲走到收银台掏出钱包打算结账,何文翰却拒绝了。
“郑律师,你和你的老师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贵重的我没办法给,这些就权当是我的谢礼吧。”
何文翰决意不肯收,郑宏洲执意要给钱,最后何文翰输给了眼疾手快的郑宏洲。
郑宏洲把钱放到收银台上,“文翰,这带是商业繁荣区,租金肯定是贵的。你把铺子开在这肯定有你的原因,帮人是律师基本的事务说不上谢这个字眼的。”
“至于下次我来买面包蛋糕时给我算便宜点就是了。”他笑道。
郑宏洲眼光转向摆放照片的地方,“对了,照片可以给我看看吗,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何文翰没有拒绝把照片给了郑宏洲。
“这是你的妹妹?看起来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很漂亮。”郑宏洲佯装无意。
何文翰听到他说起妹妹,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他边擦桌子边说道:“我妹妹长得确实很漂亮,性子也很好,是很善良的女孩子。”
郑宏洲手里的全家福有些旧,日期是十几年前的。照片里的男女主人就是何父何母,而何文翰身边的女孩应该是何婉芝,也就是从前的晓梓。
何父何母神情很是高兴,女孩有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五官长得很好,何文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一起对着镜头笑,女孩虽然是抿着嘴笑,但可以看出她很开心。
时间定格在十数年前,岁月流动,光阴荏苒,不知人何归。
深夜十一点郑宏洲才回到公寓楼下,偶尔能听到某家住户的狗吠声,有时还能听到孩子的哭闹声。小区的公共设施还是比较好的,至少现在路灯还亮着,不像以前压根就没有灯。
郑宏洲没有想到第二次见到丁然然是在他的公寓楼下。丁然然从昏暗的路灯后出来她身穿深绿色的薄外套,夜风把她的外套吹的鼓起来。
就像以前甚至是上次那样,他想越过她,却每每都被她挡在了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丁然然,你不冷吗?你不冷,我冷。”没办法,他只好停下来听她要说什么了。
丁然然攥紧外套的带子低头说道:“你知道我已经离婚了吗?”
郑宏洲莫名其妙,他好笑道:“你在这吹冷风就是来问我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后来同学聚会的时候我知道你离婚了。”
郑宏洲正色道:“丁然然你现在来问我这些没必要的,现实里的人都活在现实,他们不是电视剧电影甚至小说里的人物,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原谅,所以你真的没必要。”
丁然然倏地抬起头一字一句说道:“可是,我还在爱着你!”
郑宏洲置若罔闻,他像上次那样越过了她。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看见她眼里有泪,可他的心湖并没有任何的起伏。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等待的,他只想让她清楚地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