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可以分类的冷(1 / 1)
大连火车站给不了我任何海的遐想,反而是出租车内沿着市区通往郊区的路上,起伏不定、蜿蜒辗转的路给我一种漂的感觉。
上司交给的任务没有想象中的顺利,但也并非难以完成,客户是很好客的军人主任,晚餐是丰盛的海鲜,我坐在主任左边。不知不觉一切都似乎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酒足饭饱,主任回家陪爱人,于是嘱托右手边的鲁大参谋陪我逛夜大连。
外面风很大,天气很冷。我看着岗哨在大门两侧岿然不动,黑色手套紧紧抓着暗色的枪,像雕塑。高挺的红色鼻子呼出白色的气,分明不是雕塑,而是在凌冽的严寒里渐渐消融的青春。也许是刚从透不过气的北方室内出来缺氧,也许是主任热情的白酒开始发挥美妙的效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眼前这个战士的幻象。幻象里,战士光着身子,露出健硕的胸膛,抬起一只肌肉饱满的臂弯,他的大腿线条分明,下面像米开朗基罗的大卫!
“方工,方工,你怎么了?”
鲁参的叫声,坏了我欣赏艺术的心境,尽管如此,像鲁参一样我也有礼貌地轻声安慰到:“鲁参啊,没事没事,大概是醉了!”
鲁参笑了笑连忙夸我们公司的人都是海量,说我谦虚。
“鲁参见笑,我酒量确实不行,现在都晕晕乎乎的,看来是逛不了美丽的大连夜景了。”我说着,夸张地晃动了晃身子,鲁参惊呼哎哟,一手扶住我的脖子,一手抓紧我的腰间,把我送回了招待所房间。
第二天早晨,我拿着资料找主任盖章,同把上司给我的信封一并交给主任,并告知即刻要辗转别地,主任忙笑着说:“你的事情是办完了,我们的事情还没办完。方工辛辛苦苦跑大连来一趟,辛辛苦苦忙了两天,还没好好招待就说要走?贵公司刘总知道了,你这样的员工他倒是喜欢了,我这样的主人怕是要被数落了。”
我呵呵傻笑说:“主任您太客气了,我在这吃的好喝的好睡的也香,招待一级棒。再说我做的都是我工作内的事情,应该的,不麻烦您了。”
主任见我如此坚决,不再挽留,主任给我盖好章的资料,要鲁参送我去机场,我再次推脱,最后是让鲁参送我出大门口,人情世道也不便多谈冷暖。
“方工多大了,结婚了吗?”
“呵呵,24了,没有结婚,女朋友都还没有呢,结婚的事儿还早。”尽管不愿意回答,我依然是很热情的口吻。
“也是,现在年轻人都不急着结婚。我女儿明年就毕业了,不小了,我每次问她谈了男朋友没,她总是说还早还早。”
“是哦,没毕业呢,还小。”
“等她毕业再谈就晚了,不像你们在大城市的,我们小地方就应该早点结婚。方工,你家里人不催你结婚吗?有考虑找个外省的媳妇儿吗?”
感谢天晴路好走得快,聊会儿就到了大院大门。
我当然是骗他们的。我并没有订中午的机票,而是早准备好了晚上出发去武汉的行程,至于下午,当然是去金石滩看海。
天气预报的气温是3到负2度,而站在金石滩,在风里,我觉得自己完全高估了自己承受低温的能力,此刻下午二点,尽管阳光明媚,最高气温大概是3度。我放下行李箱,面朝大海,大声呼喊。
脑海浮现曾经某日,比这个时节更晚,在南通一个凛冽的海滩,我也是拖着行李箱,没有面向大海,也没有发出声响,只是静静地在沙滩留下脚印,为你写下诗歌,这又是怎样的凄冷?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为你写过诗了,胡莹!
“你还好吗?”我拨打了蓝子歆的电话,脑子从胡莹那边回过神来,第一个就想到了我亲爱的子歆。
“还好哦,你早上打我电话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很好很强大!”子歆调皮地很,不治治他怕是要逆天了。
“求我。”我冷冷地说到,“快点求我!”
“你肿么啦?要我给你送药来大连吗?”他又笑了,是那种叫人厌烦的冷笑,却又莫名其妙让我暗爽。见我没有说话,他先急了,“快说哦,什么事要我求你?”
我感觉自己在对战子歆的时候,偶尔取得的几场胜利大概都是在我冷冷之后,哈哈之前。我哈哈大笑起来,说:“蓝子歆,你给我听好,我在大连金石滩,大海哦,你不是说没见过嘛,我开视频给你看哦,你要不要求我?”
“你来赣州,我天天跪在床上求你。”我的天空蓝蓝的,此刻飘来灰色的云,每时每刻我都觉得和子歆聊得特别开心,除了他说来赣州。
子歆意识到我不悦,事实上除了第一次说来赣州,他每次说完来赣州都会跟我道歉,然后他那边会传来轻轻的抽泣声,我已经习惯这样的节奏。而此刻,我并没有听到道歉,我也并没有听到轻轻的抽泣声。
“不说话啊,不说话我挂了。”很快,我就真的听到嘟嘟嘟的挂断声。
我有片刻的失落,又有片刻的释然。我没有给他开视频跟我一起忘掉海风摄氏三度吹红的我拿着手机的手,我没有很期待潮涨潮落,只是轻轻地转身,走向高处的礁石,用微信给他拍了十秒的短视频发过去。
在去往机场的出租车上,我不停地反复观看了我拍摄的十秒短视频,一波潮水过来了,消失在沙滩,然后又一波潮水过来了,消失在沙滩……我以为子歆会回我一条微信,或者回我一个电话,然而没有,于是我发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过去告诉他晚上八点多飞武汉的飞机,我以为子歆会回我一条微信,或者回我一个电话,然而没有……
“手机没电了。”最后子歆没有这样告诉我,于是我自己这样告诉的自己。呵呵一笑,我登上了去往武汉的飞机。
到了武汉下了飞机,我赶忙开机,出来几个微信群的消息,并没有其他谁的消息,有点失落,才意识到已经晚上十点半。我承认自己是个敏感鬼,天马行空,善于联想,缺乏决断。此刻脑中冒出的竟然是陶喆的飞机场的十点半,一阵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