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暗潮涌动(1 / 1)
第三日,娘炮不晓得是吃错药了,还是一直以来都没吃药,是以莫名其妙地从宜华居中将我拎了出来,说是要让我为他沏一壶好茶。本女君因他曾救过我一命,便大度担待他这样的予取予求,遂我在睡醒之后,拾掇拾掇凌乱的鸟窝发型,则前往厨房泡茶。
没想到我泡好茶,坐于树下翻阅古书的娘炮扔给我一把破扫帚,淡淡道:“最近听说你缺乏运动以至于身心一直不大舒畅。来,给你个机会锻炼一下。”
我一向容不得自己体弱多病,故此这身心不大舒畅六字一出,便觉得忒他爷爷的扎耳。
究其我为何闷闷不乐,那只是因自从上了天宫之后,娘炮就跟防贼似的把我一直禁在宫中,少了武艺上的切磋,再加上之前几桩烂桃花上门找茬的破事,所以这几天一直没有好脸色。
思索到这,我沉默着,直到听到‘咔’的一声,我才回过神来,然,却发现手中的扫帚很乖巧地断成了两截。
足矣见得,当仇恨在沉默中爆发时,要么就是它把你爆了,要么就是你把手上的东西给爆了。
娘炮挑眉看我,神色令人捉摸不透:“你戾气太重,需要释放释放。”
他言语未歇,我手中爆了的扫帚已脱手而出。那种不见血不回头的招式,正是我的特点,但娘炮似乎毫不在意,眉目一挑,修长的手指于半空中轻轻一点,金色光泽化成一抹巨大的晶莹光墙,把扫帚定在了半空。
“喂!娘炮你……”
话未完,扫帚打个弯,如冷箭般穿进宫墙边的一株菩提树中,郁郁葱葱的枝叶剧烈晃动,一个黑影倏地跳出墙外。
那黑影是谁?
没想到在这清净祥和的宫殿之中,竟然还有莫名黑影潜入。莫不是重止树敌颇多,在家安分地喝茶都能被人监视,真是可怜。我啧啧几句,用同情慈爱的眼神看着他:“重止娘炮,看来你树敌颇多,找我上来做女伴入学是假,让我帮你除敌才是真吧。”
他抿了口茶水:“你想太多。”
我脑门蹭的一声,亮了,遂这右手便忒爷们搭在他的肩上:“喂,娘炮,若是我帮你除敌,你就放我自由。这段恩情就算报了,你看怎么样,我武功很厉害的,要不……”
这如意算盘还没打响,娘炮一向冷如冰霜的双眸立即变得温软起来,竟是连声音也低柔了八个调:“你还是老样子。”
我干干一笑,把手臂安分地收了回来,躲开他炙热的目光,拿起桌上的玉雕茶盏立马转移话题:“喝茶,喝茶。”可这脑子里一团浆糊,手脚也变得不利索起来,结果手中的茶盏一歪,茶水竟是全洒在了他的素白袍子上。
惨了惨了,这由千年蚕丝所制素白古袍,卖了我也赔不起呀!
我左擦擦右擦擦,还是没能把茶渍擦干净,脑门有点疼,坐上那人却淡然地将我望着。我见他没反抗,反倒生出你能把我怎么样的笑意任由我宰割,我一双爪子便肆无忌惮地扒下他的衣服。
心想既然擦不掉,就扒了重新洗!
这刚活扒到半,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起,一袭青色罗裙的水灵妙佳人吃惊地站在我们面前。
我咳咳一笑,将扒到一半的衣服恢复原状。
‘嘶’的一声,没想到用力过猛,袍子就这么被我的爪子给撕破了,这一动作引得青衣女子的眼睛瞪得更大:“重止,不愧是寂寞了千年呀!心急也要找个四面都是墙、有砖有瓦有被子的密闭空间吧。难道这种以天为盖、地为席的方式也在我大天族中流行了!这也忒开放了,我一时之间还适应不过来,你给我点时间消化消化。”
音落,我鸟脑一麻。
重止整了整被我弄得乱七八糟的龙纹襟口:“来得这么‘及时’你好意思吗?”
青衣女子露出亮蹭蹭的八颗牙。
而后,我支着手臂听这哥俩好的互损话语,终于晓得这位小美人乃明粹宫中一位织霞布云的小仙,伊人。啧啧,我倒是挺佩服她,能成为重止娘炮此等冰块脸的交心哥们,却不被众女仙乱棍打死,真是不错,不错。
正喃喃赞赏,伊人眨了眨眼,对娘炮道:“明日便是入学之日,你悠闲的日子是个头了。”
娘炮颇有深意地瞟我一眼:“哦?我不这么认为。”
伊人不可置信:“你要带她去?”
娘炮平静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面对娘炮抛出的疑惑,伊人打量着我:“好不容易拐到一个四海八荒的绝色,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想要炫耀。啧啧。你就不怕那帮同窗拐了你这个好不容易寻来的美人?”
“是吗?那试试?”娘炮声音低沉从容,似乎还有一点挑衅的趣味。
伊人叹了一口气:“诚然,该担心的是他们自己。”
话语刚止,我身后刮起了一阵寒风,逼得我脑门生出几分疑惑:“等等,学堂上,不会……只有我一个女的吧。”
她睖睁地点了点头。
一片黑云压头,那年夕阳下的逃学,是我注定重复的时光!想来,我此番上天入学,注定是一场落寞兼沉痛的还恩入学路呀!
伊人又絮絮叨叨地调笑一阵,我无奈地摊手听着,大抵能听出娘炮为我取得入学名额的一段往事。
说的是前夜重止造访境薛夫子的宫邸,一进门便亮出一块金光闪闪的破令牌,着境薛夫子立马用朱砂红笔勾掉了某仙僚的名字,并着他将我的名字誊入册子中,接着神色悠然地润了几口碧水茶后拂袖出门。
当晚,那个无辜被刷下去的仙僚晓得此事,在夫子门口玩起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苦情戏码。
由于这位仙僚怀揣着一颗对知识的无限向往的心始终不灭,夫子恻隐之心泛滥得厉害,便答应私下给他补上三个时辰的课时。
唔,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一脸还比一脸厚。
酉时,伊人美人儿提着一件刚织好的灼火霓裳裙来宸天宫做客。
礼尚往来,我提了几壶好酒邀她在池边一同共饮,可惜她酒量浅薄,不过三杯下肚,她就醉得只能靠着菩提树顺势滑下。
啧啧,美人醉酒,双颊如桃,真真好看。
我把着酒盏,仰头一饮,可此时伊人却木然讶言:“它们真的开了!不愧是三千年沉睡,三千年绽放的昙萝花。”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月色下,一簇簇昙萝花借着皎月的光泽在池面上次第盛开,红瓣晶莹,微微摇曳。乍一看,这朵朵明艳的昙萝花恍如长明不灭的三千灯盏。
早闻天宫三圣之花居于百花之首,甚是惊艳。其一是元始天尊太虚宫中素得雅致的山玉兰;其二是紫微大帝青秀宫中高洁似君子的摩诃曼殊花;而这其三便是灼灼如火且极难养活的昙萝花。
没想到娘炮倒是颇有能耐,能把此花移至宸天宫的池中以仙灵之气养着,想必费了不少心力。
可听闻,这花不是在上古真神栖居之所,三十三重天上才有的吗,此番却能在这里看见,真是稀奇得可以。
“整整三千年。人回来,花自然也就开了。但我……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伊人莫名的悲凉叹息倏地掐断我对此花的历史思绪。
什么人?什么三千年?
看来酒后胡言这个事儿真是令人脑疼,我摇摇头准备将她扛回屋子,岂料这才刚刚起身,玄色云袖里正沉睡的夜绫剑脱袖而出。
皎洁光晕下,夜绫剑浮立于灼灼花簇上,以其剑气把池中碧水震开一圈圈涟漪。
这夜绫剑乃我在一万年前,于炎火山之巅,以一人之力从火妖之手夺得的炎火玄铁所造。传说中,炎火玄铁自有其灵性,能感应主人之心念,但这厢无缘无故为这千年盛开的昙萝花相吸,这事难道与我有关?
我一跃而起,握住铮铮鸣响的夜绫剑,浮立于一簇昙萝花之上。
一瞬之间,我灵台剧痛,脑海中‘嗖’的一声闪过碎碎剪影。
苍茫天地之下,血流遍地,万垒骨骸。
一红袍女子以身抵住滚滚砥砺之气,于灼灼烈火和赤光之中,她缓缓回首睥睨苍穹,尊贵威严,绝世无双。
此刻,震天动地的轰隆声响起,白袍青年以雷霆万钧之速拽住女子的赤色古袖:“其实你早就算好了一切,才不肯答应我的对不对?但你当真以为,这么做,我会开心?”
女子哽咽的声音极低:“对不起,我们……没有缘分。”
青年眸色沉沉,言语铿锵得足以震慑整个苍穹:“你若想守护苍穹,我陪你!你若想拯救苍生,我陪你!你若想羽化湮灭,我也陪你!”
女子浅浅一笑,割断古袍袖口,声音无限凄凉:“如果这苍茫世间,我们两人非要羽化一个,那一定是我。可如果我不是苍穹之主,那该多好呀……”
烈焰火光瞬间炸开,我脑海中拉扯出一抹刺眼血光,激得我头疼。
这样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不像是如今这帮吃饱了撑子没事干,竟是爱折腾凡人的后世神祇所能施展而出的,他们究竟是谁?
池中昙萝花开得极是开艳丽,似乎要把它这一生所有的色彩都定格在这一刻。
我神思归来,瞧见池边的重止娘炮蹙着眉望着我,眸色复杂,手中还挽着一件灼火霓裳裙。我疑惑看他:“娘炮就是娘炮,喜欢花也就罢了,如今你拿着伊人送给我的红裙做什么?是想自己穿吗?”
他没有堵我话,只是道:“明日入学时穿上吧。”
什么!
我一个趔趄从昙萝花簇上连人带剑栽进水中。他走进一步,看着池水里狼狈的我:“我没想到,你这么开心。”
“哼!”
此字一落,重止把裙子扔了过来,将水中的我由头至肩全部罩住。
“换上。”
我暗暗地骂了一声你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