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绝望（1 / 1）
许多年后周诺想起那天的事，依然悔不当初，如果那天没听张小琪的，直接把周强欠的一万块补上，把他带回家来，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悲剧了。可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卖后悔药的，周诺无法原谅当初鬼迷心窍的自己。
大年夜，新年的钟声已经敲响，张小琪与周诺几乎是蹑手蹑脚的来到打电话的那个小青年所说的地方，那是一间狭窄破旧的仓库，门没有关，几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小伙在仓库中央欢快的喝着啤酒，周强双手被绑在窗户旁边的暖气管上。
张小琪躲在周诺的身后，周诺傻愣愣的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周强先看到了周诺，他激动的喊了一声：“大哥，你可来了。”
屋里安静了下来，一个小青年过来将周诺二人让进屋里，屋里连可以坐着的地方都没有。小青年开门见山：“你是周强的大哥？”
周诺睁大眼睛点点头。
“钱带来了吗？”
周诺看看张小琪，结结巴巴的道：“钱……那个，小强怎么会欠你们那么多钱？是什么钱啊？……”
“问你钱带没带来？”小青年语气不善。
“没问清楚怎么回事，怎么能给你拿钱？”张小琪忽然冒出来喊了一声，说完又赶紧躲到周诺的身后。
周诺应和道：“是啊，是啊……”
小青年转头对周强笑道：“看见了吧？还有什么可说的？死心吧。”
“明哥我求求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和我大哥说，我和他说。”周强急切的对叫大明的小青年说道。
大明微笑着点点头。
“大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回家你咋打我都行！”周强急的冷汗都掉下来了，不管他心中对大哥大嫂有多少怨恨，他们现在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大哥你一定要救我，我不想跟着明哥他们做事！”
周诺皱着眉头喝问周强：“你离家这才几天，怎么欠了这么多钱？你到底做什么了？”
周强的眼圈立刻红了，这半个月他算是知道离开家的艰辛，家里再穷再受气，总不会真的要把他推进火坑里，“因为我的疏忽，弄坏了明哥他们的一批货……所以，所以……如果我不赔偿的话，明哥不会放过我的……大哥求你救救我……”
看来真的是小强欠人家的钱，这次就算警察也救不了他了。周诺深深叹了口气，“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啊，怎么没有别的办法呢。”大明吐出刚刚抽了半截的烟，眯缝着眼睛，曼声细语的道：“只要小强跟我走两趟货，不仅不用还我的钱，还可以再赚一笔。”
“是什么生意这么赚钱？”张小琪又冒出头来说了一句。
大明呵呵一笑，不过二十左右岁的年纪，那笑容却那么深沉，那么阴险，像极了电视上演的黑社会形象。张小琪就算再傻再见钱眼开也知道，这生意不是什么好生意了。
“要么拿钱，要么走人。”大明的笑忽然凝结在脸上，眼睛里充满杀气。
“反正也没有带钱，我们先走，回头再做打算。”张小琪在周诺耳边小声说道。
周诺木讷的点点头，“那我们先去取钱，先走了。”两人点头哈腰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大明吃吃的笑着看周强，“看清楚了吧？还是跟着我干吧。”
“我要等，我大哥去取钱了，他一定会回来救我的。”周强语气不那么坚定了，但他依然抱定了最后一丝希望。
大明冷哼了一声，“他们一定不会回来的。”说完不再看周强，又点起一根烟，神色凝重的望着窗外，似是想起当年走上这条不归路之前，的自己。
周强最终没有等到周诺和张小琪的现金，他只等到穿着冰冷制服的警察，周强在仓库暗格中清晰的看见警察不耐的搜寻和大哥大嫂冷漠的表情。周强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他眼神中的害怕和畏缩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希望落空之后的决绝。
警察走了以后，大明边劝说边递给周强一根烟，“这回死心了吧。跟我干吧。”周强狠狠吸了一口，呛得鼻孔冒烟，眼泪横流，不住的咳嗽起来。
大明拍拍他的后背，冷冷道：“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让你拿钱拍花他们的脸！”
周强不再咳嗽，又狠狠的吸了一口烟，重重的点了下头。
夜里的风更冷了，王淑香在屋里坐不住，不断徘徊张望着。她觉得今晚她的眼睛特别的明亮，连月牙都没有的漆黑之夜，王淑香却能清晰的看到路口是不是有人经过。
不知道在冷风里吹了多久，远远的似乎偶尔能听见公鸡打鸣的声音时，周诺和张小琪才骑着摩托车回来。
王淑香忙跑过去，却没有发现小儿子的身影。王淑香提着的心简直要挤出嗓子眼，“小强呢？小强怎么样了？”
周诺低头不语，张小琪一脸抱歉的道：“我们取了钱去找小强，但是没有找到。”顿了一下，又道，“后来警察都去了，也没有找到。”
王淑香犹如遭受五雷轰顶一般，瘫软跌坐在地上。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诺和张小琪也慌了，忙把王淑香抬到里屋炕上，炕已经冰凉了，周诺忙出去烧火，这一夜他们夫妻两个也冻坏了，娘也真是，自己在家怎么连炕也不知道烧，在那瞎担心有什么用呢？周诺心中不满却又不敢抱怨出声，今晚的事情他自觉理亏，想着周强祈求他的样子，不禁连连叹气。
第二天，大家都沉浸在欢乐的喜悦气氛中，鞭炮轰轰隆隆响了好久，周诺家的大门都没有打开。
太阳高照的时候，周诺终于从炕上爬起来，随即便呆立当场，不知所措了，原来，王淑香与张小琪双双病倒了。
王淑香躺在西屋的炕上，发着高烧，嘴里不住呢喃着周强的小名。这边张小琪也躺在炕头，哎呦哎呦的喊头痛。周诺第一时间找来了村里的大夫，大夫说无甚大碍，就是夜里受了风，打几瓶点滴也就好了。
为了方便照顾，周诺将王淑香接到东屋，与张小琪躺在一处。张小琪十分嫌恶，却也不能说什么。
这下家里只剩下周诺一个好人了，所有的事情都要他承担起来，周诺第一次感觉自己是这么的烦闷无助。做每一件事情都想问问王淑香的意见，只是王淑香现在迷迷糊糊的呓语，彷佛再也不关心她家里的这堆破事。周诺无法，只好按着葫芦画瓢，摔摔打打的干活。
周诺是舍不得给小羊羔买奶喝的，况且这羊羔活了这么久，也该长大了，随便喂点什么吃就好了。周诺熬了些粥，给小羊羔挨个灌进去。
第二天下午王淑香悠悠醒转，张小琪正倚在炕头看电视，周诺出门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张小琪见王淑香醒了，关切的问了句：“娘，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王淑香呆呆的愣了一会儿，声音冷冷的道：“你拿钱给小强了吗？”
“你什么意思？”张小琪立刻急眼了，“你儿子和我在一起你还不相信？你不信就去查查我的取款记录，看看我有没有取过一万块钱！”张小琪扯着嗓子对王淑香喊完，又小声的嘀咕，“当初真是瞎眼了，嫁到这样的家庭……”
王淑香的心在滴血，她在梦里不断听到小儿子的呼唤，她太想确定张小琪是不是拿钱给了周强，她太想小儿子回到自己身边。但是听到张小琪的口中的话，王淑香死心了，知道了，这个女人始终和自己隔着心，她只想无限制的压榨金钱。
第三天，王淑香神奇般好了。她悄悄的搬回了西屋，在周诺起来之前做好了所有的家务。
周诺很高兴，自己的苦差事终于做到头了。
王淑香悄悄的推开东屋的门，拿出周诺的手机便出了门。她想着找找三十那天晚上和周强在一起的那个小青年打过的电话号码，顺便打电话跟亲戚朋友借点钱。
可巧的是，刚出门便遇上了老蒋头。他早起睡不着一个人在乡间小路上哼着小曲溜达。
“大妹子，这么大早的干啥去？”老蒋头笑问。
王淑香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哦，没啥事。”
“你那羊羔养的还好吧？”
“哦，还好还好。”王淑香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专心致志的摆弄手里的手机。
终于找到了！王淑香忙用笔把那个号码记在自己的手心里。她呼了一口气，这次不能轻易的打电话，一定先要把钱准备好。
可是，该向谁打电话借钱呢？一万块呢，王淑香忽然觉得这个拥有四个零的数字，像天文数字一样。
“大妹子，你这是咋了？有什么麻烦事吗？”老蒋头没有走，一直好奇的看着王淑香。
王淑香叹口气，“我想借点钱，却不知道和谁去借了。”
“借钱？借钱做什么？”
王淑香又沉沉叹了口气，说不说又有什么用呢？还是抓紧时间借了钱去救小强才是正事。说着便打通了周诺大姨的电话，她在市里这么些年，是最有希望借出来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