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故人来(1 / 1)
我终于成了司命,一个不大廉洁的神仙。别的神仙走个门路送点稀罕玩意儿,那命格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提笔改上一改。我只记得爹爹说过,除了这条命重要些,其余的都当不得真。
随了我的爹爹,我的名声在仙界一直不大好,都说我只认钱不认人,又说我抛亲弃友蛇蝎心肠,我逐条想了想,除了这心肠天生的不大良善其余的罪状都不大符合。
第一,我这尊神什么都稀罕,就是不稀罕钱,你给我钱难道要我跑到凡间去做个新衣裳?银子揣在手里除了沉甸甸的压手真是毫无用处,还不如一坛好酒来的实在。这第二,抛弃妻子这罪名兴许还大些,抛亲弃友算得了什么?况且有着天上最大的无量神君他老人家在那里顶着,谁还敢把这当做一条罪状?
既然当不得真,我也就懒得与他们碎嘴。我愿意多省点力气吃个桃子,再不济多冲小织笼翻几个白眼也是有用些的。
再说很久以前,我还没从我爹爹那里掌了这司命之位,有些糊涂事我也不是没有做过,只是当时那小孩子心性,认为一个情字大过了天,就算做出那下十八层地狱的时来也觉得理所应当。
我既然走不了回头路,也便懒得再回头看一眼。
待我挥挥衣袖闭了司命阁的大门,只留了一个小洞来供人走个后门送点礼。也算是逍遥自在衣食安足。我只有一样礼不收,那就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朵春初桃花酿的桃花醉。
小织笼砸吧着嘴说我是落了病根而不自知。
我劈手夺了她手里的命格簿子,你这病才是该治治了。
我和小织笼这盘棋下了三天,许是她在我眨眼的空档里多摆了几步棋,我白子一方的局势已不甚明朗。惦记了一个晌午再动哪一步就能赢她给我刷一年的碗,就装着去小解跑到桃花树下去移个放错了的棋子。
在飘飘落落的桃花瓣里,我揉揉眼终是看清了那个素衣散发的长身男子,他怀里抱着个半死不活的女子,站在紧闭着的大门那里看着我,眼里一如几百年前,满是张狂肆意。
许是午后的心思迷糊缭乱,我还是做出看落花的样子盯着前方看了几秒。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妒妇是个悍妇,若在人间恐是要被休个十七八回的,可是我还是由衷钦佩自己的痴情,对着个害的我家破人亡的魔王犯花痴。
本尊理了理睡乱了的头发,转个弯装作去解手。毕竟是这司命阁的女君,形象还是要多少顾忌一点。
走了几步觉得背后烧的慌,便回身善意的提点:“咳咳,本尊忘了补充一条,除了不收桃花酿,还不收死人,尤其是女人。”
他站着不动,飞扬的头发裹着几片姹紫嫣红,一双利眉邪邪的嘲弄:“又是你捣的鬼?”那样的眼神实在狂傲,总觉得他在那里一站,风雨皆为他而作。
“鬼么?”我有点尴尬,指指脚底下:“原来公子找错门了,下了这一层,再下了凡世那一层就到鬼府了。”
我自认为已经把话说得够明白,他却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轻轻一伸手便紧紧的扯过我的袖子,我的脸贴着他的脸,闻着他四平八稳的呼吸,却看到他眼睛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我徒劳的拉了拉自己的袖子,悠悠的叹了口气,:“要不你送我个礼,我再把她的命格改一改?反正给我送礼的神仙不少,起死回生的事偶尔也还是有的......”
不等我说完,便看着他的两眼冒出火来,用手掐了我的脖子嘴唇却猛地覆下来。本尊虽好色,却也知被这小子这样就算是轻薄了。我用了全身的力气咬了他温温软软的唇,他微微一颤抬起头来,眼里的火扑闪几下灭下去。我心里得意的想着,若我早知道他怕的是这个,也不至于几百年前由着他欺负了。
我别了脸道,“年轻人,内火太大,太大••••••”
低头便看到自己手上滴满了他唇上的血,并无丝毫温度,而是嗖嗖凉意。
我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许久不见他为我流血。
又听见他似乎很是认真的说:“你要什么,我给,但求以后,不要再伤及无辜。”
我怔了一瞬笑的明艳不可方物,仿佛听见天庭里最可笑的故事,不,近三百年来天庭里已经没有发生过可笑的事情了。他庄遥是何等人,天塌下来眉毛都不会抖一抖的,如今为着个凡人女子这样认真的看着我讲话。好不容易停了笑,我扶着自己笑得发痛的肚子也是摆了一张认真的脸给他看:“你有什么是我稀罕的?况且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又何谈伤及无辜?”
我转身欲走,又鬼使神差的停了脚步回头问他:“我要什么你都给?”
他看着我,淡淡的说:“是。”
我感觉得到自己的心碎成沫浸在血里,“我要她的命。”不等他回答,我笑了两声离去。
却听到身后一声“阿缕”低低浅浅温润的不像话。
我那颗强压着冰了一百二十年的心颤颤微微地跳了几下,终是提步走了。
我容不得他认真,也容不得,他不认真,因为他是,庄遥。
那个人我不闻不问已有两百七十二年又三个月零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