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夜(1 / 1)
“你小子胆子太大了吧。”常昊目瞪口呆。“你是警察啊喂,这是怎么回事?”
“当然是顺出来的。”胡亚风痞痞一笑,得意地晃着那三份档案。“那女人是个老狐狸精,不找到证据先入为主怎么撬开她的嘴?”
“顺的另一个名字叫偷。”常昊是认真的,他不希望胡亚风被发现秘密调查的事。
“她不会发现的,发现了也不会报警。因为她心里有鬼,她在隐瞒着一些事情,而且很担心被发现。我想为了个人的名誉她会默不作声的。”
“档案提供了什么线索?”
“八年前的案发现场附近的居民提供的时间不一,最后我确定在了10~9年前,也就是说被害的儿童是在被害的一年前左右出现在老城区的。育德福利院的院长尹红玉社会信誉良好,无心理或身体上的疾病,我觉得她不太可能是虐待儿童的人。她很谨慎,但不是为了保护她自己的安全,更像是在维护虚荣。”
“那么她就没有嫌疑了吗?
“那么你认为她完全没有作案的可能吗?”
“唔,她看上去不像。”
“胡亚风,我知道你的直觉很准,但是一切不能都靠臆测。现在你已经脱离了调查的原本方向。凶杀案中,你的嫌疑名单里都有谁?”
“福利院的护工,尹红玉,已死的流浪汉,或者是个隐藏在普通人中的变态。在10至9年前,育德福利院在职的护工有15名,其中有十名女护工负责照顾孩子,一名女护工照看12个孩子,孩子们基本上只和她们接触。当时在职的人中,有六名现在仍在福利院。其余的离开了。在流浪儿童出现在街上的同一时间段内没有护工离开福利院。”
“如果是这家福利院的儿童逃走,然后尹红玉为了隐瞒住孩子们被护工虐待的事实而没有声张,这样就说得通了。那么虐待孩子的护工是一个人,还是好几个?她们还留在福利院吗?”
“我认为应该只有一个。离开了福利院的四个人中的三个现在仍在禹城,就职于不同的单位,一个从七年前至今为止下落不明,已被确认死亡登记在案。碰巧的是,这个女护工是外地人,单身,还没有在本地落户。她来到育德福利院是凶案发生的三年前。
如果这之前的假设成立,那么孩子们为什么要在受虐待后大约一年多才逃出来呢?这个疑问看似不重要。却像喉中鱼刺一般梗在案件中。
胡亚风觉得自己这回真的拐进了死角,但是脑海中有什么告诉他一定要把事情了解透彻。凶手是失踪的女护工也好,是道貌岸然的福利院院长也好,是死去的流浪汉甚至是一个他们根本想不到的普通人也好。他只想了解这个案件的来龙去脉。
“或许你可以再去趟育德福利院,用现在推理出来的结果试探一下尹红玉,也许能撬开她的嘴。”常昊建议道。“你现在最好是休息一下,万一真的钻进了死角,会让真正的凶手更加逍遥法外。”
没错,胡亚风把档案叠在一起整理好。他要再去福利院一次,那个阴冷的地方一定有什么秘密。
阿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冯护工的表情狰狞可怕,粗壮的手臂在空中胡乱挥舞,仿佛疯了一般。大家都不不敢靠近她,害怕下一个就是自己,抱紧了彼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躺在床上的祁楚慢慢掀开被子站了起来,他抱住了桌子上沉重的花瓶......
“呼,呼——”祁楚茫然地望着屋顶,大口喘着气。这次不是孤儿院后院阴冷潮湿的井,但是却让他回忆起了更久之前的事情。
大家都恨冯护工,恨院长。只有冯护工会让他们去后院废弃的水井打水,会在晚上用鞭子抽他们,会因为一点小错误而狠狠地殴打他们。而院长,告诉他们如果说出去被打的事情,就再也不能和其他寝室的小孩一样被领走,将会一辈子待在孤儿院。
后来他们终于有机会逃出去,却被一个恶魔一样的男人杀害了,只剩下祁楚一个人。
祁楚觉得口干舌燥,在黑暗中摸索着水杯,却不慎把它推下了床头柜。玻璃杯破裂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祁楚终于从噩梦中回过神来。
咚咚咚。有人敲他的房门。“阿楚,怎么了?”
“没什么,打碎了一个杯子。”祁楚看不清地上的碎片,拾起了摸上去较大的一块。指尖传来刺痛,或许流血了。
“阿楚,小心把手划伤,不要动地上的东西,我来吧。”钟长明推门进来,开了灯。一瞬间光明笼罩了整个房间。光亮让祁楚觉得很刺目,好像有人把他放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觉得无处可逃。他把被子蒙在脸上蜷缩起来,轻轻舔掉了手指上的血。
“阿楚,怎么了,做噩梦了吗?”钟长明摸了摸被子,发现祁楚似乎在抖,又把手缩了回去。
此刻的祁楚像极了八年前瑟缩在破旧毛毯里躲雨的模样,一样小心翼翼,害怕受伤,害怕四周的事物。
钟长明关了灯,把祁楚从被子里拉出来。祁楚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这个动作让他想到了宁宁。宁宁喜欢靠在他胸前,听他讲完故事再睡觉,他会摸摸女儿小小的脑袋,吻一吻她的发心,轻轻地让已然进入梦乡的她躺下。于是他把祁楚抱紧了一些,他满是胡渣的下巴搁在祁楚头顶,感觉女儿好像回来了,又不像。
祁楚轻轻地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他的手距离钟长明的脖子只有两厘米,如果再靠近一些,他的手中有一把薄薄的小刀,那么下一秒将会血如泉涌。
于是祁楚把手搭在钟长明颈边,他能感受到皮下血管里生命的脉动。
活着真好。祁楚怀着奇怪的、钟长明永远猜不透的想法慢慢入睡。
“尹红玉女士,请您告诉我,你们福利院的这位冯玉兰冯护工是什么时候辞职的?”
“是七年前。”尹红玉是一个保养得非常好的女人,打扮得也很得体,较同龄人略显年轻。
“看来您对这位护工的记忆非常深刻。”
“是的,”尹红玉镇定地答道。胡亚风发现她将手臂交叉环抱在胸前。这是自我保护的表现,她感受到了危险。“冯玉兰来到这里的时候说她想当护工的原因是她在火灾中失去了两个孩子,我很同情她,觉得她会对这些孤儿们视如己出,因此雇用了她。”
“但是你没有想到她把失去孩子的情绪发泄到了可怜的孤儿身上,对吗?”
尹红玉脸色一变,“我们福利院是不会存在虐童行为的。”
“您刚才提到了虐童这个词,是因为您下意识的反应,您知道福利院里存在虐童行为,但是没有制止反而纵容了这种行为。”
“是的.....”.尹红玉的脸色显出灰败。“我没有想到她是那样的人。”
在护工档案上有一张冯玉兰的照片,那是一张非常普通的劳动妇女的脸,嘴角和眼角向下耷拉着,略显阴沉。对逃出来的流浪儿们下毒手的会不会也是这样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隐藏在人群中的一个恶魔。
“我认为您最好把您知道的一切告诉我,尹红玉女士。现在您已经不能逃脱罪责了,告诉我当年这里发生的事情,还有冯玉兰是怎么失踪的。”
“好......的。”尹红玉慢慢地点了点头,她苦笑了一下,嘴角的皱纹令她看上去似乎一瞬间老了很多。“是这样的,大约十年前,冯玉兰来到了福利院,我聘了她......”
那时,冯玉兰看起来很友善,过去的档案没有污点,一开始对孩子们也不错。她照顾着401寝室的十二个孩子。由于四楼只有一个房间,所以晚上发生的事情也只有一个楼层里的十三个人清楚。有一天晚上尹红玉去找冯玉兰,听到了四楼走廊里回荡着的孩子的哭声,冯玉兰说一个孩子摔倒了,因此她并没有在意。
但是一个月后她给孩子们检查身体的时候,发现401室的孩子们身上有很多伤痕。她质问冯玉兰是不是虐待孩子,说要将她辞退,还要告诉警察。但是冯玉兰却笑着说如果尹红玉把事情告诉警察,她就会告诉记者让记者把事情曝光散布出去,而且此事肯定会对尹红玉的名誉有损。冯玉兰这女人简直是个疯子,但尹红玉在考虑到她的名声之后,默许了她的行为。尹红玉对401寝室的孩子们说如果把被虐待的事说出去,便再也没有父母领养。可意外的是一群五岁左右的孩子没有接受威胁。
之后这群孩子被和其他孩子们隔离开来。有一天夜里下着雨。尹红玉听到了四楼传来了很大的响声,但她没有在意,第二天冯玉兰和十二个孩子都不见了。
“......我到处都没有找见他们,我很害怕,我没有说出来护工和孩子都不见的事情。”尹红玉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一年多之后冯玉兰投保的保险公司给我打来电话说和她联系不上。我只好告诉他们不久之前冯玉兰离开了我这里。这之后我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我要那十二个孩子的照片。”胡亚风淡淡地说道。尹红玉说的他早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现在要做的事是对比受害者和孤儿院孩子们的照片。
果然,有十名受害人恰好对号入座。
那么,另外两个孩子呢,而冯玉兰又去了哪里?
他记下了那两个孩子的照片和名字。祁齐,祁楚。
“八年前市里发生的凶杀案您知道吧,我想您应该也猜到了,那些是逃出了福利院的孩子。”
尹红玉的脸色骤然苍白,嘴唇嗫嚅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可能的话,现在应该还有两个孩子活着。但是您应该知道,如果不是您的纵容,孩子们不会被迫离开,被害。”胡亚风说完,拿着照片离开了。
尹红玉跌坐在地上。不知她是否后悔过?
胡亚风再一次去了后院,他隐约感到这孤儿院里还藏着什么秘密,可是枯井和死木不会告诉他答案,只有一股腐臭的味道蚕食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