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八）（1 / 1）

魏引瑜第一次看见真正的黑暗，那是一个所有事物都被漆黑环绕的空间，除了自己之外，目所能及的除了单调的黑色，还是黑色。

黑暗的空间中，时间失去了意义。他可以感觉脚下是一片坚实的触感，却又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正在无知无觉地沉没下去。无止境的黑暗是对精神的折磨，刚开始还可以模糊地计算时间流逝了多少，然而精神很快负担不起这种漫无目的的计数。

魏引瑜干脆平躺下去，想要逃离进睡眠之中，且怎么也无法入睡。

与其说无法入睡，倒不如说，他现在的状况是清醒地“睡着”。

安逸又舒适的黑暗，的确很像他沉睡时的感受。

然而对于此刻意识清醒的人来说，这只能是一种煎熬。

最初的煎熬过后，心境像放弃了挣扎般只剩下死寂。在这种心如死水的状况下，头脑不可思议地飞速转动起来。

大概从不知何时何地起，他便身处在一个“异常”的世界里。在最开始的时候，这个世界与他所认知的世界并无多大差别，然而在某一次蝴蝶扇动翅膀的时候，异常开始暴露出来。

魏引瑜发现自己无法回想起更多久远前的记忆，如同数据丢失一般，残留的只有断断续续的影像。所有的记忆断片组成的走马灯里，只有一个人的存在始终鲜明。

除此之外呢？魏引瑜自嘲。除了那个人，他还有什么呢？就连母亲的样子都想不起来的他，将大部分生存的意义都寄托在那个人身上，而现在的他，到底是为什么活着呢，活在这片无垠的黑中。

他想起先时耳边的低语，总觉得那里隐含着解开一切谜底的关键，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现在他所能抓住的，只有微末的线索。少年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语成为所有线索的中心。

——这一切变故的源头，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手头没有纸笔，魏引瑜只好在头脑里将一条一条线索列出来。

首先是被他所忽视的人们，每天在家中看到的一成不变的场景，老师几乎每天喋喋不休的话语，自己身边来来往往却没有交流的人们。其次是告白后第一次约会的那件事，少年心想大概那并不是噩梦，剩下的解释暂且只有“那是真实发生过的”。至于为什么会发生，只能假设他活着的这个世界本就不正常。

最后就是世界的“末日”。

想起了那个消散在眼前的身影，魏引瑜向着无尽的黑暗伸出手，指尖触摸到的只有冰凉的空气，沉淀已久的心情在痛彻心扉的疼中终于被催化成无情的冷静。

【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那么这个我消失了会怎么样。】

孤注一掷的少年将最后的筹码扔在赌桌上，赌桌的另一头是空荡荡的一片漆黑，站着他所不知道的什么东西。

似乎被少年的决心打动，黑暗的空间产生了震动。

最终，赌桌另一头传来了回应。从未听过的语言出现在脑中，却意外地能够理解。

【我们可以把一切都还给你。】

【条件呢。】

短暂的沉默后，【没有条件，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基于你创造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

【……】

【……】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太过寻根究底没有好处。】

魏引瑜忍不住挑了挑眉，意外地从中读出了劝解的语气。

【选择权在我。】

对方无言。

【刚刚说了把一切还给我是什么时候。】

【数据的覆盖还需要一段时间，大概是在你再一次醒过来之后吧。】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后，少年似乎得到了解脱一般，积蓄着的气力渐渐离开身体，消失很久的倦意重新回归。闭上双眼，魏引瑜从未如此期待入睡。

意识渐渐陷入安眠的少年，忽略了对方的回答中一个重要的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