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成孤(1 / 1)
我顺着那条曲曲折折的烟花柳巷里走出来,才看见了坐在柳子巷口石凳子上的我爹爹。
我这才想起来刚才急着从天上下来,忘记看他在不在府里'''的。
对于他会来到凡界我并不感到多么诧异,他对于庄遥,在做女婿这件事上,一直容不得商量,可是做朋友那是一百个惺惺相惜,刻意巴结,如今庄遥失了音信,他自然还是得走一趟的。
只是他端端正正的坐在这石凳子上总让我觉得不大正常,如今是个什么时候,谁还能两脚着地稳稳当当的坐着。
爹爹看到我的时候笑了笑,脸色很是苍白,不等我开口便道:“放心,庄遥没事。”
我得意的点头:“我自然知道他没事。”
爹爹说:“坐下来,陪爹爹说说话儿。”
我很是疑惑的看了看四周,边坐下来:“庄遥呢?还有无尚,总得还无尚一个清白的。”
“他们一时半会都死不了,坐下。”爹爹话说的有点快,引起一阵咳嗽。
“爹爹这样说话我可不乐意。”我撇撇嘴,“爹爹一时半会也死不了,我还不是一样坐下来陪你。”
爹爹便笑了,但总觉得笑的很是痛苦:“爹爹下面说的话你要记清楚:根本就没有消息走漏,这是庄遥使的一个计谋,确实是吃了些苦头损失了些主力,但那是为了骗过池崖。庄遥还活着,无尚自然也是清白的。”
我笑着点头:“我心里想着就是这么一回事的。”
爹爹看着我的眼睛盛满了暖和的东西,他从未这样看过我。我便有些心慌。
他的粗大结实的手掌撑在桌子上,沉了两口气道:“你这年岁也应该分得清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若我不在你身边,一定要谨言慎行,切不可孤勇。”
我没回答,面对这样一本正经的爹爹,心里已经有了些害怕。
他支在桌案上的手有些颤:“有很多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如今想来也大可不必了,你只需好好活着,管他什么天崩地裂呢朝政动荡呢,把司命府的大门关的严严实实的,自在的活下去。”一口气说出这些话来,爹爹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桌子上一时满是鲜血。
我抓住爹爹的胳膊,喊道:“爹爹!”
爹爹看着我,眼睛里流出血来,身上被灵力潦草封住的伤口也因为那接连的咳嗽全部崩裂开来,他灰色的袍子变的颇为鲜艳,他却仍是撑着气力,一字一顿说的清晰:“我劝不住你,但你总要记住,天命不可违。”
我慌乱的点头道:“爹爹,我什么都答应你。”因为慌乱,泪水竟也忘记流了,我胡乱的去堵爹爹身上七零八乱的伤口,心里默道:“爹爹定不会死的。爹爹这么个惜命的人怎么会死呢?”
我听着爹爹越来越弱的呼吸,第一次觉得无助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心里觉得茫然:“是不是该和爹爹回家了?是不是应该去找庄遥?庄遥定能救爹爹的吧?”
这样想着我便奔去了庄遥的府邸,看着他府上大红的灯笼很是热闹,我便想着定是庄遥此番布局的一部分。
正待往里奔,却看见了从雕龙画柱后面走出来的枝枝。
她穿着大红的婚服笑得很是温婉:“今日,我们大婚,仙人若得闲,我不吝啬请一杯喜酒。”
我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只是拨开她往里闯:“庄遥呢?庄遥呢?”
“他在里面。”枝枝似乎有话咽回去。
我却看到庄遥从大殿的柱子后面走出来,穿一身火红的长袍,嘴角挂着一贯奚落的笑,脸色甚是好看。
我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枝枝,有几分疑惑:“遥遥?”
“阿缕,你是来喝喜酒的么?”庄遥不知何时手里握了个龙凤呈祥雕文的银酒壶,笑着向我举了举。
我茫然道:“遥遥,你快去看看我爹爹,他流了好多血。”
“阿缕,魔族已经败了。”庄遥笑了笑,我对于这样的笑很是陌生。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神魔不共存,你是知道的。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他语气淡淡的。
“遥遥,这对你来说不是理由。”我鼻子有些发酸。
“现在是。”他道:“一切都在变,包括人心。”
若是平时他说出这样一本正经的话来我会笑破肚皮,可是现在我笑不出来,像个没骨气的家伙:“我不会。”
“也许吧。”他不置可否,转身往殿里走。
我怔怔看着她,听见自己凄厉的笑声。那日我说等他功成身退,我们便可厮守,他挑着眉毛笑:“功成?身退?”我那时不知道,“功成”和“身退”果然是两个毫无关系的词,功成未必可身退,或者说,功成未必愿身退。
于是我最终相信爹爹所说,天命不可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