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有惊无险（1 / 1）
第二日午餐吃工作餐的时候，学长挤到了我的旁边，看着我打的两个绿油油的菜的时候，心疼地说：“哇，好稀奇！”
“怎么啦？”
“你不是吃辣小王子吗？怎么辣椒都看不到。”说着就往我盘子里夹他的香辣红肠，我只好赶紧撤了回去。
“口腔溃疡了？肠胃不舒服？”学长一边说着，我一边摇着头一边心虚地脸红起来，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一些事要跟学长商量。
“学长，昨晚的事，你知道的事，你可别告诉一凡啊。我不想让他知道，如果他知道了我是，毕竟睡在我身边这么久，我怕他对过去的事情感到不愉快。”
“噢，噢，不过他不会介意，你想多了。”竟然学长愣了愣神，然后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说，“不过我有点想不明白，当初你为什么要和他住一起呢？”
我瞪了瞪学长，有点儿凶地对他说：“你要把我想成那样龌龊不堪的人，我也没办法。”学长没有再问，自顾自地吃起红肠来。
如果当初不是初来北京没有钱，再加上和一凡兴趣相投，又是同一年从同一个城市过来，我想我也没有机会和一凡同在一间房内住着，而且还是一住就是3年。我想如果一凡知道我是同性恋，他想想会不会后怕呢？这是一件想起来就很可怕的事情，曾经以为离自己天远地远的同性恋，竟然每夜睡在离我不到四十厘米的地方，这怎么能不叫人乱想呢？一凡公司的同事曾经乱想过，我的同事们乱想过，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大概都会乱想，于是我想起了鸽子，鸽子知道了会不会也乱想呢？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对鸽子说：“鸽子，我来北京的时候，和一个男的睡一张床，一个人住是最近一年的事情。”
“那又怎样呢？”
“你不介意吗，谁都说我和他有关系，我想听你说真心话。”
“介意，但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刚认识你，觉得你又可爱又善良，总想着约你出来喝咖啡，可是你总爱理不理。于是我跟人打听，知道你和一个男生睡一个屋里，还知道那个男生名字叫做刘一凡，那时我简直失望极了，感觉和你没机会了。可是后来我从刘一凡同一个公司的朋友那得知，他是个直的，又欣喜若狂。可是后来你又跟我讲你和子歆的故事，我又失落了一段时间，直到后来你们分了手，哎，扯远啦！”
“噢，原来你早知道。可能当时没注意，当时你约我喝咖啡，确实有时热情有时冷淡的，原来多的是我不知道的事儿。”
“可不，你看我现在急躁的脾气，说不定跟你当时折磨我有关！”
“去死，我哪有那么大能耐改变你的性子。”
“有啊，你就是我改变自己的动力，你不造吗？”他故意把‘知道’说成‘造’，跟个逗比似的。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脸说了句：“逗比！”
“好啦，亲爱的，不要不开心。怎么好端端地说起刘一凡的事？”鸽子收起了笑容，翘着嘴巴看着我。
“学长知道了我们的事，好歹我说说他还能接受，要是一凡知道，他能接受和一个这么危险的人睡在一起好几年吗？我好担心他介意这个。”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你想多了。我都不介意，他介意什么？”
鸽子笑起来很自然，漂亮的酒窝带动下，我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嬉闹了一会儿就出门散步去了。
说来也巧，走到中关村二桥前边的十字路口的时候，正和鸽子说说笑笑，突然飘来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刚想对鸽子说这个味道好熟悉，不想有个女生在呼唤我：“小白，小白！”
我环顾左右，才发现左前方一对手拉手的情侣，挥着手的正是一凡的女朋友。我忽然有点儿局促，笑也笑不出来了，有意离鸽子远了一点点儿，有点紧张地上前搭讪：“嗨，小欣和一凡啊，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了。”
鸽子看着他们笑了笑，说：“原来你就是一凡，常听小白提到你。”说着就递出一只手，一凡很配合得握了握手，鸽子又把手伸到小欣面前，小欣微笑了一下以示回应。
小欣笑着说：“这是你朋友啊，怎么不介绍一下？”
我呆呆地不知怎么介绍，惊慌不已，还是鸽子站出来说到：“噢，抱歉，叫我鸽子吧，我是小白朋友。噢，我们住的近，就叫他下楼走走，商量点事儿，没想到遇到你们了，真是有幸。”
“客气了，小白跟我们一凡睡一张床的关系，有这么帅的朋友都不跟我们介绍，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小欣是个爽快人，一张口说话就笑得合不拢嘴儿。
我才缓过神来，看了看鸽子，确实挺帅的，又看了看一凡，也是个帅哥，就打趣起小欣来：“一凡这么帅，你还要认识帅哥干嘛？”
一凡硬挤出几分微笑，还是小欣嘴快说到：“我当然不是只想着自己咯，上次一起玩的那个小妍你还记得吧，她是我闺蜜，眼光高得很，还单着呢，我看这位就不错，改天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谢谢小欣，可是我有朋友了啊，这个实在不方便。”
我也赶紧出来补刀：“对对，长得帅的一个个都有人陪伴了！”说着，指了指一凡又指了指鸽子，笑个不停，小欣也大笑不止。
简单和一凡聊了几句就分开了，我和鸽子在马路边上边走边聊边吹风，然后就各自回了家。想着和鸽子在一起已经如此幸福，大概就不需要聊天软件了，正要卸载圈内的聊天软件时，看到几条消息，是一个资料显示20岁的清秀小男生发过来的。
——晚上我好像在中关村那边看到你了，和一个高高帅帅不戴眼镜，身材非常好的大帅哥在一起对吧？
——是不是，快回答我。
——快说啦，我又不会跟你抢男朋友。
后面还发来了一张照片，一看确实是我和鸽子的背影，顿时火冒三丈，回了一长串消息——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偷拍？你到底想干嘛？
他很快回了一句——我当然和你是同类了，也不算偷拍，就是确认一下。后面跟了一个可爱的表情。
心想着他大概没有恶意，瞬间平静了许多，可没过多久，就收到另外一条消息，让我惶恐不安起来——那个男的叫鸽子吧，我听一个好闺蜜讲他的另一个闺蜜小希和那个鸽子上过床，还给我发过照片呢，最近我听说小希有艾滋病，我就是提醒你一句，小心点。
真是莫名其妙的谣言，我仔细琢磨了一下鸽子阳光可爱，那么爱笑那么健壮，怎么看都不是有病的人，心里一百个不相信，但总有一点点放不下心来。
鸽子会是骗我的人吗？他的过去肮脏不堪，还留下挥之不去的祸患吗？我的心底飘进这块挥之不去的灰云，苦痛不安。于是在网上查了查艾滋病的检测方法，第二日向领导请了病假，背着鸽子偷偷去医院做了抗体检测，下午就拿到了单子，看着单子想着就这一天的功夫，我从幸福的爱情里掉进灼烧的地狱，此刻终于又重见光明，我把单子塞进了钱包，一身轻松地飞离了医院。
一般到了周末，我就会到了周五在外头吃完晚饭，我给鸽子钱包结账的时候，鸽子翻到了那张证明，因为我没有跟他说，心底比较虚，回到家，鸽子笑着看着我，说：“这是怎么回事，上周五做的检查，跟我在一起之前做了什么亏心事儿吗？”
我本来听着有点来气，可是总觉得自己没告诉他理亏，有点害怕，就小心地说：“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你想多了。”
“哈哈，跟你开玩笑呢，不过也好，起码我知道你三个月没碰什么脏东西。”
“什么三个月？”
“这个就是证明你三个月前是安全的，因为三个月内你干了什么亏心事就算中了枪，也是检测不出来的，医生没跟你说吗？”
原来如此，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了解的不够，心想着我和鸽子两周前发生的关系，并不能证明我是干净的，心里不由得焦虑起来，也不知道说啥是好，傻傻地问到：“公平起见，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干净的呢？”
鸽子笑容突然僵硬了，明显的额头纹下面藏着上翘的眉毛和凝神的眼睛，他停在那儿了，难以相信地看着我，眼神透露出的信息大概是在祈求我和他一样只是在开着玩笑，结果他失望了。
“你说什么？”鸽子说完这句，足足呆了半分钟，脑袋咕噜转着想着什么，他再次凝神看着我的时候，变得不再那么僵硬，不再那么惊愕，而是淡淡的坦然：“也对，小白，你既然做了这个，那我也应该给你一张干净的证明，好吧，明天这个时候我给你，那样也就公平了。”
鸽子得有多失望，才会如此黯然。他离我远远地，坐在沙发另一头，双手搭在大腿上，不言语，呆呆的眼神看着天花板与墙壁之间的棱角处，一看就是一整晚。
我就那样看着他呆呆看着天花板与墙壁之间的棱角处，我想我本应该高兴，因为我从来说不过他，很幸运这次赢了。结果当然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怀疑了他，这让我觉得与背叛鸽子无异。可是第二天他很早就要出门，我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出门，于是他拉着我的手拽到他的跟前，看着我的眼睛说：“跟我一起走吧。”
我看着他的眼睛，猜想他多半气晕了，想让我亲自看着他体检，然后拿着健康证明向我耀武扬威，对我当头羞辱一番。
“我错了。”我即使认错也不会接受那样的羞辱，我想了一夜的道理此刻终于付诸实践，我只好低下头。
或者一开始我就意识到自己过分了，可是我一直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对鸽子低下高贵的头，于是那样僵持了一晚，此刻看着鸽子的眼睛，我终于低下高贵的头。倘若鸽子问我为什么要先跟他道歉，我想我可以这么说，我就说你的眼神过于恐怖，那种眼神像是一头高傲的野兽围堵着一头瑟瑟发抖的羔羊，我被你吓到了。
鸽子笑了笑，抚摸着我的头，嘴角的小酒窝一颤，眼睛登时眯成一条缝，突然用手指头挂了一下我的鼻子说：“傻瓜，我猜你大概听了什么谣言，或者哪里不舒服了，不管怎样，你做那样的决定前几日肯定心里受了许多委屈和折磨，我没能早些察觉细细帮你分担，是我失职了，亲爱的！”
鸽子说着说着，我的眼睛就有点儿湿了，他手指在我脸上划着泪珠就凑上来亲了我一口，我显得有些感性过度情不自已，眼泪更加止不住了。
“傻瓜，别怕。就算艾滋病人亲你脸蛋一下也不会有事的。”
我哭笑不得，轻轻揍了鸽子胸口一拳，说到：“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恩，好啊。收拾下情绪，我们该去医院了。”
“不去了好吗？鸽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昨晚真有点生气，因为我坐在沙发上你都不过来跟我说一句话，我好不容易盼个周末来你这，你竟然让我在沙发上坐一晚。后来想一想你肯定有什么苦衷，你下这样的决定也并不容易，哪里还有气，心疼还来不及。不管怎样，我今天得去下医院，消除你心里的顾虑。”
“可是我心里没有顾虑了，真的不要去好吗？”我央求着。
鸽子没劲地呼了一口气，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用决绝的声音说到：“呼，这可不行。我还有别的目的，非去不可。”
“还有什么目的？”
“你不是跟我道歉来着吗？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昨晚那样气我，道歉我不接受了。我一定要去医院拿到一张健康证明，在你面前耀武扬威，好好羞辱你一番。”鸽子洋洋得意，眼神像是一头高傲的野兽围堵着一头无路可遁的羔羊。
我再次无言以对，就跟他去了医院做了检查，拿到结果出了医院。庆幸的是鸽子是“阴性”，失望的是鸽子并没有马上像他说的那样羞辱我，而是在我反问他的时候偷偷笑着说：“先给你记着，不要这么期待好嘛，还怕少了你不成？”
当他忍不住爆笑的时候，我也忍不住暴打他一顿，我的节操伴随着26层落下的玻璃摔在石板上碎落一地，不禁赞叹起来，好一个有惊无险，仿佛是劫后重生，伴着清脆的声音，我们奔跑，追逐，嬉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