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逼不得已（1 / 1）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药效才缓过来。
我坐在云漱斋的亭子里，觉得依旧有点头晕。守门的仙娥来传话：“仙子，二殿下请你往衡垣宫一趟。”
怒火猛地涌到胸口，我站起来道：“好啊，我不去找他算账，他反倒还找上我了！”
来到衡垣宫，我卷起袖子，一脚把门踹开。
殿内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暗，极少有阳光射进来。胤夕一身高贵的黑袍，头戴银色高冠，雕塑般立在香炉旁。
我三两步跨上去，“啪”地对着他就是一巴掌。他虽没躲，却用神力把我的力气反弹回去，我的手掌立马火辣辣地疼。
“柒柒，虽说分别已有一日，但再见到我时也不用这么激动。”他淡淡道。
我歇斯底里起来：“你还敢找我？对我做了那种事后，你竟还有脸让我来见你？前天晚上，你的行为叫迷.奸！你这该死的混蛋，那是迷、奸，你懂不懂！”
他要说话，我又怒吼道：“你不过是想从我身上打蓬丘的主意！你休想！有我在一日，你别想把我师父拉到你的战线去！”
他闻言，嘲讽道：“女人就是这样，以为凭着自己的一点重要性便能主宰一切，真是可怜的愚蠢！你听好，从今日起我不会打你半点主意！我要得到蓬丘的势力，难道定要从你身上下手，难道你是唯一的法子不成？今后你少再跟我废话这个，我可没有某人对你的耐心！”
没想到他放手得这么痛快，我反倒一时不知该怎么闹了。
一静下来，但觉殿内森冷无比，透着一股莫名的寒。香炉里的烟雾分外浓厚。
我立在雾里，冰冷道：“找我何事？”
“好事。”
“再让我听见一句废话，我废了你……”
“想不想知道你父亲是谁？”
我如被数道疾雷击中般跳起。什么？父亲！
父亲，这两个三千年来在心里千回百转，万般翻腾的字眼，这一声无数次午夜梦回时在心里低吟的称呼。多少次被人欺负后，不敢告诉阿娘，只能对着遥远的夜空把伤痛说给爹爹听，想象着他温暖的手掌，抚慰的眼神……
我双脚一软，跪坐在地上。胤夕缓缓蹲下来，凝视着我的脸。
“云柒，你不是一直想找爹爹？”他轻轻道。
我很努力地稳了稳呼吸，理好两鬓的发丝，才慢慢道：“说吧，你想要我干什么？”
毫无条件地告诉我，他永远不会这么好心。
天外，太阳忽然隐进了乌云里，大地在刹那间一暗。殿内也明显暗了下来，袅袅香烟更显阴冷。
胤夕缓缓从袖子里抽出一个东西，黑暗瞬间被一道匕首的银光破开。我瞪大眼睛看着这银光，吓得血色全无。
“噬神刀！老天，你要干什么！我可不想拿命来陪你疯！”我冲着他低吼道。
噬神刀与我用来对付卿千恋的降魔刀对应，是天宫的宝库里看护最严的神器之一，不准任何神仙触碰。因为它对神的杀伤力深得不可估测，不管修为多深的神都可能被它毁得神形俱灭。擅自盗取可是大罪。
胤夕脸上是不可思议的，稀松平常的笑容。看我稍稍平静一些后，他缓缓开口：“我要你做的，就是把这匕首插.进旭羽的心脏里。”
这次，我吓得整个身子躺倒在地上。
他也倒下来伏在我身上，压迫着我的身子我的呼吸，用噬神刀的刀背缓缓划过我的脸。
“要想知道你父亲是谁，这是唯一的法子。”他冰冷的气息拂着我的脸，我全身都颤抖起来。
他又轻笑道：“若你敢不答应，等我坐上天帝的位子，第一个铲除的就是你全家！”
我忽然双手抓住他握着噬神刀的手，拼命扯往我胸前，“你杀了我好了！为什么我要受你要挟，不如你直接杀了我，让天帝发现你盗这匕首然后治罪，我们同归于尽！”
握着刀的手没有被我扯动半分，另一只手却掐住了我的脖子，手指猛地收紧。他俊美的五官扭曲起来：“难道，他竟比你爹还重要？”
我觉得自己要被掐死了，于是拼尽全力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我死都……不会……伤害他！”
胤夕的眼里像要喷出火来，我以为他会扼断我的脖子。可接下来，他的手一提，我的头被摁到了香炉旁。浓浓的白烟冒出来，胤夕一松手，我终于能呼吸，立刻大力地吸进几口香烟。
然后，身子好像发生了奇妙的反应。思绪轻飘飘的，说不出有什么不正常之处，但我已无法主宰自己。
再看胤夕，他不知何时已站起来，高高地立着。我忽然觉得，他是我的主人，我一切都该听他的。
“云柒，旭羽已知道我犯的罪，手里还握有证据。我不能留他，明白吗？”他不带半点感情地说。
我呆呆道：“明白。”
他又道：“他最在乎的人是你。要除掉他，你的胜算最大。明白吗？”
“明白。”
他接着说：“但你动手总得有个理由，不然他会马上猜出你已受了控制。”
“什么理由？”
他走到书架前，从暗格里拿出一卷锦帛：“这是一份奏折，你看看上面的内容。”
我听话地展开奏折，看完后道：“这是旭羽呈给天帝的奏折。奏折上盖着旭羽的印章，里面写的全是弹劾师父的话。他意欲扳倒师父，把蓬丘占为己有。”
胤夕凝视着我道：“你信不信？”
我不说话。他温柔地笑了，道：“奏折的确是假的，但我希望你信呢。”
听了他的话，我忽然像被催眠一般，呆呆道：“我信了。”
他很满意。“那么，你现在恨他吗？”
我斩钉截铁：“恨不得他去死。”
胤夕冷笑着将噬神刀交到我手上。
“柒柒，今晚就行动。不然，香烟的效力可是会消失的……”
***
夜，漆黑。冷月，高悬。
一路往西宸宫走去，梧桐的黄叶落个不停，在空中无力地挣扎。
秋意如此萧瑟。
我白裙裹身，踽踽而行。纤弱身影与天地的肃杀融为一体。
而西宸宫内，是与冷夜相反的暖。
盏盏高挂的宫灯朦胧浪漫，洒下的光晕如同三月的阳光。重重紫帘温柔地拂摆，掀起的微风像情人的呼吸。
旭羽背对着我，正立在书架前认真地看书。
我俯身把胤夕给我的，能让人丧失神力的香粉扔进香炉。点燃，满殿立刻烟雾袅袅。
“下去，我没让添香。”旭羽转过头，就看见了我。
一看见我，他神色就变了，眼里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痛苦之色，然后拼命把痛苦掩盖。
“怎么是你。”他没好气道。
对了，我们还应该在彼此生气的阶段。
我走上前，轻轻道：“昨晚谢谢你从衡垣宫把我送回去。”
他冷冷道：“我哪里担得起云柒仙子一个谢字。”
还生气。我再走近些，温柔道：“柒柒今晚是来赔罪的。之前是我对不起你，一切都是我的错。求你莫要再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了好么？”
我已走到他跟前，抬眸对上他的凤目。他想移开眼，想避开我的目光，却怎么也办不到。
我得意极了，张开手臂，温柔地环住他。本以为下一刻就是他弃甲归降，可他动也不动。
我用下巴蹭他的脖子，他长叹了口气：“柒柒，你既然心里有他，何苦这么招惹我？”
我睁大眼睛，“他是谁，难道不是你？”
他酸道：“你心里第一是他，第二是泠月，以为我不知道？柒柒，你想从我身上要什么直说便是，不必撒谎来骗我开心……”
他后面的话忽然被我柔软的唇堵住。
吻。火热绵长，纠缠辗转。
他的舌头每滑过一点点，都会引发我浑身的颤.栗。
下一刻，神光一闪，我们已滚在床上。
缠绵一阵后，他一个翻身把我换到上面，手忙脚乱地想解开我的裙子。
我不停地亲他的眼睛，和以往不同，带上了点诀别的遗憾。
迷乱中，不知何时我又变成了下面。我努力找着一丝理智，在他耳边问道：“天帝那里的奏折，有没有可能偷得到？”
他把嘴唇恋恋不舍地从我身上移开，嘶哑道：“可以，我就可以。”
我又问：“你的印章一直保管得很好吗？”
他道：“除了我外再无第二个人碰过。”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问这问题。胤夕让我相信，我本该毫不犹豫地信的。可心里好像有个叫理智的声音在为旭羽说话。
“呲”地一声，裙子被他撕开，两条修长的腿露了出来。他眼里饥渴之色愈浓，不能再拖了。
我的手中幻化出那把噬神刀，刀尖直直指着他的背心。
他的头正埋在我的颈间，极尽柔情地耳鬓厮磨，对于背后的危险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对我更是没有一丝半点的防备。
没有多加思考，我手上用力一动。寒光忽地闪过，他反应奇速地握住我的手。可因为距离过近，还是太迟了。
耳边响起匕首割开皮肉的声音，我眼睁睁看着，噬神刀在他背上没入至刀柄。
鲜红的血一下子喷涌而出，染红了我的裙子，然后大把大把流到白色的云被。鲜血晕开的景象刺激着我的每一个感官，床上的场景凄艳绝伦。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浑身的每一根肌肉都在紧绷，抵抗着钻心的疼痛。
“噬神刀！柒柒……你为什么……恨我到这地步……”
我变出那张奏折，扔在他身上，恨恨地质问：“这是你写的吧？为什么要谋取蓬丘的统治权！”
他展开奏折看了一眼，然后用手紧紧地握住，眼里的疼痛甚至盖过了身体的痛楚：“你……从来不……从来不信我，对么？”
我无视他背上的匕首，冷冷道：“对。”
噬神刀在疯狂地吞噬他的灵力，周围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殿外的仙娥被惊动，用力地敲着殿门：“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旭羽紧咬着牙齿，对我道：“快走，别对任何人提起今晚的事！”
我一下子呆住。
他颤抖着拔下背后的刀，然后毫不犹豫地，往右胸一插，灵力再次喷涌而出。然后再拔下，往左肩一插，一划，割出一道长长的刀痕……
我捂着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你干什么！”
他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用手按着肩上的伤口，“是我私自盗取噬神刀，然后不小心引发它的神力伤及自身……”
殿外的仙娥在不停地撞门：“殿下！发生了什么事？求求您，让奴婢们进去！”
他吃力地催促我：“柒柒……快走……小心点……别让任何人看见你！”
我看着满床的血，看着他痛苦的神情，忽然重重一震，彻底惊醒。
一清醒过来，就吓得瘫软在地。我跪在床边，声音抖得几乎听不清：“旭羽，你，你没事么？是胤夕控制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眼看着仙娥们就要破门而入，他暴喝道：“滚出去！不管你是不是故意，我只要你快点滚！”
他从没对我这么凶过，看来这次，我们是彻底完了。
我只能伤心欲绝地跑出去。
***
衡垣宫内，胤夕的眉目间俱是喜色。
我面无表情道：“我爹是谁？”
他讽刺地笑道：“云柒，还没醒过来么？他这样对你，你关心的竟然还是自己？”
我继续道：“我爹是谁？”
胤夕道：“原先我还担心你爱他，你清醒后会给我惹麻烦。看来是我多虑了。你不爱他，一点也不爱他！”
过了一会儿又寻思道：“你能平安地来我这儿，是因为他替你揽下了所有罪责吧？果然和我料想的一样。既然他不想让人知道是你干的，那我也不用担心被别人发现是我指使的你！因为他的人若敢提我的名字，我必定要拉你做垫背，这正是他不愿看到的！”
我静静地看着他，“我爹，是谁？”
他瞪着我，不敢置信道：“你怎么能这么平静！他被重伤成这样，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性命……”
我冷冷道：“他保不住最好。”
他惊得说不出话来，我接着道：“因为他若死了，你也得死。还记得你握着噬神刀时，我紧紧抓着你的手要你杀我吗？那时，我便已趁你不备在刀内烙上了你神力的痕迹。第一个接触这把刀的人是你，一旦天帝天后追查起来，首当其冲的也是你！”
此话一出，有生之年终于轮到我来欣赏他恐惧的表情。
我心满意足，尖声笑道：“他若死了，我会马上让你去陪他！你拉我下水又怎样，我又不想做天帝，死就死呗！哈哈哈……”
笑声未断，他一个巴掌将我掴出十几尺之外。
“贱人，你怎么可以出卖我！”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浑身的骨架像碎了一般。手背擦过嘴角，染上一道濡湿的猩红。
我脸上露出一个自嘲的笑：“还记得千凰会时我与你做交易的日子吗？我连自己都能出卖，你又算个什么？”
他疯狂地怒了，一下闪到我面前揪住我的头发，反反复复掴了我十几个耳光。
我笑得更大声，他的手不停地掴下去。
一会儿后，我忽然听见胤夕阴森笑道：“不，你不会供出我的。如果旭羽灰飞烟灭，我就是未来的天帝。你若敢得罪我，你爹会有什么下场？”
我立刻说不出话来。
是啊，胤夕一定不会放过我家的。到那时，谁帮得了我？
耳边，响起几声得意至极的轻笑：“云柒，你想知道爹爹是谁？好，看在你立了大功的份上，我告诉你。其实，只要你以后乖乖的，我一高兴，或许还能封你做个天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