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朝局(1 / 1)
梁殷果然很给凌琛面子,说不要叫上武德将军,当真就没有邀约。独孤敬烈也懒得跟这群斗鸡走马的公子哥儿厮混,干脆没日没夜地泡在了兵部,协同刑部审理“玉面天狼”一案。
但是那杨天威极是难缠,该认不该认的罪名儿,一个不拉地认将下来。仿佛知道自己反正都是个死罪,砍头还是凌迟都不在乎了。可一问到与土匪们协从通同的人,他立刻开始大背洛阳官员名字:洛阳尹陈某卖放粮船,漕运使张某送信,东都留守平章事钱某协从……独孤敬烈见他绝口不提江湖事,恼得便要动大刑。倒是听审的太子止住了他,道是:“此人既已招供,便查实了口供真假,再审不迟。”
独孤敬烈心中暗暗冷笑,心想你要靠这么个土匪案子削减齐王羽翼,还早得很呢!
果然,没出三天,独孤丞相就到了武德将军府上。
那会儿独孤敬烈刚从禁军演武场回来,便见他爹在书房中坐等。也没空儿等他卸了战甲,就劈空丢过来一份文书:“这是太子拟定的‘玉面天狼’案通匪要员名单,你看看。帮太子再加几个人。”
独孤敬烈仔细瞧了一遍名单,见里面的名字几乎全是齐王跟他爹的私人,还夹了几个平日里跟太子有过抵梧的私敌。他暗暗叹了口气,知道太子这回又落到他爹的井里去了,简直就是天赐的“结党营私,排除异已”的罪名!见父亲还在等自己回话,只得木着脸摇摇头:“没了。东都留守是清河王麾下出来的人,太子哪里敢得罪老皇叔?”
独孤丞相摸了摸下巴,道:“查匪案查到官场上来,太子倒也不是第一人。只可惜你们是在洛阳剿的匪,那‘玉面天狼’牵扯不到长安的官员身上来——北平府呢,可与此案有什么牵连没有?”
独孤敬烈的表情更是僵硬,道:“就是滦川公生擒的‘玉面天狼’,且北平府多年不曾涉足朝堂,哪能与长安,洛阳官场有关?”
独孤丞相手中正在把玩一条镶金嵌玉的马鞭子,听他这般回话,刷的一下,夹头夹脑地抽了他一鞭。虽然他戴着金盔,不曾伤着皮肉,但还是被那鞭风震得眯了眯眼。
独孤丞相冷笑道:“清河王与东都官员都能掂量轻重,只有北平府要撇得干干净净,是吧?”他逼近儿子,冷冷道:“这个节骨眼儿上北平王世子入京,若真给了太子翻身的机会,我们独孤一族就只能坐以待毙了。你再念着与凌家的旧情,只怕将来死无葬身之地!”
独孤敬烈默然,皇后在宫中,齐王在朝堂,皆是布局谋篇多年,太子之位已岌岌可危。连清河王都同意了齐王与明安郡主的婚事,只待独孤家族的最后一击了。这个时候与独孤皇后有死仇的凌家人突然入京,朝堂格局随时可能生变,难怪他爹如临大敌。他抬头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父亲,试探着道:“爹,凌小公爷……还是个孩子呢……”
他爹听他这般说,好似不认识了他一般,上下打量一番。见儿子又闭了嘴沉默不语,总算还是平时那沉默寡言样子,便懒得与他计较,只哼了一声,道:“他十三岁便随军出征,遂北千里,杀敌无数。北平府,长安城,谁敢当他是个孩子?”他盯着独孤敬烈,一字一顿地道:“北平府已有战报往京城送来:北戎王遣使议和,正与北平王商讨朝觐皇上事宜。你不知道?”他怀疑地盯着儿子,道:“你与他自小有交情,他没跟你说?”
独孤敬烈脸色僵得如一块铁板,硬硬地摇了摇头。幸而他一直是这种棺材板脸,所以他爹也没太在意,只用马鞭柄敲了下他的胸膛,道:“滦川公已向皇上上了密奏,说是北戎狼子野心,首鼠两端。朝觐之事与北平王还在商谈之中,因此北平府还不敢轻送喜报过来……不过既然滦川公已经入朝,这等大事,应该也是十有八~九了……北疆平定,北平府圣眷正浓,若凌家真要在废太子一事上作梗……”他瞪着死硬倔强的儿子,命令道:“既然他住在你家,你就给我把他盯紧喽!若凌家打算把当年的事情揭了过去,那便万事皆休,如若不然……”他挥起马鞭,又在儿子的肩头狠狠抽了一鞭,抽得那黄金甲胄一片哗啷啷作响。
正好此时将军府的亲卫进来通禀道:“将军,清河王驾南山围猎已毕,滦川公回府了。”
独孤敬烈心里暗暗叫苦,倒霉孩子早不回晚不回,怎么偏偏拣这个时候回来?偷偷瞟他爹时,却是早已整理下一脸的慈霭笑容,令道:“既然本相在这里,便请小公爷到正堂相见。”说着,极温和可亲地迈步出门。
独孤丞相与北平王是平辈论交的,凌琛再是调皮捣蛋,也万不会在长辈面前搭架子,规规距距地到了正堂之外,通名相见。独孤丞相拉着他问长问短,连声只让他“把这将军府当作自己家中,不必见外”,又问此番围猎,可还快意?
凌琛道:“吓,长安这地儿就没有猛兽可猎,除了兔子就是鹿,这一回只打着了几头野猪——”他兴致勃勃地道:“不过有只野猪倒凶猛得很,把齐王的马都给惊了——”
独孤敬烈狠命瞪着那只惊了齐王马的“野猪”,心道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这可是当朝宰相,齐王的亲舅舅,是老子的亲爹!
独孤丞相脸色不变,立刻笑咪咪地给凌琛戴了顶高帽子:“三殿下虽然幼习弓马,哪比得上北平府的彪悍儿郎?”
凌琛仿佛对这顶高帽子无比的受用,笑道:“独孤伯父太过奖了。不过我自小在马背上长大,马性子倒是极熟的——这回明安郡主的马也被齐王的惊马骇得崴了腿,还是与我同骑回营的呢。”
独孤敬烈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眶来了,清河王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小子你果然跟明安郡主有缘无份!
不过武德将军终是对得起自己封号中的那个“德”字,待父亲走后,总算是好心地提醒了滦川公一句:“瞧着吧,你肯定要尚公主了。”
凌琛浑不在意,笑嘻嘻地说:“嘁,凌家家风,不尚公主,只上美人!”
独孤敬烈想你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吧,老子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