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夜（1 / 1）
“发生了什么？”胡亚风带上手套，“不好意思，我刚在吃饭，才赶过来。”
“是一个小女孩，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已经腐烂了，看样子时间不短。”
“这个孩子被．．．．．．”胡亚风迟疑着没有说出那两个字。
“恩。”常昊沉重地点了点头。“是个人渣干的。”他把盖在尸体上的布掀开，露出了腐烂发臭的尸体。胡亚风捏住了鼻子。裸尸上有着施虐的痕迹，看来凶手是个扭曲的变态。
“混蛋。”胡亚风咬牙转过头去，常昊把尸体盖好。“常哥，有什么线索吗？”
“有。”他退到墙根，点燃了一支烟。“这并不是第一起，邻市也发生了类似的案件，已经有三起了，情况和这个差不多，凶手是惯犯。等法医检查了再说吧。”
胡亚风点了一下头，忽然想起了八年前的流浪儿童连续被害事件。“常哥，八年前的那个案子，尸体的情况怎么样？”
“问这个干什么，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了而已。”当时胡亚风刚进局里，并不知道案件的具体情况。
“当时现场的人都不太想回忆，那个场面真的太．．．．．．唉，简直像被卡车轧过。凶手居然把尸体破坏成那样，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
“像被卡车轧过？”
“是的，肋骨折断，从胸口到腰部几乎没有完整的脏器和肌肉。那印象太深了，一直都没忘掉．．．．．．你回去自己看卷宗吧。”
晚间新闻简单潦草地播报了案件，依旧把这负面的黑色新闻放在了最后。
祁楚正在洗碗，从厨房里传来他模糊的声音：“希望结局不会和八年前的凶案一样。”
钟长明知道祁楚一直对于八年前的事件耿耿于怀，但他未料祁楚的执着会如此强烈。他隐约有些不安，一些细细小小的虫子在他的心上啃咬，微痒惊起一层层波澜。
祁楚洗了手，走过来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地靠在他肩膀上。电视机发出嘈杂的声音，画面仿佛拥有生命般跳跃着，祁楚慢慢换着频道，表情很安宁。
祁楚像一个灭绝种族里最后的一只小动物，他把攻击性隐藏在皮毛之下，他的外表是冷的，靠近他的人容易被他冰凉的表皮吓住。但是祁楚现在靠在他肩膀上，从依靠在一起的地方传来了祁楚暖暖的温度。这并不是对他失去孩子的安慰，他明白，但他觉得祁楚是信任他的。
幸而钟长明不知道其他人的执着也很强烈，因为有一个不再年轻的警察开始秘密地重新调查八年前的案件了。
胡亚风走访了当年流浪儿童出现的地点附近的居民，居民的说法不一。
“大概是十年前左右吧，记不清了，好像有好几个孩子哩，不知道打哪儿来的！”
“大概是，七八年前吧，欸．．．．．．不对不对，应该是九年前，对！就是九年前！”
“嗯．．．．．．那时候有个孩子来问我要点吃的，看他挺可怜的，就给了他一个苹果。后来他又来要吃的的时候，我就问他他是不是被人贩子拐骗的。那孩子给我讲他跟好几个孩子在一起就跑了。”
“以前是见过一帮流浪儿抢一个小女孩儿的东西。唉，没人养的小孩儿就是这样。话说为啥记得．．．．．．以前好像有个男人问过我这事儿。”
“那几年附近出的事儿还不少咧！出过一次车祸，听说死了个女孩。后来嘛，后来就是乞讨的小孩儿死了好几个．．．．．．不，我没见过，都是听阿婶说的。”
“当时吓死我了！上下学我都是开车送着闺女去的。啊？小孩儿？好像我给一个流浪的小孩儿塞过吃的，叫啥名字不知道。”
“那孩子我见过两三次吧，他说他叫望什么．．．．．．记不清了。”
“我家里有一个弟弟，是我一手养大的。我看那个男孩儿跟我弟弟挺像的，经常给他点儿蛋糕。后来出事了，那孩子再没来过店里，我担心是被害死了．．．．．．哎呀，叔叔您不用夸我，我就是举手之劳。”
“您是警察吧？哎我跟您说啊，那帮小孩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那时候我们这里有个小女孩被他们追着跑，结果被卡车给撞死啦！我说的可是真事儿，真的！”
这些差不多就是最后的了。胡亚风把录音笔里的记录一条条写下来，整理到一起。
当年案发现场现在已经是待拆的无人区，。除了几家店铺，几户不愿搬走的老居民，没有多少人住在那里。因此可以获取的有用信息也是寥寥无几。
十个没有名字、不知从哪里来的孩子，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下，等待他把真相从坟墓里挖掘出来，但是死人不会说话。胡亚风突然感到很迷茫。
“干什么呢？”常昊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这是什么？”
“八年前的案子。我一直觉得不对。”
“你啊，就是犟脾气。”常昊咧开嘴笑了一下。当年的局长在不久后升了职，又过了三四年老队长离开了禹城。［看好了胡亚风那小子啊，那孩子实在，要是认真起来真是不得了。］，老队长临走前拍拍常昊的肩膀这么说。其实常昊也很不甘心，然而时间不等人，那件一直在心头留有疑问的案子被湮没在灰尘里，现在取出的案件只剩一些残片混在尘埃中。已不大能看不清原本的样貌。
“把有用的信息筛出来。去档案室找找卷宗。我记得有现场的图片，你把受害者的面部图像截出来打印，拿去让那附近的居民看一看，也许能对号入座。”
“谢谢常哥。”胡亚风觉得干劲十足。
仔细看，一张张案发现场的照片中，被破坏得惨不忍睹的尸体上还有许多旧伤疤。胡亚风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这些孩子也许是饱受虐待之后，从人口贩子那里逃出来的？
“不要轻易地把自己拐进死角里，很容易犯错的。”常昊提醒了他。
“那如果这些孩子是一起的，他们会从哪里来？一个专门施虐的家庭？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家庭，除非．．．．．．”呼之欲出的答案有点令人难以信服，孤儿院吗？
“我不排除孤儿院的可能。”常昊说道，“去年我还在网上看到了有关孤儿院的丑闻。”
“可是禹城有三家孤儿院，该怎么找？”
“你是警察啊白痴。胡亚风，不会这点思考就让你用脑过度了吧？别人说真话假话你听不出来吗？”
“哦，哦。”
最后来到的育德福利院是规模较大的一座福利院，这里的院长曾获得过市长亲自颁发的优秀市民荣誉证书。不过胡亚风觉得这里似乎更有嫌疑。首先是这个地方就给了他不舒服的感觉，其次精明的五十六岁的院长总会绕开话题，从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当他拿出了八年前案发现场的被害人脸部的图片，院长的脸色有一刻反常。
但是在这个精明的老女人嘴里什么都没问出来。之后胡亚风放弃了询问，去了被封闭的后院。那里有一口枯井，四周杂草丛生，给人非常不舒服的阴冷之感。庭院的其他角落也是这样破败，毫无生机可言。
他悄悄地离开了，带着从孤儿院的资料室里拿出的三份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