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桃之夭夭,妾心皎皎(1 / 1)
转眼又是一春,桃花漫山遍野的开放,如云似锦,从淡粉到嫣红,层层铺遍。
月歌的金银花也开了,刚刚吐蕊,大多还都是纯白色的,远远看上去甚是单调,就像这贺平渡已许久都是月歌一个人,孤孤单单。
河水开冻后,月歌像往常一样摆渡为生,对每一位来往的客人笑脸相迎,兴致高的时候还会讲个故事给他们听。于是很多人都听过贺平渡的小艄公讲的一个新故事,故事里的痴心女子爱上了富家公子,以为他会娶她,却终遭抛弃。她讲得很伤感,有位大嫂还为此掉了眼泪。大家都称赞贺平渡的小艄公故事讲得越来越有意思了。月歌听了称赞总是无所谓的笑一笑,笑容中藏了多少苦,只有她自己才尝得到。
月歌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她讲的只是故事而已,但故事里那月下吹笛唱歌的情节骗不了自己。她用了整整一冬的寂寞去适应失去王曼的生活,却沮丧的发现,得到很容易,失去太痛太难,尤其是她这样一个原本一无所有的人,突然间拥有了全世界,在终于相信好运真的从天而降到自己头上的那一刻,又突然变回一无所有。
起初王音来看她的时候,她把他当成救命的稻草,以为王曼还在生她的气,等气消了总会来的。她默默的打定主意,等他来了,一定放下那可笑的自尊,对他敞开心扉,跟他解释清楚,求他原谅。然而,她等了一天又一天,王曼从未来过,只有王音隔段时间会来看看她,问她缺什么,给她带一些日常所需的物品。她托王音帮她传个口信,有话要当面对王曼说。然而王曼没来,来的人还是王音。
月歌狠心的赶走了王音,断了全部的念想,她要自己牢牢记住,王曼不要她了。她不是什么鳏寡孤独,不需要王曼的好心扶助,更不要王音说什么受杜之云之托照顾她。她恨过,也一夜一夜的哭过,然而什么都无济于事,她已经整整九个月没有见过王曼了。
但是日子还要过下去,月歌想,她虽然输掉了自己的心,但也许有一天,还能把心找回来吧。
然而在她把心找回来之前,王音又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再一次记起那些她以为可以忘掉的往事。
月歌垂着头,面对王音,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兴趣和力气。
王音是个善良的人,心肠软,最看不得姑娘家这悲悲戚戚的样子,以至于现在他最怕的就是见到月歌。
最近苏秀颀不知中了什么疯魔,整日闷在家里研究草药,或许是王君侠出事又下嫁让他心灰意冷。不过能传承父亲的衣钵,对于苏秀颀来讲,未必是件坏事。所以,王曼身边也只剩下王音是可靠之人,可以替他照顾月歌。只不过这一次,并非王曼所托,王音是实在可怜月歌,即使害怕见到她现在这副样子,还是来看她了。
“月歌姑娘,你最近好吗?”
“王音公子,你又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了,我好不好都和你无关,更和王曼无关。既然他不要我了,就让我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吧,不要再来了,算我求你好不好?”
月歌痛苦的面容、疲惫的声音,都让王音心疼不已。他一直觉得,她是个好姑娘,除了身世的差异,和王曼简直天作之合,只可惜造化弄人,佳偶难成。他也一直觉得,既然王曼选择了另一条路和另一个女子,那么长痛不如短痛,他希望月歌能彻底断了对王曼的心思,也断了王曼心里的那点牵连。
“月歌姑娘,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从今往后,你好与不好都不再与王曼有关。明日是他的大婚之日,明日过后,他就是别人的夫君,与你再无瓜葛,你也尽早忘了他吧!我表兄杜之云曾托我照顾你,若你不想见到我而想起王曼,以后我会让别人来看你,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月歌忽然平静下来,脸上不见了痛苦的神情,眸子如一江春水,平淡无波。只是目光空洞,没有焦点,散乱的落在下方。王音顺着她低垂的眼,看到她的手交叠在小腹前,一只手腕上戴着金银花手钏,而另一只手,正无意识的撕扯着纯白的花瓣。
“你说他明日大婚?”
“是。”
“替我恭喜他。”
眼见着一个好好的金银花手钏说话间被她扯得七零八落,王音刚要伸手拦住她,忽然看见一大滴水掉在花瓣上,紧接着,一滴又一滴不断的落下来,打湿了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白花瓣。湿漉漉的花瓣一片片掉在地上,像祭奠的白纸钱,凌乱的飘落,扰得人心悲伤而凄苦。
“月歌姑娘,你若是想哭,就大哭一场,哭完,就都忘了吧。”
月歌用力扯掉被拽得光秃秃的手钏,扔在地上。她抬起头,眼中全是泪,倔强的忍住不落下:“心都给他了,你要我怎么忘?他说只要是我要求的,他都答应,没什么不可以,我说我不要输,他答应我,要和我一起赢……可是他不要我了,他为什么不要我了……”眼泪终于决堤,一串又一串的落下,月歌捂住脸,哭得直不起腰。
王音看见月歌的眼泪湿了掌心,从指缝中渗出,那悲痛也感染了他,让他觉得自己也伤透了心,如果再多呆一刻,就会和月歌一起崩溃。他离开的时候,月歌坐在船上,目光远远的洒在上游的方向,夕阳中,小船像浮萍一般漂在水上,而月歌就像一尊凄美的雕像,向着元城的方向,一动不动,泪水静静的、默默的,从她的脸颊流过,一刻都没有停过。
王音悲伤的落荒而逃,他不能去找王曼,更不能告诉他今天见过月歌,可心中郁结实在无法宣泄,于是他找到苏秀颀,要他陪自己痛快的醉一场。
半醉半醒的时候,他把今日的经历说给苏秀颀听,这眉清目秀的男子神情忽然变得狰狞,咬着牙狠狠的说,他一定要替王曼和王君侠姐弟报仇,让那个始作俑者也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草长莺飞的三月天,桃花开遍。人们敲响锣鼓,吹起笙笛,弹奏琴瑟,庆祝一对璧人将在这暖融融的春日结缡为夫妻。
今日,是王曼迎娶渠秋华的大好日子。一个是女子们的春闺痴梦,一个是男儿们梦寐以求的富家千金,渠、王两家又都是元城声望很高的大户人家,这两人门当户对,简直就是人们眼中的天作之合。只不过王曼的出身,比起渠秋华的嫡女身份,总归显得有些高攀,但他在百姓心中名声极好,也就没人拿他庶出的身份大做文章,都十分乐见这样的结合。
黄昏时,王曼和渠秋华共乘一驾马车而来,马车停在王家的大门前。王曼先站起身,正要扶渠秋华走下车,目光不经意的越过人群,居高临下,停在街对面一棵大树旁。那纤瘦的布衣锁住了他的视线,也牵住了他的心。
渠秋华握着他的手臂,见他忽然停下,自己起也不是,继续坐着也不是,只能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站在车门口,很难受。她顺着他的目光想回头看,视线刚好被人群的头顶挡住,只好悄悄的拉了拉王曼的袖角,低声问:“怎么了?”
王曼收回目光,朝她温柔一笑:“没什么。来,小心脚下。”他一手任她握住,一手轻揽她的腰,将她扶下车,又牵着她的手,走进院中。
而街对面的月歌转过身,背靠着大树滑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嘴才能不让自己哭出声。
九个月的时间,即使她再没见过王曼,即使亲耳听说他要迎娶别的女子,心中仍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但当她亲眼看见王曼牵着另一个女子的手,悉心呵护,如视珍宝,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她彻底失去王曼了。今生所有的希望被击得粉碎,月歌才知道自己为这份感情加注的砝码居然是她的全部,此刻心像被千万根极细的针刺穿,千疮百孔,却流不出血来,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份疼痛。
行完婚礼仪式后,渠秋华被送进洞房,而王曼则留下照顾宾客,与亲友们一醉方休。
当月上梢头,众兄弟终于肯放他回去和新娘子春宵一刻时,王曼才像踩着棉花一般回到卧房。他想,他是真的醉了,不然明明娶的人是渠秋华,眼睛里看到的那红帐中的人怎么有张月歌的笑脸?
他掀开帐子,扑上去,仿佛跌进了月歌的小船,还能听得到四周的寂静中潺潺的流水声。他用力的眨眼,想让自己快点清醒过来,可是那柔软的躯体在身下轻轻扭动,有股微弱的力量缠住他的手脚,灼热的肌肤贴着他,点燃了他的欲望。那是一个男子的本能,亲吻她,热烈的回应她的撩拨,迫切想要化开她的羞涩,占有她的一切。
渠秋华很痛,也很快乐,起初还能记得出嫁前家里的婆子教她的,但王曼那略带粗野的揉捏,不懂怜香惜玉的强硬入侵,带着她□□,早把学的忘了个干净,反倒勾起了压抑在灵魂深处第一次释放的□□。她又急又羞,一声声迫切的□□泄露了她的欲罢不能。她紧紧抱住王曼,与他贴得那么近,甚至希望他进入的再深一点,好让两个人的心也能像此刻的身体一样分不开。
她缠着王曼,王曼也缠着她。她以为这就是依恋,在一次次被王曼带着飞跃巅峰之后,她筋疲力尽的窝在他的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疑虑和不确定,满脸带笑的沉沉睡去。
王曼睁开眼睛,仰望着天花板,神情是那么疲惫,而目光却很是清明。方才的酒醉已经醒了,肉体上的痴缠越是激烈,他心里越是清楚,这不是月歌,他已经不再和月歌在一起了,他失去了她。
九个月零十二天,王曼在心里又记下一个数。这么多个日子以来,他几乎每一夜都像现在这样,完全没有困意,睁着眼到天亮。因为他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见一片清明的月色,小河边的歪脖树上坐着一个女子,挽着裤管,光着脚丫,踢踏着水花,唱起那一曲月下欢歌。她朝他招手,对他绽放一个灿若繁星,皓如月华的纯美笑容。
那才是他的月歌!
此时,他只想再见月歌一面,哪怕是最后一面。他想告诉她,他错了,不该不相信她,是他对她不起,让她交出心来赌注,却撤掉了赌局。他更想告诉她,忘了笛公子吧,他是天底下最混账的混账,骗了她然后一走了之。可是其实这个最混账的混账,也有难言之隐,也有身不由己。不求原谅,但求她懂,然后忘了他,重新开始,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嫁一个真心对她好的男子,平安一生。
王曼猛地坐起身,一旁的渠秋华蜷着身子,如小猫般哼了一声,像被人扰了清梦,又不愿醒来。他借着红烛的光,看见她额角未退的汗潮,闭上眼叹了口气。如果这辈子都只能对着她一个人,与她同床共枕,那么就允许他在今夜她熟睡时放纵一回,让他再看一眼他的月歌吧!
三月的河水还很凉,入夜后,风带着水的寒意扑面而来。月歌不禁打了个寒颤,笼了笼身上的斗篷,仍坐在船上,面对着黑洞洞的河道,眼都不眨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亦或是在等待什么,也许只是单纯的不想闭上眼睛,看见往日的月下笛歌,或是今日的喜庆大红。她想,恐怕这辈子都找不回来那颗心了,她把它弄丢了。以后日子恐怕都得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像一个没有心的孤魂野鬼,永远望着河道的上游,好像只要一直望着,就能望见她要等的人似的。
当寂静的夜里传来清晰的摇橹声时,月歌像被惊醒似的腾然起身,向上游翘首企盼。那一刻,她的心又回来了,好端端的在胸腔里狂跳。不会有人这么晚还在这条河道上行船的,除非是她的笛公子!
月歌终于看到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屹立船头,眼泪夺眶而出。她跳下船,不顾水冷水深,奋力冲向那昭彰在夜风中的一袭红衣。飞溅起的水花令她全身湿透,但她不在乎,她要抓住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哪怕只是她眼中的幻影。
王曼被月歌吓到了,他呆立在船头,直勾勾的盯着水中的女子,用尽全身力气拨开阻挡她的河水,奋力扑向自己。那是多么大的力量,和多么强烈的渴望,才能让她如此不顾一切!王曼只觉得心中狂躁不安,对月歌的渴望在看到她跃入水中的一刻突然无限放大,大到自己那脆弱的心房已无力承受。他也纵身跳下船,拨开河水,冲向月歌。
一段路,一个人走,总觉得漫长,若是两个人相对而行,便会很快相遇。当王曼探着身子,伸直手臂,抓住月歌的手腕用力一带,将她拉进怀中抱紧时,他觉得这一段路似乎走了一辈子,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王曼捧着月歌的脸,疯狂亲吻,月歌也紧紧搂住他,纵情回应。就像两块已干燥了太久的木柴,一点火星便熊熊燃烧,直到燃尽彼此,灰飞烟灭。两个人都闭着眼睛,仿佛这样就能天荒地老。他们肆意纠缠,在水中漂荡。月歌的脚够不着河底,便将全身的重量攀附在王曼身上。渐渐的,水越来越深,他们不知漂到哪里,有那么一刻,两个人都觉得,如果现在一起淹死了,也心甘情愿。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王曼感觉到冰冷刺骨的河水让月歌在怀中瑟瑟发抖,才强迫自己缓缓放开她。月歌的脸上全是水,分不清眼泪还是河水。她的嘴唇抖得不成样子,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却在离开他的唇时,艰难的说:“对不起。”
“月歌,对不起!”
两个人几乎同时说了“对不起”三个字,一下子,心里的结全都释然了。月歌扑进王曼怀里痛哭,王曼抱紧她,抚摸着她的后脑,也流下了眼泪。两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这三个字,他们都说的太晚了,所以此刻即使是尽情拥吻,尝到的也只有无边的苦涩。
王曼抱着月歌,以最快的速度游上岸,把她送回家,让她换下湿衣服,用被子好好的围住。他给自己点了一盆炭火,坐在火盆边烤着大红的喜袍。
“我还没有恭喜你。”月歌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嘴角弯起,像是在笑,却满眼是泪。
王曼盯着火盆,头都没抬,艰涩的说:“月歌,你怎么能对我说恭喜?”
月歌的眼泪落下:“是我做错了,我应该受罚。”
“不!是我的错。对不起!可是,月歌,我、我其实也有难处,所以……对不起!”王曼尽量把头扭向一边,不愿让她看见眼里涌起的泪花。
“我真的不知道阳舞是怎么知道君侠姐姐的行踪,也从未参与到他们的事情里去。我一直没告诉你我还有个姐姐,是因为我和阳舞都不想再见面。阳舞离开家是因为目睹了她爹轻薄我。她卖身给王凤,没有告诉他我和她爹的事,王凤一直替阳舞来看望我,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他对我表明心意的那天你也在,我不选择他,不是因为他是我姐姐看上的男子,是因为你。”
听她哭着说完这些,竟然和后来自己冷静下来想出来的答案一致,王曼痛苦的抱住头:“月歌,你为什么还要跟我解释这些事?”
月歌想起那晚的事就心痛不已,咬着嘴唇忍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说话。“就是因为那晚我没有解释这些,你才走了。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想让你知道,你喜欢过的女子不是坏人,你并没有看错我,爱错人。”
王曼再也忍不住了,冲过来把月歌搂在怀里,哽咽着说:“对不起,月歌!是我混账,我不该不相信你!我从来都没觉得自己爱错人,我的月歌是最好的女子,只是现在我不能……”
听到他说这些,月歌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了,过去这段日子受的折磨煎熬都值得了。她仰起头,含着泪对王曼笑了笑:“谢谢你在大婚之夜还能来看我。可是你怎么能把新娘子一个人扔在家里不管呢?你快回去吧,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
尽管王曼再不舍得走,也知道月歌说的对。等天亮了,所有人都起来了,看到新郎官一身湿漉漉的回去,便什么都清楚了,日后渠秋华就会成为府里众人的笑柄。他不能这样,纵使他不会爱上渠秋华,她毕竟是自己求娶来的妻子,他不能让她陷入如此境地。
“箱子里还有你之前留在这儿的几件衣裳,你换上再走吧。”
月歌推开他,指了指床旁边的木箱。那是他当初吵着闹着非要放在她这里的衣裳,说是方便换洗。那时他费尽心思找机会在她这里留宿,其实什么也不干,只是躺在一起,从天黑到天亮,都觉得幸福。
王曼长叹一声,从箱子里拿出一件袍子换上,并没拿走别的衣裳。他伸手摸了摸月歌的脸,深深的望着她,低声说:“那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月歌点头,不争气的淌了一滴泪沾在他的手掌心。王曼的手轻轻颤抖,像掏心一样痛苦的从她脸上拿开时,月歌突然抓住了他。
“你能不能再陪我呆一会儿,就一会儿,等我睡着再走?”她也不知自己是着了什么魔,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她管不了自己,生怕他会拒绝,小心翼翼的哀求,“算我求你,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王曼震惊的瞪大眼睛,什么叫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昏黄的灯下,她眼底的乌青显而易见。在失去他的日子里,一夜夜无眠,痛苦的翻来覆去,睁眼闭眼都是他的影子?王曼痛心,他怎么会想不到,月歌和他是一样的,她的痛苦一点都不比自己少,好在自己每天都有其他事分心,偶尔累极还能沉沉睡一觉,而月歌每日的生活中,除了痛苦的思念就什么都不剩了。他答应过她,只要是她的要求,就没有什么不可以,可她连这么个小小的要求,都要用哀求的口气对他说出来。他现在已经为她做不了更多的事,如果能让她安眠,他做什么都愿意。
王曼坐下来,像以往一样,在月歌的外面,半靠在床头。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的望着她。月歌显得很开心,背对王曼躺好,用轻松的口气说:“我很快就会睡着的,不会耽误你回去。”
王曼转身吹熄了灯,抚摸着她鬓边的碎发,轻声说:“睡吧。”
果然没过一会儿,月歌的呼吸声就变得轻柔而平缓。王曼又陪她呆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色泛起青白,才起身离开。
听见屋门被关上了好一阵,外面也没有动静,月歌才敢蜷起身子,蒙上被子,失声恸哭。她再也承受不了这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痛苦折磨,这一刻,她几乎失去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屋门外,王曼僵直的身躯微微颤抖,那哭声在清晨空旷的荒山中,显得格外刺耳,激荡着他那颗也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他对着紧闭的木门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从他的脸颊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