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夜（1 / 1）
“啊！——”祁楚尖叫了一声，被放在柜子最上面的纸箱子砸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他坐在地上揉着摔疼的屁股，爬过去看摔得打开了的箱子，里面有一件叠起来的灰色的像是衣服的东西，半开的箱子里还有像是绳子之类的东西，捆成了一捆。祁楚的脑海中蓦然浮现出那一双可怕的，渗着阴冷的眼睛．．．．．．
“阿楚，摔着了吗？”钟长明闻声走过来。
祁楚赶紧将箱子合上。”恩，不小心碰到了上面的东西。”
“是不是摔疼屁股了？”钟长明微笑着伸手把他拉起来。”下次小心点儿啦阿楚，坐着歇一会儿吧。”他走过去抱起那个纸箱子，突然被祁楚问道：”长明，那里面是什么？”
“啊，是以前的废弃物，一直没有扔掉就放在柜子上面了。阿楚，大扫除是不是很累？”
祁楚摇头，目光却一直聚集在箱子上，双手绞在一起。”以前在孤儿院要做很多事情，不做完的话，会被冯看护罚不让吃饭睡觉。”没准儿还会被揍一顿。
“休息一会儿吧，等我把垃圾扔掉之后过来跟你一起打扫。”钟长明抱着纸箱子走到房间门口，突然转过头来看着祁楚：”我不会让你再回那种地方去的，也不会让你流浪的。阿楚，我保证。”
“恩！”祁楚乖巧地点了点头。他静坐着等钟长明出门，听到防盗门关上的声音，他立即跑向了窗边，爬上凳子向外巴望着。大约一分多钟后，钟长明出现在单元门外，开始向小区的垃圾箱走去，把纸箱丢进了垃圾箱，开始往回走。
太好了！祁楚暗自高兴，这样吃完饭他可以跑出去找到纸箱子，看看里面都放了些什么。祁楚准备爬下凳子，这时他看见小区的清洁员向垃圾箱走去，点燃了一团纸丢进去开始焚烧快堆满的垃圾。
不！祁楚爬到窗台上打开窗户。隔着纱窗看着被烧着的垃圾，火焰一点点逼近，很快吞噬了纸箱子，垃圾箱里的一切都燃烧起来。祁楚沮丧地靠在窗边。楼下传来了钟长明的声音：”阿楚，不要坐在窗户边上，靠着纱窗很危险的！”
祁楚只好爬下来，闷闷不乐地坐在书房大大的椅子里，把自己缩起来。
继流浪儿童连续被害案件破案过去两个月，城市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的秩序，市民们不再为自家孩子担惊受怕，但是免不了事件留给人们的阴影。幸好春节快到了，欢乐的节日气氛多少掩盖掉了之前笼罩在大街小巷的阴霾。为尽快让案件成为过去时，凶手被处以死刑并执行的事，依旧放在了禹城新闻的最后面，被草草报导了事。
再过几年，不会有谁记得一个有些疯癫的、无辜的流浪汉。随着城市形象改造工程的进行，被计划改造的旧建筑越来越多，一些流浪汉会躲在标有”拆”字的建筑里，有时会吓到市民。有关部门为此感到很头痛，市民们的反应更是激烈，由于之前的案件，有不少人都抱着”流浪汉这种社会底层的人，死掉了更好吧”的想法，而对流浪汉进行恶意的攻击。
大概是死刑被执行后不久，有人在本城的论坛上发起了帖子，提议给被害的流浪儿童们举行葬礼。市民们各自捐了点钱。之前公安局早已把孩子们的遗体火化，此时只是重新进行安葬。
其实直到这一天，都没有人知道，那些流浪儿们自哪里来。有些出事地点附近的居民记得他们好像是某天突然就出现在了那片街道，但从来没有人关心过究竟有多少孩子无家可归。公安局的对孩子们身份的调查一无所获。现在是所有流浪儿童都遇害了吗？还是其余的孩子们躲了起来？当然犯人已经被抓获，他们毋须担心。但案件还是在不少人心中留下了疑问。
过年前一周举行葬礼。
家长们害怕此事成为孩子们心中的阴影，没有带孩子们来，虽然新闻里关于尸体的报导一点儿也没有，没有想象的余地。但这是因为，当警察们第一次看到尸体的时候，连经验丰富的队长都跑到无人的地方吐了。
来的人很多，有邻居的张姨，有祁楚认识的街角那家珍珠奶茶店的姐姐，还有许多的，许多的人。祁楚觉得，只要是来了的人，一定是可怜他死去的同伴的人。他穿着黑色的衣服，躲在钟长明身后，一只手拉着钟长明的衣角，一只手握着一束花。
于是这里只有他一个孩子，但是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
有人在前面大声说着什么，他听得不太清楚。隔着重重叠叠的人群他感到很寂寞，因为只剩他一个人了。虽然钟长明一直把手放在他肩上，但是他觉得很孤独，钟长明给他新买的厚厚的羽绒服穿在身上却觉得很冷。
最初失踪的是小山。从一个女孩那里抢来的食物吃完之后，大家认为还是去找吃的比较好。因为他们冲出来的时候把那个女孩吓得跌倒在地上，为此阿青凶了他。所以听祁楚的话的大家决定出去找吃的，或者去翻一翻果蔬店的垃圾桶。那一天下着雨，小山自告奋勇说要去找点吃的回来。但是直到晚上都没有回来。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两天，祁楚出去找小山。阴冷发瘆的雨水味道中夹杂着令人恶心的腥味。他在老城区无人的破败土房子后找到了一点痕迹，他不确定是不是小山的，那一团像血肉一样黏糊糊的东西，不断地被雨水冲击，流下来血水。
他逃了回去，没有跟任何人讲这件事，但是很快，叶子也不见了。瘦弱的叶子非要出去找吃的，晚上在他们住着的地方附近传来一声微弱的哭喊，像是叶子的，又不像。大家害怕了，离开了住着的地方。但是同伴在一个一个地接着消失。他们饿得受不了，祁楚提议多几个人去找吃的也许就不会丢了，但是望望和大飞两个最高的孩子早上一起出去，同时不见了。
最后剩下他和阿青。他和阿青缩在捡来的毯子里，又冷又饿。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祁楚醒来的时候，只剩自己一个人，他私下里探望，发现阿青被什么人拖着消失在黑暗的拐角，留下了一只破洞的鞋子。他吓得拔腿就跑，碰到了流浪的大叔，大叔拉着他告诉他会带他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那个时候祁楚一直觉得有人在看他，扭过头发现了穿灰色大衣的男人！
祁楚打了个哆嗦。钟长明注意到了他的异样：”阿楚，怎么了？”
“冷。”
钟长明摘下帽子盖在他的头上，又把围巾取下来在他的脖子边儿上一圈圈系好。”我们一会儿就回去。”
但是祁楚想留到最后，他还有些话要和阿青他们说。
“我ｃ，冻死了。”常昊打了个喷嚏。”胡亚风你小子是专业坑友啊，我是脑子浆糊了听你的来这儿活受罪。”
“那不是请的假刚好派上用场了嘛，你回去之后就能理所应当地感冒了．．．．．．”冷不丁常昊一个爆栗。
“你侦探小说读多了吧！真凶一定回来参加葬礼？流浪汉都死了你指望他的鬼魂儿跑过来参加葬礼。”
“常哥，你觉得凶手真的是那个流浪汉吗？”
“有可能，但是谁会把尸体弄成那个样子，啧啧，害得我当天都没吃饭。”
“有确切的作案工具吗？”
“一把不知道被谁家扔掉的剁肉刀，砍得刀刃上全是缺口。”
“除此之外呢？”
“绳子呗，那种东西什么都可以充当，垃圾箱里的破衣服撕成布条儿、蔬菜店用来绑纸箱子的塑料带子。好了省省吧你．．．．．．”
“常哥，那是谁家的孩子？”
“你小子别乱打岔，哪来的小孩子，谁家的家长会带孩子来？”
“真的有，你看。”
祁楚站在墓碑前，墓碑上只有悼文，没有名字。”长明，我死了以后会不会也被放在这里？”
钟长明吓了一跳：”阿楚，不要轻易说这种话，阿楚不会死的。”
“那死了的人也可以搬过来吗？”
“不能啊，这附近没有空的墓地。”
“我可以经常过来吗？”祁楚咬了咬嘴唇。”我想替阿齐过来看看大家。”
“阿齐是谁？”
“我的朋友，她留在了孤儿院。”不，阿齐是他的妹妹。因为大家都说阿齐跟他长得像。所以他就认了阿齐做妹妹，可是．．．．．．阿齐会一直留在孤儿院，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想的话，我带你去孤儿院看看阿齐。”
“不要去了，我不想去。”
这孩子还是那么的奇怪啊。钟长明摸了摸祁楚的头，让他把花束放在墓碑前。被冻伤了的花凋败得如同死者的生命。
祁楚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钟长明把他抱在怀里站起来。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有两个男人一直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