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辉夜的旗帜3（1 / 1）

辉夜的房间与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在我的想象中，这里应该是利落干净的，像个女杀手的房间才对。而她的房间像个幼儿园，地板上堆满各种夹娃娃机里的公仔，墙上贴满二次元萌妹的海报，就连天花板上也挂着粉色的卡通人偶挂饰。

「别动那个。」宽叔厉声道。

我赶紧将半人高的毛熊玩偶放回床上。

这黄色毛熊相当破旧，耳朵上还打着补丁，相比其它的玩偶，它就像个借宿的流浪汉。不过，它却占据着床头的有力地位。

我不禁指着它问宽叔：「这家伙是被诅咒了的王子吗？」

「那个啊？」宽叔迟疑了一下，「是从玲花那里抢来的。」

「咦？！」

「辉夜第一次参加角色比赛的时候，玲花跟她打赌说她不会晋级，赌资就是这只毛熊。辉夜只要一生气就会玩弄它。」宽叔似笑非笑地说：「它的学名叫做出气筒熊。」

「这只耳朵不会是被她拽掉又缝上的吧？」

「喔这个？」宽叔摸着熊耳朵上的线，若有所思地说：「女人会做的事辉夜都会做，很了不起吧？」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缝起来嘛。」我悻悻地说：「虽然我不会……」

「你不需要会做啊，将来娶个像辉夜这样贤惠的女孩子就好了。」

「打死我也不会娶那种暴力狂，简直是——等一下！我本来就是女孩子啊！」

「喔？」他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我，「辉夜说社团里有个娘娘腔的男生，不是说你吗？」

那家伙居然在外人面前这样诽谤我？！我已经零容忍了啊！

「妳怎么了？一脸恐怖的样子。」

「没什么……」我随口应着，「快点来找线索吧。」

就像是小孩子闹情绪一样，我趁机将她的公仔都踢了几脚。就在我踢到一只小兔子的时候，它屁股上沾的纸片掉了下来。

那是半张特色拉面店的餐票，它已经被撕毁，其它的部分不知所踪，背面地址的部分也残缺不全，但是能看出那是东区的某家店。我有些在意，因为我们西区的孩子，很少去东区那种治安很差的地方。

我捏着那张纸片问宽叔：「辉夜喜欢吃这家的拉面吗？」

「她不喜欢吃拉面。」他接过那张纸翻来覆去地看着，「开票的时间是昨天啊……真是奇怪，我去找找其它的碎片。」

他将废纸篓倒空，逐个检查那些废纸团，但是并没有发现相应的碎片。他又沉着脸跑到门外，我好奇地跟过去一看才发现，他竟撸起袖子，在大垃圾桶里翻出一个黑色的垃圾袋。他破开那袋子，用树枝将垃圾都挑出来，他甚至亲自用手将小型的垃圾捡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抓起一把纸团就往房间里跑。那样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忙着抢救病人的医生一样。当我再次看到他出来时，他摊开手掌兴奋地对我说：「找到了。」

那是一张刚刚被拼凑完整的□□，上面的地址清晰可见。

这张票的存在有可能证明辉夜去过那家拉面店，但是不爱吃拉面的辉夜为什么要特意到东区的拉面店，这本身就很可疑。我当即和宽叔乘车赶往那里，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宽叔本身话就不多，神情严肃的他一路上更是和我相对无言。冲进店里后，他反倒掏出辉夜的照片，大声向店员询问。

年迈的老板娘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警觉地问：「你、你们是她的什么人？」

「监护人。」

「太好了。」阿嬷伸出手说，「看、看那边的玻璃，怎、怎么样？被她……她砸了噢，你、你们不给我赔吗？」

「虽然她很暴力，可是她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我脱口而出。

宽叔接了话茬：「没关系，她没有钱的时候会变得不讲理，如果真是她砸的我会赔给妳。但是妳得告诉我，她为什么要砸妳的店。」

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阿嬷的口气舒缓多了：「她、她向我打听黑毛阿飞那、那小子的住处，我、我说得不、不利索，她……她以为我……不、不说。」

「阿飞？！」

「是、是个二十多岁——」

「行了，妳就直接告诉我他在哪里！」面红耳赤的宽叔急切地打断她的话。

「不、不知道。」阿嬷大喘口气说，「但我知道……他、他在这里的集装箱厂打工。」

听闻此言，宽叔狂奔出门，只留下阿嬷在身后挥手大喊「赔、赔钱！」。

集装箱厂就在不远的地方，辉夜很可能也去过那里。我立刻给玲花打电话，将这一情况告知她。

刚走没多远，我们就迎面撞上乘滑板的游歌。

「你怎么也在这儿啊？」我问。

「有朋友说他在这附近看见过大姊头，所以我来这里找，你们呢？」

「我们要去集装箱厂，辉夜可能去过那里。」

「哈？那地方我熟啊，暑假我还在那里打工，走吧我带你们去。」

「对了，游歌。」宽叔沉沉地问：「你知道一个叫黑毛阿飞的人吗？」

游歌想了想说：「叫阿飞的人太多，但是叫黑毛阿飞这种绰号的人，我还没听过。」

「算了，不管是什么颜色的毛，只要他敢动辉夜一根手指，就等着被拔掉吧。」宽叔拍拍游歌的肩膀，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在出租车上，独自坐在前排的宽叔沉默不语，偶尔会发声问司机还有多久能到达。游歌和我坐在后座，各自望着窗外的风景。

窗外，号志闪烁，跨江大桥的悬梁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远方的江面就像黑洞一般，看不到尽头。

「喂妳。」游歌敲了敲我的肩膀说：「听说二年三班的叶美向妳表白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叶美向我表白的时候，可是没人看见的。」

「我只是想警告妳，别对她出手哦，她可是我中意的女孩。」

「她只有十四岁而已，求你放过人家吧。」

「我只是想要保护她。大姊头曾说，如果真的喜欢一个女孩子，就要把她视作妹妹一般保护，所以我要把她当成妹妹一样囚禁起来，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我对他侧目而视。

「话说回来，妳鼻子很灵吧？」

「又是辉夜那混蛋告诉你的吧？」我恨得咬牙切齿。

「她说妳曾经嗅出了彩票的号码？把不是中奖的号码就嗅出了五等奖，结果真的中了。」他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张彩票，「妳帮我嗅嗅这个吧？」

「其实我真的有这样的能力。」我顿了顿说：「但是这么做是有代价的。」

车速突然慢了下来，司机和宽叔都回头看着我。

「什么代价？」游歌弱弱地问。

「你想知道吗？」

正说着，出租车突然停在了路边。

「你们给我下车！」司机冷若冰霜地说：「你们是诈欺惯犯吧，以为这样我就会上钩？」

我忙解释：「你误会了——」

「我们有重要的事，请你快点开车。」宽叔声色俱厉地打断我的话说。

可是，司机不从，坚持要求我们下车。宽叔沉默一阵后，跳下车去。但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绕到驾驶座那边，拉开车门，痛殴司机。游歌也挤到前排，配合宽叔的动作，将司机推了出去。

我不禁想，如果辉夜也在的话，他们估计会打得更开心。等我反应上来的时候，司机已经滚下车。

宽叔发动汽车，载着我们扬长而去。

「我最讨厌疑心病的家伙。」游歌掏着耳朵说。

「我没有用大力。」宽叔把着方向盘转了个弯。

「噢对了，妳刚说的代价是什么？」游歌把脸贴了上来。

「那个啊……就是再也不会说真话了。」我扯谎说。

「咦？！也就是说即使妳嗅出了号码，也说不出正确的？」游歌的眉毛都快挑到发迹在线。

我点点头。

「真无聊。」他抱胸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宽叔一个急刹车，我们就抵达集装箱厂。

了解地形的游歌带我们走到侧门处，那里是夜间专用通道口。

可是即便这样我们也混不进去，不过我转念一想，我们也没必要混进生产车间，在旁边的临时宿舍打探一下就好。阿嬷不是说辉夜问他阿飞的住处吗？说不定那里才是她的目标。

临时宿舍旁有一个废旧的仓库，我绕到墙边偷偷一瞧，里面的箱子垒得像积木似的。正中央有小木箱拼凑出的桌子，上面放着两瓶啤酒和零食。我正要潜进去的时候，被宽叔一把抓回来，躲在卡车后面——两个看守回来了。

侧耳倾听，他们好像在谈论厂子的未来，这家集装箱厂似乎快要倒闭，但这跟我们没关系。

「说起来，阿飞他们怎么还没回来，撒个尿都这么慢？」

听到这句话，我的脑袋嗡嗡直响，那不是辉夜要找的人吗。

宽叔向对面的游歌打了个手势，看样子他要偷袭那两人了。

就在这时候，我的电话突然响起，欢快的乐曲声瞬间响彻四方。仓库内的两人倏地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出来。

「你们做什么的？」高个子的那个厉声问。

「我们要接手厂子，来顺道参观——」、「我们找阿飞，有点事问他——」

游歌和我同时开口。

我有点抓狂了，抱着滑板的家伙说什么参观工厂的谎话啊！

两名看守微微一怔，随即盯着我发问：「找阿飞？」

他们的眼里闪烁着无名的火光，似乎「阿飞」是个禁忌一样。

这时，宽叔忽然抡出一拳打倒他，对面的游歌也扑上来，用滑板将另一个撂倒。但两名看守很强悍，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和宽叔他们扭打成一团。在欢快的铃声伴奏下，四人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我掏出行动电话一看，打来电话的人是玲花。

期间，宽叔他们抱团冲进了仓库，里面传来玻璃瓶破碎的声音、咚咚的箱子落地声和男人的叫喊声。

当我接起电话的那一刻，余光突然瞥到了一抹黑影。扭头看去，在仓库对面的石墙背后，有源源不断的木料滚出来。我下意识地跑过去一探究竟。

仓库背后的空地上一片狼藉。借着从仓库透出的光亮，我看到了三个晕死过去的男人，他们的手上都握着钢管和木棒，其中一人我有点眼熟，他就是和爱枝的母亲住同一栋楼，被辉夜痛殴过的那三个男人中的一个。

我立刻扑了上去，扇他的耳光：「辉夜在哪！快说啊！」

男人苏醒过来，神情恍惚。

「不说就打死你！」我的手由不得自己，拼命地扇他耳光。那一刻，我以为他把辉夜杀掉了：「是不是已经抛尸了啊？！」

不知不觉间，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就算抛尸了也告诉我在哪里啊！」

你这混蛋。

「哎，死沈香妳吵什么啊，烦死了。」

言犹在耳，响起了一串金铃铛的声音，不远处倒塌的箱子也松动起来，那只曾让我溺水的胳膊从里面伸了出来，接着那些箱子咚咚落到一边，辉夜握着一根钢管从里面爬出来，她的脸上沾满了鲜血。

她抬头深吸了口气说：「啊……又回到人间了，好幸福啊。」

我赶忙迎上去扶住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抚摸着手中的钢管，钢管在月光下闪耀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哎呀！虽然没有用剑刺穿魔王的胸膛，但结果也一样。」她咳出一口鲜血，张开双臂大吼：「本勇士荣归故里了，没有人来迎接吗？！」

「别疯了妳！到底有没有伤着啊？」我拉着她检查伤势。

「哎，妳觉得我会受伤吗？受伤的是那些渣滓才对啊。」

我收回了目光：「那个……妳大腿上插着一把刀。」

「诶？」她低头看了一眼，「我就说怎么走路这么费劲……」

语罢，她一头栽倒在我怀里不省人事了。

当我想把她带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没那么简单就能做到。一帮男人已经将我们包围，游歌和宽叔也被他们扔到了地上。

「老大，这些人怎么处理？」

回答他的是一阵警笛声。见警车驶来，他们仓惶逃窜。

后来我才知道，被我们抢走出租车的司机报了警。要不是警察通过出租车上的定位系统找到我们，我们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至于辉夜为什么要深入虎穴，那还要从上次拯救爱枝的事件说起。

上次我们误闯入了阿飞的交易现场，打乱了他贩卖违禁品的计划，他便怀恨在心。无意中阿飞得知了辉夜的身份，怒火中烧的他便想了结她的性命。辉夜并不知道阿飞有帮凶，便孤身一人潜入阿飞的老窝，想要教训他一顿，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