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上卷·三（1 / 1）
直到有一天洛七雨在饭桌上半真半假和顾之衍抱怨，“之衍，你说小九是我弟弟还是之晞的弟弟啊？一天到晚，就知道粘着顾之晞。”
顾之衍笑道：“你太忙，没时间照顾小九。”
顾之晞在旁点头，道：“就是啊，嫂子你该自我检讨。”
洛七雨撇撇嘴，“那以后你照顾小九，我乐得轻松。”
顾之晞捏捏洛九忿忿鼓起来的脸，道：“你也轻松不了多久了，杭州有个慈善拍卖会，阿钰说想去看看。明天上午的飞机，一来一回得一周时间吧。”其实拍卖会只有两天，但顾之晞想着，自己和欧阳钰算是男女朋友了，却还没有好好出去过一次，趁着这次杭州之行，两个人一起玩玩也好。
洛九拍开顾之晞的手，放下饭碗，“我吃饱了，先回房间了。”
顾之晞看了眼洛九的背影，若无其事的笑道：“果然还是小孩子。”
慈善拍卖会是在杭州之行的最后一天，欧阳钰前几天逛累了，看着拍卖会开始时间将至，赖在酒店的沙发上对顾之晞撒娇，“之晞，我高跟鞋穿的脚疼。”
顾之晞倒了杯红酒给她，笑道：“美人儿，你可以选择光着脚去。”
欧阳钰蜷缩着，心满意足的浅啜了口红酒，“你不怕丢脸？”
顾之晞笑道：“我可以装作不认识你。”
欧阳钰嗔道：“当然不可以。”
顾之晞将挂在一边的礼服递给她，温柔笑道：“美人儿，时间不早了，你该换衣服，穿上水晶鞋，变成今晚最美丽的公主。”
欧阳钰道：“然后在午夜十二点，变回灰姑娘？”
顾之晞大笑，“当然不，你是永远的公主。”
欧阳钰换上一袭曳地幽蓝色长裙，乌发慵懒披在肩头后背，更显得温柔娇媚的走出房间。顾之晞牵过她的手，亲吻了一下她的侧脸，“小公主，今晚所有人都会为你着迷。”
欧阳钰笑意宛然，“我只要你为我着迷。”
顾之晞道：“我已为你着迷。”
宴会觥筹交错，艳色荼蘼的酒和衣香鬓影的美人，是永恒的话题。
顾之晞意外的看到了洛九——和第一次见面一样，喝的醉醺醺的，东倒西歪的洛九。他松开欧阳钰，低声道：“等我一下。”说着，几步走过去，将醉醺醺的小酒鬼拽在角落里，“你和谁一起来的？”
洛九手里还拿着酒杯，瞥了他一眼之后，继续喝。
顾之晞一把夺过酒杯搁在一边，低声喝道：“洛九！”
洛九一下就哭了出来，静静的哭，大滴大滴的眼泪流出来，却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只偶尔抽搐一下肩膀，又可怜又可爱。
欧阳钰走过来时，顾之晞正手忙脚乱的哄着洛九，见状，压低声音道：“你先带着他去房间休息吧，怎么醉成这样？”
顾之晞迟疑道：“那你？”
欧阳钰轻笑，笑意清浅，“我不会为这种事胡搅蛮缠。”
当然不会，欧阳家的大小姐，天之骄女，身边无论有没有人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杯光灯影间她笑的温柔炫目，自有无数人扑上去为她解闷逗趣，纵然不是她心上的那个人，也足堪打发时间。
顾之晞拉着洛九，一路跌跌撞撞进到客房浴室里，打开莲蓬头调到冷水，劈头盖脸的就浇了下去。
洛九呛得挣扎，使劲推他，“你，你松开我，放开……咳咳咳，放开我……”冷水刺激之下，洛九酒意渐散，挣扎的动作就小了许多。
顾之晞松开他关了水，冷声问道：“酒醒了没？”
洛九全身无力无力的倒下去，趴在地板上，哆嗦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被眼前陌生冷漠的顾之晞吓得，声音沙哑，“醒了。”
顾之晞打开浴室的门，“醒了就滚出去。”
他是真的生气，也是后怕，第一次洛九喝醉那是在洛七雨的婚宴上，既是安全也是情有可原，可这一次在龙蛇混杂的拍卖会上，还敢喝醉，简直不知死活。如果不是自己，换了别的什么人将他拐走，真要发生点儿什么事后追究都无从追究起。
洛九愣了半晌才听懂他的话，咬着唇，慢慢的站起来，摇摇晃晃向门口走去。
顾之晞气的没一巴掌打过去，平时不算是执拗，这会儿就傻得连半句软话都不会说了？
洛九好半天走在门边，手停在门锁上许久，转身，“我……我……”他有满肚子的话要跟顾之晞说，却在对上顾之晞冷漠冰寒的双眼时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好又转个身，去开门。
“要跟我说什么？”顾之晞怎么可能真的放他走。
洛九低着头，背对着他，声音里满是哭腔，“我讨厌你。”
“不好好在学校呆着，跑到这里来，还喝的醉醺醺的，我不过说你两句，你就委屈了？”顾之晞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拎着洛九的衣领把他丢到沙发上，把他湿透的外衣脱了，“你委屈什么，该着你委屈么？”
洛九蜷缩成一团，喃喃道：“我就委屈，你欺负我，还不让我委屈……”
顾之晞无奈，数落道：“我怎么就欺负你了？”
洛九抬眼瞪他，控诉道：“你亲了我，还去亲别人！”
顾之晞一愣，还未对洛九解释，一个是小孩子一个是女朋友，亲吻的含义不同，洛九已经整个人扑上来，只好先揽住他，不让小醉鬼摔下沙发。洛九酒意上涌，被顾之晞抱住，就没头没脑的在他脸上乱亲，两只手也不安分的撕扯着顾之晞衣服。
“洛小九，你这是要给我玩儿酒后乱性？”顾之晞一挑眉，制住洛九的胳膊。
洛九分出片刻心神去想顾之晞说了什么，但脑海之中一片朦胧，便遵循本能，只管往顾之晞身上蹭。顾之晞气急反笑，一把抽下领带将洛九两只胳膊在身后绑起来，翻个身，跳下沙发去浴室，给浴缸里放满整整一缸冷水。转而去沙发上把洛九拎起来，往水里一丢。
口鼻进水，胳膊被绑，洛九失神的挣扎起来，像是一尾将要离开水面的鱼。
顾之晞揪着洛九的衣领，让他头浮在水面上，一字一顿的道：“洛小九，你要找死，我成全你。”
洛九漆黑的眼眸一眼不错的看着他，顾之晞，他以为这个人只有温柔稳重或是花花公子两个面具，却原来还有如此是这般，狠戾的几乎能要人命的模样。“你在生什么气？”洛九低声问，“因为我亲你？”
顾之晞冷笑，“洛小九，你现在最好闭嘴，否则，我难保自己不掐死你。”说着，还是解开领带，将他从冷水里拎出来，道：“自己冲个热水澡，我出去一下，等我回来要是我没看到你乖乖睡下，你就等着洛七雨连夜赶过来吧。”
走出房间，顾之晞长长地松了口气，下楼给一晚上被冷水浇了两次的小孩儿买药。
回去时，洛九果然乖乖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血色全无的脸。
顾之晞倒了杯热水给他，“把药吃了。”
洛九依言吃完药，便眼巴巴看着顾之晞。
被这样一双清澈明净的纤尘不染的眼眸看着，顾之晞十分的火也只剩下三分，无奈道：“看着我干什么，乖乖睡觉。”
洛九道：“你不喜欢我？”
顾之晞顿住，若无其事笑道：“你是顾之衍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
洛九道：“顾之晞，我问的是，你喜欢……你爱我吗？”他紧紧抓住顾之晞的衣角，“不是你和欧阳钰那种，彼此合适的感情，而是‘爱’。”他像是蛊惑一般，轻声重复，“你爱我吗？”
和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关系，仅仅是你和我，你爱我吗？
顾之晞知道自己回答不出来，也无法回答。
从最初开始，顾之晞给自己制定的路线，就是在适当的时候找一个合适的女人，结婚生子，陪伴母亲，一家人其乐融融。洛九的存在，对他而言是个威胁，威胁他的既定未来，可他又舍不得将洛九驱逐——难得有一个人，在他最喜欢的事业上，可以和他平分秋色——若是最后一层窗户纸没有被撕开，顾之晞还可以继续这样若无其事下去，不动声色的远离，可最后一层窗户纸被撕开，他的不动声色，也只能变成仓皇的沉默。
“你知道，我学的专业是什么？”
沉默许久，顾之晞问。
洛九道：“经济法。”
顾之晞道：“可我一点儿都不喜欢经济法，我喜欢……”
洛九接口道：“喜欢代码编程。”
顾之晞隐约是笑了一下，“是啊，我喜欢代码编程。”
考大学选择专业时，顾之晞看着自己最喜欢的计算机专业，选择了经济法，辅修管理学，原因无他，他日后是要接手母亲的公司的，那是母亲毕生的心血，所以，哪怕是他最喜欢的计算机，也只能当□□好。
对顾之晞而言，最重要的是母亲，其次才是自己。
他给洛九拢了拢被子，“很晚了，睡吧。”
洛九看他蓦然写满倦意的面容，原本那些逼问的话都说不出来，低低“恩”了一声。
一夜，终究都是无眠。
第二天，顾之晞一早给洛九订了机票，看着他上了飞机，才想起来自己昨晚把欧阳钰一个人丢在慈善拍卖会上，马不停蹄的赶回酒店。拍卖会早已经结束，顾之晞去敲欧阳钰酒店客房的门。
披头散发的女孩儿打开门，睡意迷蒙，“大清早的，你干什么？”
顾之晞松了口气，笑道：“昨晚辜负美人，这会儿过来陪罪。”
欧阳钰困倦，哈欠连天，“赔罪？你确定不是继续得罪？”
顾之晞搂着她进门，“快去洗漱，中午的机票，我先带你去吃点儿东西，飞机上的东西不好吃。”
欧阳钰给他个娇嗔的眼神，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漱，顾之晞坐在沙发上等着。这会儿静下来，洛九临上飞机时苍白的面容便不时闪现，顾之晞捂着额角只想叹气：感情果真是这世上最不受人控制的东西……洛九，该拿你怎么办啊……
欧阳钰整装出来，就见顾之晞按着额头，神色挣扎，“昨晚没睡好？”
顾之晞不答，拉住欧阳钰的手，“阿钰，嫁给我。”
欧阳钰稍一失神，随即绽出个浅浅的笑，“没有鲜花，没有钻戒？”
顾之晞拉她入怀中，“你在意那些身外之物？”
欧阳钰笑道：“鲜花和珠宝是每个女人都难以拒绝的诱惑，不过……”
顾之晞道：“不过？”
欧阳钰凑上去与他四目相对，宛然笑道：“好吧，没有不过。”她指尖描摹顾之晞侧脸，“顾少，我再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在你的钻戒套在我手指上之前，我都只会是你的女朋友，而不是未婚妻。”女朋友，随时可以退回女性朋友的朋友。
昨晚顾之晞对洛九的格外上心仿若就在眼前，欧阳钰并没有立刻答应顾之晞的求婚——一个随时可能将自己留在身后的男人，就算再合适，和不能轻言嫁娶。他们这些人，看起来玩得开，酒会上暧昧玩笑，床笫之间海誓山盟，可一旦选择戴上戒指约为婚姻时，就会承担起属于家庭的责任，而她堂堂欧阳家的大小姐，还不至于委屈自己嫁一个心性未定的男人。
顾之晞皱眉看她，欧阳钰笑道：“别皱眉，留有余地不好么？”
顾之晞道：“我以为，你我不需要余地了。”
欧阳钰笑道：“何时何地，留有余地总是好的。”
顾之晞看着欧阳钰笑靥如花，半晌，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