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盈满则亏,物极必反(1 / 1)
王曼担心天太晚而没让月歌送他回元城,自己撑船走了。两人在一起的这段时间,王曼学会了撑船,月歌也就乐得轻闲,可以躺倒在船头晒肚皮。平时他们经常映着月光来去,因此,以王曼撑船的技术,月歌丝毫不用担心他走天黑后的水路,但还是喋喋不休的叮嘱他各种要注意的事情,最后恨不得自己也上船随他一起走。
王曼嘲笑她关心则乱,若是她送他到元城,他还要再把她送回来,这样送来送去,明天一早也回不了家。好说歹说总算拦住了月歌,王曼和她相约明日再见,到时他会把船给她划回来。
送走王曼后,月歌回到家,躺在床上,回味着白天的一幕幕,每个人的笑脸在头脑中重映,她觉得自己被好多好多快乐包围着,好像一天就顶过生命的前十七年。她抬起手腕,鸳鸯藤手钏映在一缕钻进窗棂的月光中,真美!忽然迫不及待想要嫁给王曼,想每天每一刻都和他在一起,永远不分开,想把自己的一切都交托给他,想为他生儿育女。
月歌拉上毯子蒙住头,嘲笑自己不知羞。她含笑闭上眼睛,告诫自己要耐心点,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又能见到他了!
她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一点困意也没有。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惊得月歌一下子跳下床。
“月歌——”
那急切而焦躁的喊声,让月歌怕得要命,莫不是王曼遭遇了意外,否则他绝不会这样叫自己的!她跑到门口,飞快的拉开门,门外倒进来一个人,高大的身躯全压在她身上,撞得她连连后退。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鼻,那人紧紧抱住月歌,没头没脸的对她乱亲一通。
这显然不是王曼,月歌害怕了,拼命挣扎。可越是挣扎,那人反而更加粗暴的亲吻,甚至啮咬。月歌疼得尖叫,那人推着她倒在床上,在她被摔得头脑昏沉的一瞬,用力扯开她的衣服。
月歌这才看清,这个醉醺醺的狂徒竟然是王凤,惊惧退却了一半,怒气涌上心头。她狠狠的一口咬在王凤的手臂上,他吃痛大叫一声,身子像倾倒的大树,歪在一边,捂着手腕半天没动。
月歌坐起身,用力抹蹭自己的脸。见王凤一动不动,她使劲踹了他一脚,吼了一声:“王凤,你给我起来!”
王凤的身子随着她的力道变成了仰卧的姿势,被月歌咬过的手臂无力的垂在月光里,她看见那里有两个伤疤,都是一圈牙印。月歌心一动,伸手抓住王凤的腕子,举到他眼前,厉声质问:“这是阳舞咬的吗?是不是?”她用力晃着他的腕子,他越是不出声,她越担心。
半晌,王凤才转着手腕挣脱了月歌的钳制,惨淡的说了声:“月歌,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聪明。”
“你把阳舞怎么了?”就在知道阳舞和王禁断了来往之后,月歌心里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咬着她的心头肉。虽然有大把的快乐可以让她对这感觉视而不见,但那个人是她叫了十年的姐姐,尽管姐姐几乎没对她笑过,那也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如果现在阳舞肯笑着叫她一声妹妹,她会扑上去抱着她大哭,为她做任何事。其实就连她自己在这之前都不知道,阳舞如果出事了,她会有多担心。现在她懂了,原来阳舞对她那么重要。
王凤似哭非哭的哀叹一声:“我也想知道,我把她怎么了。月歌你告诉我,我把她怎么了?”
他用手捂住那结着新鲜血痂的一圈牙印,像握住火炭一样灼烧着手心。他想起方才阳舞的泪眼,激灵一下打了个哆嗦。
他和阳舞已经多久没有痴缠欢爱了?自从阳舞为他去接近王禁,他就再没机会和阳舞单独相处。爹对她是那么着迷,她有多少手段能让纵横风月场的爹一刻都离不开她?王凤想让她在爹面前吹的耳旁风,她每一样都做得极好,帮王凤得到了一切想得到的,可他也看到了爹看她时那贪婪的眼神,那是他无法释怀的。
于是他疏远阳舞,明知道把她一个人丢在爹身边,她会失望,会无助,却不敢让她再回到自己身边。她想回来,却没有他的接应,就像被无情的扔在一座孤岛上,任其自生自灭。他明明看得懂阳舞的眼神从等待变为乞求,最后是绝望和愤恨,也知道是自己把她送去爹的身边,她没有错,可他还是忍不住厌恶,甚至痛恨。与其说他厌恶痛恨的是出卖身体给一个半百老人的阳舞,不如说他痛恨的是那个靠女人的身体达成目的的自己,无能、懦弱、自卑、龌龊。他害怕阳舞,更害怕在阳舞身上折射出来的自己。
但他没想不到,阳舞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爹厌弃了她,再不与她来往。爹虽然知道妹妹命格高贵,却还是决定上报姐姐的名字给朝廷,他想要的还没得到!
他去找她,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她看他的眼神那么冷,还强笑着说要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他或许知道阳舞的恨,也无法无视自己心里的懊恼,所以他不能抗拒翩翩起舞的阳舞,更不能抗拒酒醉微醺投怀送抱的她,他和她又痴缠在一起,她却在他畅快淋漓到极致的时候狠狠咬住他的手臂,把他从自己身上推掉,狠狠骂了句“滚”!
他还以为又回到了他们最快乐的时候,可她看他的眼神里只有恨。谁能告诉他,他到底把她怎么了?
“梦月入怀的事,是阳舞让你这么说的吗?”月歌冷冷的问。就算王凤什么都不说,她也必须弄清楚自己心里的疑问。
王凤无助的看着月歌,懊恼的抱着头点了点。
月歌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她猜不透他和阳舞之间发生了什么,但阳舞能把别人的命格预言转嫁给王政君,足以说明心意。然而王凤又做了什么?王曼说那舞女是大哥送给爹的,他用一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女子的肉体去讨好自己的爹,为妹妹和自己讨一个美好的前途,到头来还大言不惭地问他把她怎么了?
“王凤,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回阳舞身边!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阳舞现在最需要的是你!是你的安抚,你的保护!你要是个男人,就别辜负她为你付出的一切!”
王凤怔怔的望着站在面前居高临下对他怒吼的女子,怎么都难以跟那个清秀淡然的月歌看成一个人。他突然伸手环抱住月歌的腰,头紧贴她的小腹,央求道:“月歌,别赶我走!我知道我欠了阳舞的,可是我现在能报答她的,只有好好对你。月歌,我把欠她的都给你,你嫁给我吧,我一定一辈子对你好,我给不了阳舞的,都给你!”
月歌从没用过这么大力气,她差点以为自己会把王凤的手臂掰折!她也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王凤是如此让人恶心,恨不得把他推到天涯海角也不想再见到他。“你为什么给不了阳舞?你嫌弃她吗?你别忘了,是谁让她去伺候一个年纪能当她爹的人?王凤,你别告诉我是阳舞自己要去的!现在你嫌弃她了,你还是人吗?”
王凤抬起头,正好迎上月歌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得他的头歪向一边。半晌,他才转过头呆愣的盯着月歌。“你打我?”
“对,我就是要打醒你,让你睁开眼睛看看,谁才是对你掏心挖肺的人!”
“那么你呢?月歌,你看得清楚谁对你掏心挖肺吗?”王凤站起身,酒醉后的失态渐渐退去,往日的骄傲又渐渐显露,逼退了眼中的迷离,逼出七分冷厉,三分狠绝。
“我当然分得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王凤,你敢说如果我不是王曼看中的人,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上心吗?”
王凤的眼睛越瞪越大,从最初的震惊、伤痛化为此刻的恨意。“你以为我对你示爱是为了和王曼较量?我王凤在你心中就如此不堪?月歌,我真是看错了你!好歹我和阳舞还曾真心相待,可你……”他抬手指着月歌的鼻尖,一字一句的说,“我本无意强迫你,但今日我在此发誓,但凡我王凤得不到的,他王曼也休想得到,尤其是你,月歌!”
月歌恨得咬紧牙根,但她不想跟这个被恨意弄脏了心的人无谓的互相咒骂下去,她决绝的扭过头,仿佛多看王凤一眼便会瞎了眼睛。王凤的指尖不住颤抖,终是握紧成拳,贴着月歌的脸颊甩了一道劲风,愤愤然转身离去。
月歌脱力一般跪扑在床边,耳畔回响着王凤最后的那句话,“但凡我王凤得不到的,他王曼也休想得到,尤其是你,月歌!”她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突然很害怕,很无助,她疯狂的想念王曼,想他现在就在身边,能让她紧紧抱着大哭一场。
一阵突然而来的大风卷起了乌云,遮住月亮,天底下黑漆漆一片。不一会儿,大雨倾盆而落。雨中的王凤跌跌撞撞,凭着一半本能,一半习惯,延山路回到元城。当他推开那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木门时,大雨迷蒙中,他看见阳舞依靠在屋门边,像是正等着他回来。
他扑上去,捧住阳舞的脸,脸颊上半干的泪迹让这个要强又骄傲的女子略带憔悴。王凤趴在她的肩头,苦闷的说:“阳舞,我没地方可去了!”
阳舞眼中浸润了一点湿意:“你没地方去了,才想起要回来吗?”
“我们别闹了,好好在一起吧。”
“你不在乎我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吗?”
“别说这个,阳舞。别说!”
阳舞的泪又落下。他在乎的,哪个男人又能不在乎呢?
“凤哥,我能让你妹妹成为王家唯一有资格成为良家子的女子。”
王凤缓缓抬起一直搭在她肩膀上的头,怔怔的看着她,眼睛渐渐变亮。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他眼中流露出的一丝贪婪,也照亮了阳舞满心的绝望。
“真的?你想怎么做?”
“你不该问我想怎么做,应该问我要什么。”
王凤一愣,半天才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张了张嘴,声音哑在喉咙里。
阳舞看着他冷笑:“你怎么不说话,凤哥?觉得我这个女子怎么能这么下贱,这么不要脸?”
“我没有!”王凤痛苦的垂下头,“阳舞,你和我终于要走到这步了吗?”
“是我不自量力,我早就该明白,你那么高傲,事事追求完美,怎么可能容许一个出卖身体的女子留在身边。”
“别这样说,阳舞!我感激你,如果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王凤抱住阳舞,一如从前那些恩爱的日子,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拥抱已很是勉强。“阳舞,你说吧,你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我要你留在我身边一辈子,不管你娶不娶我,我都要做你的女人!”
王凤松开她,盯着她的眸子,皱了皱眉头。半晌,才沉重的点了头:“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帮我得到我想要的。”
“当然,我很守信用的。”阳舞的眼中泛着泪光,惨笑一声,“凤哥,我们到底是谁在出卖身体?”
王凤凝视着她,这个曾经相爱的女子,此刻多么陌生。然而她又是那样熟悉,她的眼、她的唇、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他都仔细品尝过。可是肉体上越熟悉,心里越疏远,就像一对并肩而行的旅人,结伴走到十字路口,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再不同行。
王凤忘记了他和阳舞是怎样相拥着纠缠到床上,那灼热的体温让他头脑昏沉,本能的想要霸占身下这副娇若无骨的胴体。阳舞娇喘、□□,如水蛇一般扭动着身子,摩蹭着他每一寸敏感的肌肤。她是有多了解他,又多了解这副身体,才总是恰到好处的激起他狂热的欲望,一波又一波,仿佛没有尽头,永不停歇。
因为了解,阳舞有数不尽的法子,能让王凤控制不住的想要在这一刻挥洒全部的热情,掏空心肝,耗尽精血。热烈的汗湿透了紧挨的身躯,粘腻腻的难受,却不愿分开。王凤搞不清楚自己是痴恋这副娇躯还是爱透了阳舞,总之这沉重的痴缠让他五脏六腑都疼,疼得他蜷起身子,缩在阳舞的身上动弹不得。
直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王凤仍不愿放开阳舞。她抚摩着他的后脑,眼泪悄悄滑落。
“阳舞,我们好好过吧。”王凤的声音,带着一丝乞求。他有些害怕,离不开一个女子的感觉,让他很没有安全感,然而他搞不清这感觉来自于真爱,亦或太多的底牌已经在她手里。
“可以吗?”
“可以。”他抬起头,抹去她眼角的泪。
阳舞抓住他的手腕,看见自己咬过的那圈伤痕旁边新添了一圈浅浅的痕迹,冷笑起来:“这是谁的?是你夫人还是侍妾,又或者是旁的女子,也像我一样养在外面?”
王凤皱起眉头,想要抽手,被阳舞牢牢握住。他不耐烦的扭着头不看她:“阳舞,你别这么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她一定很可人吧。”她用指尖一圈一圈的沿着牙印画过,似笑非笑的说,“我咬的很疼,她咬的就轻多了,不但不疼,一定还很舒爽吧。”
王凤腾然坐起身,推着她的肩头,怒声道:“你有完没完?”
阳舞不理会,接着说:“你怎么不在如此佳人身边过夜,回来我这里做什么?”
“够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法跟你好好过,没法娶你吗?你这个女子,太不识抬举!”他甩开她的手,抽身离去。
像是心脉从身体里被抽去,阳舞疼得蜷起腿,却冷笑着说:“是吗?你没法娶我是因为我不识抬举,还是因为你不能让你爹知道你和他玩腻的女子搞在一起?”
王凤震惊的盯了她一瞬,恼羞成怒,愤然下床,飞快的穿好衣裳,往门口走去。
阳舞的心疼得厉害,脸上仍是一副冷淡的神情,咬着牙喊了一声:“王凤!你忘了你方才答应我什么了?”
王凤猛地停步,这是他第一次听阳舞如此生硬的喊他的名字,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屈辱。他气急败坏的转过身:“你到底想干什么?”
“凤哥,我好久没像今晚这么尽兴了!既然你让我快乐,我也不能让你空手而归。”她笑望着他,眼神如同蔑视一个卖身给她的男子,缓缓的下了床,穿好衣裳,走出门。回头对强压怒火的王凤嫣然一笑,“凤哥,你跟我来,我带你见一个人。”
大雨过后,天朗气清。清冷的月光洒下,照亮院中的一条小径。柴房前,阳舞停下,拿出一把钥匙,对王凤指了指门上的大锁。
王凤接过钥匙,问:“你要我打开门?”
阳舞点了点头。
钥匙入锁眼,咔嗒一声,锁开了。王凤朝着木门伸出手去。
柴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他惊呆了。屋中一点豆粒大的灯火,照亮一个蜷缩在角落里被绑住手脚的女子。这女子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脸色惨白,双目紧闭,发髻散乱,额发披散下来,遮住半个脸庞,而那熟悉的容颜让王凤紧张得不能呼吸。他颤巍巍抬手指着女子,转头问阳舞:“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阳舞的嘴角勾起一弯残忍的笑,轻声说了句:“毁了她,便可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