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夜(1 / 1)
“好好跟你小子说了,你怎么就不听呢!”队长猛敲胡亚风的脑袋。“局长下令过不许再调查这个案子了,你最好老实一点儿。别净想着当出头鸟,连累了我们一个队的人。给我写份检查上来。给我记住你是警察不是小报记者!”骂完胡亚风又转向常昊:“胡亚风是新来的。我让你带着胡亚风而不是让胡亚风带着你!再继续调查下去就会引起居民的不安。犯人已经被执行死刑了你们俩想揪出个鬼啊!”
队长的话和常昊的居然很相似。胡亚风没忍住笑了出来。
队长的脸变成了铁青色:“胡亚风,过来我们好好谈谈。”
胡亚风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常昊。
常昊垂眸——你保重。
八年后——
“长明,我回来了。”祁楚把书包扔在沙发上,拖着鞋子走进厨房。
“怎么这么晚?和同学一起出去玩了?”
“没。”
“阿楚,你脸上的伤怎么搞的?又和同学打架了?”钟长明抬手摸了一下他脸上的淤青。“去涂一下药膏。和谁打架了?”
“周宇又在全班面前说我没父母,是被你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祁楚撇嘴。
想起来当初遇见祁楚的那个地方肮脏得和垃圾桶无异,钟长明笑了一下。“你上次不是已经揍过他了吗?不要轻易对同学动粗,会招人记恨的。”
“已经招了。”祁楚无所谓地说道。“周宇叫了七中的来。”
钟长明切菜的手一顿。“他叫七中的来打你?我要给你们班主任反映一下。”七中的没什么好货,除了经常惹是生非没在本地得到别的名声。
“算了吧,反正他没好受。他打算揍我,我先动手了。”祁楚在水槽里洗了洗手接过钟长明手中的菜刀。“他本来就打不过我。”
“七中的人对你动手了吗?”钟长明扫过他全身上下,发现校裤上有几个脚印。“阿楚,他们是不是一起打你一个?”
“没有,他们只踢了我几下。我在书包里放了砖头,告诉他们我要单挑,把周宇打趴下之后用砖拍了其中一个,剩下的就跑了。”祁楚说的很淡,很理直气壮。
“......”钟长明无语,祁楚的力气很大,脾气也很犟,和别人打肯定能赢,但是他不希望祁楚在学校树敌过多。毕竟在小时候遭遇了那些事情,没有正确的引导,长大以后很容易养成暴戾的性格。可是偏偏祁楚正处在中二期和叛逆期交叠的年龄,不要打架之类的话说了也只是“嗯嗯”两声了之,不会认真地听他讲。他有的时候会想,如果宁宁还在,应该是个乖巧的高中生了吧。
“阿楚,明天起上下学我开车接你。”七中的学生让他不放心。
“没关系,我可以坐11路车。”
禹城当然没有十一路车。钟长明失笑,祁楚并不是不听话的孩子,只是比较......特别罢了。他能感觉到,这孩子身上隐藏着什么不能告诉他的秘密。
“阿楚。”
“怎么了?”祁楚切完土豆丝,把菜拨进盘子里。他切的土豆丝非常细,而且很整齐,像是专门为了下厨而练就的本领。有他的一手好刀工,钟长明做饭很快。
“啊,没什么。”你想去看看你的朋友们吗?钟长明本来是要这样问的。市民们自发为被害流浪儿们举行葬礼时他带着阿楚去看过一次,但是之后阿楚却再没有提过要看看阿青他们的事。不知道是在逃避什么,还是这孩子希望把悲伤的事情忘掉。八年前的今天他把祁楚带回家,本来是想作为祁楚的生日庆祝一下,可是祁楚说不用。他也提过去看看阿齐的事。但祁楚很不耐烦地拒绝了,说去了也不会见到她。
祁楚就算来到了他家里,还是一个人在生活。他躲在自己的世界里面,除了死人没人真正看到过他的内心。
或许是自己老了。钟长明最后找到了自己的答案,也许是因为现在的孩子都太古怪。
今天多了一个菜。当祁楚打算问的时候,钟长明从橱柜里拿出了一盒蛋糕。“阿楚,可能你不喜欢,但我还是想跟你说生日快乐。”钟长明摸了摸他的头,把因打架而弄乱的头发履平。
“爸爸,你是想让我这样称呼你吗?”祁楚抬起头,非常平静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阿楚,宁宁对我来说是无可取代的。”钟长明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一种奇怪的东西,祁楚读不懂。那不是爱,更像是一种亏欠的补偿,钟长明在看他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他的目光。
“哦。”祁楚低头,吃饭。
电视在放着新闻。自从祁楚来到钟长明家一直没变过。祁楚并不是指望再从新闻中得到什么信息,更多是一种心理暗示,他希望有一天电视上的报导会出现那个有着一双可怕眼睛的男人,被拷住手脚,穿着橘黄色的象征着罪犯的衣服。但是不太可能。那是太久之前的事情,包括他和阿齐在内的十二个孩子都被放弃了,被放弃去了另一个世界,被放弃在世界上苦苦挣扎。
写完作业。祁楚想起了被他留在桌子上的蛋糕,还没有拆开盒子。钟长明以为他不喜欢吃甜食,就放在了那里。钟长明的确不了解他,祁楚在等。从前祁楚在珍珠奶茶店的姐姐那里讨到了一些小小的蛋糕,味道很香。他把蛋糕放进衣服里兜好,和阿青他们一起分吃了,尽管细细地嚼,但很快蛋糕就没有了。那是他们流浪时吃的最好的东西。
直到祁楚把切好的蛋糕放进钟长明手中,钟长明才反应过来。
“长明,生日快乐。”
“哦,谢谢。”他像一个第一次过生日接到意外惊喜的孩子,被惊得不知所措。的确在他心中谁也不能替代宁宁,他也从未想过把祁楚当做儿子,但是,祁楚给了他同伴的温暖。他没有说,但是祁楚在茶几上的花瓶底发现了用水彩笔写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字,爸爸,生日快乐,旁边还有日期。祁楚一直记得。
“长明,姐姐是怎么......”
“她出了车祸。那天我让她去买东西,回家的路上,被一辆货车撞死了。她是她妈妈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但是我没有照顾好她。”钟长明被脸深深埋进双手中,呼吸声的颤抖像是在哭。
他遇见祁楚的那天并不想要留下他。但是祁楚看着宁宁的照片的眼神,突然刺痛了他。祁楚眼中的悲伤就像他失去女儿的痛苦,不是一般人的同情,不是假意作态,而是因为相似。他和自己是相似的。那一天是他的生日,他因孤独而忘记,但现在有祁楚陪伴。
他叉着一块蛋糕放进嘴里,奶油的甜味和蛋糕绵软湿润的口感让他觉得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