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1 / 1)
第二天我回到教室时,课桌上被人用红色记号笔写满了“基佬”、“死同性恋”、“同性恋滚出学校”、“基佬恶心” 的话,我用手掏出卫生纸沾水擦了擦,擦不掉。那些字就这么丑陋地盘踞在位上,像一头头恶兽。
我回头去看小智,小智看起来更加消沉了,我能想象到昨天他回寝室后他那一群“好室友”们将会怎样对待他。
我略一思忖,钢笔在手上转动,阳光照射下折射出冷硬的光。觉得是时候来一场有礼貌的谈话。
七岁开始练字,我能写一手漂亮的行书,将纸团准确无误地扔到小智位上。小智抬头看我的时候,我朝他扬起一个懒洋洋的笑容,不出意料看到他脸上的红晕。
托未曾养育过我的父母所赐,我拥有一副好皮相,这让我最开始进入这所学校的时候赢得了相当的女人缘。只可惜我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
我对女人不感兴趣,当然,对男人也不感兴趣。
我对活物的兴趣在她死后就已经彻底消亡了,为什么救小智,还像基督山那般耍些男人的浪漫,只因为,小智和她很像。
下课后我靠在榆树下闭着眼,懒洋洋地回忆着过去,那些难堪的日子。也没有人来打扰我。毕竟我是众所周知的怪物。
察觉到脚步声,我睁开眼,正是小智。
他有些局促地看着我,大概是想不明白我到底要干什么。阳光下显得甚为漂亮。
我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像个真正的同性恋者,察觉到他眼里的恐惧。
我说:“你是个恐同者,是不是每次他们欺侮你的时候,只是身体的摩擦都会让你颤抖恐惧?”小智没有回答,可眼里是明显的受伤情绪,我接着说,“你恐惧同性的触碰,但是你同时又感到兴奋。研究表明,百分之八十的恐同者都是同性恋。”
我离开榆树,朝着他走近两步,手指贴着他侧颊的肌肤缓慢滑动,手上的神经集群传来一股愉悦的感受:“你在颤抖,你在惧怕。”
小智终于忍不住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我放开手,懒洋洋笑了:“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是你让我感到有趣,我找你来,不是为了说这件事。”
小智:“说什么?”
“难道我不在是你的主人,你也不再是我奴隶了吗?交易依然有效。”我用一种咏叹的语调说前一句话,懒洋洋地看着小智。
我断定他会答应,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
这学校就像是一个鲨鱼池,误入的孔雀鱼只有寻求保护,才能生存下去。而我是鲨鱼群的大白鲨,比他们更加凶猛,钢牙利齿令人惧怕。
同时也能提供足够的保护。
小智凝视着我的眼,说:“如果当时不是快要下课了,不是在教室里。而是在一条无人小巷,他们一群人要欺侮我,你仍然会救我吗?”
我凝视着他,并惊讶于他的聪明,扬了扬眉:“如果你想知道,是,当然,我会把你扔给他们任他们欺侮。”
他沉默地低下头,思索了好一会,才对我说:“我答应你,你保护我的安全。交易的条件是什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轻微皱了眉,玩弄别人并非我的爱好,我对他的脸和身体也并无兴趣,但我有着与生俱来的上帝情节。我乐于掌控他人,一旦失去掌控的能力,我几乎会发疯。
于是我勾起了嘴角:“我会向校方提出申请,让你搬入我所在的寝室。今后你的生活由我来安排,我规定你什么时候吃饭,穿什么衣服,以及拥有对你身体完全的掌控权,你做一切事情都要事先得到我的允许。”
他震惊地看着我,似乎想不到有谁能提出如此无礼粗暴的要求,他的眼中满是不甘,我能从中看到咒骂的字句。
“好。”他说,声音很轻,很轻。
我灿烂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一句话。你在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与小智分开后的第二件事,便是要喝薛海、江宇他们进行一场谈话,我喜欢称之为谈话,因为在暴力事件发生之前,它们总是谈话。
我说:“这事也不大,我救了小智扫了你们面子,但你们也扫了我的面子,就这么两清了行不?”
“死同性恋就应该滚出学校,和你的小智一起得性病吧!”
薛海突然朝着我冲了过来,挥出拳头割裂了风,我堪堪闪过,然后一脚踢在他的腿骨上,接着便听到了清脆的骨骼断裂声。江宇紧随其后,我握住他的拳头狠狠向后一抽,他的整条手臂便被拽脱了臼。
拍了拍手,我朝着愣在原地的杨旗懒洋洋地笑:“来不来?”
杨旗惊恐地看着我,只是弯下身去扶他的同伴。
恶兽在胸腔游走,我说:“你不愿来?我来。”缓缓走近了他,恍然间又想起了她死时的模样,满脸泪痕地喊着我的名字。我抡起拳头狠狠揍了下去,一拳又一拳,他的皮肉拳下发出痛苦的惨嚎,我充耳不闻。
最后被江宇狠狠推开,我才如梦初醒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三个满是伤痕的学生,杨旗正在吐血。
我的拳头生疼。
我茫然地看着他们,然后像个懦夫般落荒而逃。
因为我的武力威逼,小智很快转到了我所在的寝室。为了自身的安全,我为自己准备了一条铁棍,每次出行的时候总是会带上,因为每场礼貌的谈话后总是会出些小插曲。
智慧的谈话充满趣味,但少量的暴打搏斗也少不了。
薛海和杨旗惧怕我,我一直知道。尽管他们的背景不容小觑,但我仍旧下得了手。我有着自己的人脉,尽管这人脉的来源令人无比恶心。
恶心的有时想让我自己凌迟自己。
但每每我都会告诉自己说,我从出生起,被交给了我的母亲,她不知道他从医生手里接过的是一头天生孤独的恶兽。最终她明智地抛弃了他,然后这头恶兽一路以冷漠、残忍和暴力饲喂,最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过去尽管痛苦,但那并不能伤害到我。
小智来了,穿着一身白校服漂亮的令人目眩。寝室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如同一群鲨鱼看着一条无助的孔雀鱼。
我朝他一贯懒洋洋地笑,招了招手:“过来。”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我身旁,我让他坐在我身旁,对着其他人说:“他属于我,你们以后想要动他时候,最好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你们知道,我不轻易动手,但动手的时候绝不留情。”
满意地看着其他人恐惧的神情,我用一只手挽住小智,动机明确,意图明显,绝不暧昧:“以后你睡我上铺,有什么需求都要征得我的同意。当然,我会保证至少在我力量所及的范围内,你是安全的。”
毕竟你是全校的欺凌对象。
小智的眼神颤了颤,我讨厌他这副样子,将他赶到了上铺,拿出卢梭的《社会契约论》接着看了起来。
寝室熄了灯,只有我的台灯还亮着,半夜了,我正看的出神。突然间小智下了床坐在了我旁边。
我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有些昏暗的灯光下他的面容显得格外漂亮。
他的眼神挪到了我的钢笔上,我会意,将钢笔和本子都递给了他,只见他写下这些话又递给了我。
你将薛海他们揍进了医院,是因为我吗?
我略一思索,从他手里拿过钢笔,唰唰写下——
一半是,所以你现在感激涕零?
他有些愠怒地看着我,写下——
我觉得我至少该表示感谢。
感谢?我看着这个词片刻的愣怔,她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说着“基督山,我必须要感谢你为我的付出”。
我茫然地接过钢笔写下——怎样感谢?你什么都给不了我。
他看着我的眼神闪了闪,某些隐秘的情绪一闪而过,我说不出那是什么,尽管我向来敏锐。然后他的手指插入我后脑的头发之中,他的唇落在我唇上,给了我一个吻。
吻,来自男人的吻。我的身体有些颤抖,猛地推开了他,朝着他做了一个口型:“滚!”
我憎恨不能居于主导,我有该死的上帝情节,我有着难以言说的过去。
这些不能够为人所知。
抓起钢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一句话,看起来字像是鸡扒:“你要吻我,需要先得到我的允许,别忘了我们的交易。”然后本子扔在了他的身上。
当他看到那句话时,眼中是明显的受伤,他或许想不到,他唯一能表示感谢的方式,最后会被这样残忍地拒绝。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他将本子很礼貌地还给了我,不再看我,轻手轻脚地攀上了梯子。
寝室里很静,除了我和他没有人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
看着他回到了上铺,我颤抖着翻开卢梭的《社会契约论》,在扉页写下:“过去无法伤害我,无论现在还是将来。”
然后八年前孤儿院发生的一切再次涌回脑海,如同汹涌的滔天巨浪,然而正是这样的环境,才孕育了我这头孤独的恶兽。
残忍和冷漠生来就埋藏在我的骨子里,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