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秋风萧杀(1 / 1)
秋高气爽,残阳如血,一辆四轮马车偊偊而行,看得出赶车的老把式与前面那匹瘦骨嶙峋的白马已是困顿至极,车轮声也是有一答没一答的发出吱留吱留的响声。这里地势平坦,四野空旷,极目远眺是一片金黄的秋色。地里忙于收割的农夫四散地忙碌在沉甸甸的田野中,空气中迷漫着庄稼成熟的味道。
车上的帘子被挑开了,车里探出一个少年的头来,这少年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样子,面容白净,眉清目秀,兴许是因为长时间旅途奔波的辛苦使他看上去有些憔悴和忧郁。他望着窗外这一番景象不由得被深深的吸引住了。
“老伯,这里的风土人情与我们老家可大不一样呢!您看这地可比我们那里平整多了,一下子可以看到好远,即使是远处的山也显得雄伟挺拨,气势逼人!真叫人油然而生敬畏啊!呵,恐怕快到京城了吧?我以前听父亲讲过关于京城的事情,可新鲜着呢,毕竟是皇家驻地,人还未到已被它的气势给慑服了!”少年动情地对老车夫说道。
“当然了,少爷!我们离京城估摸只有两日路程了,这一路走了两个多月了,可把我的马儿累坏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快受不住了。我看天也不早了,这样吧,前面有家客栈,不如我们前去投宿。明早我便返程回家,公子可以临时再雇一辆车,很快就可以进城了!”
“这样也好,老伯,这一路也真让您受苦了,我真过意不去,就按您说的办吧!正好这里清静一些,我把车费付给您吧,免得到客栈人多眼杂的不安全。”说着,少年取出一袋银两递给车夫。
车夫惦了惦银袋感觉份量不轻,正想和少年客套,少年连忙说“老伯,难为您一路对我的照顾,多余的银钱算我谢您的,您不必客气!”
见少年这样一说,车夫也就没再推让,忙驾车往前方不远的一座客栈驶去。
大红灯笼一溜的挂满了客栈门前的廊柱,正门上横幅匾额上写着几个瑬金大字――“金华客栈”。在小二殷情的招呼下,二人来到客栈一楼大厅内要了几碟小菜和馒头,匆匆用完饭很早就洗潄歇息了。少年要了二楼朝南的一个单间,这里很安静,是他特意挑选的。想到自己一路劳顿好不容易快到目的地了,打算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轻松上路。
他躺在柔软的木榻上,看着窗外刚刚升起的一弯新月,心里感到一阵的轻松和舒畅,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是呀,在这两个多月来的的长途跋涉里,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现在总算快到京城了,一切还算顺利,那根紧繃着的弦也彻底放松了,想着想着,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人在疲惫和极度放松的时候是睡得最为香甜的,少年此刻正酣畅淋漓地在梦中徜洋。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头被什么东西牵扯着往边拖动着,他马上由深睡中渐渐恢复了一些意识,但还是不想睁开眼,他的确是太累了,这时,只听得“叭”的一声,好象什么东西从床上跌落了下来,他一下子惊醒了,一睁开眼,就发现枕在头下的包裹已不翼而飞,朦胧中他,窗前一条黑影一闪而逝。,他不由大惊,随身的所有的银两全在那包裹里面!一定是被刚才那人偷走了。情急之下一边大声喊叫:“抓贼呀!有贼呀!”一边赤着双脚往门外追去,此时正值五更十分,熟睡的人们都被这呼喊声惊醒了,纷纷提了灯笼,男人们拿着家伙四处拆搜寻着贼人的踪影,整个客栈一下子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忽然,昨天那个殷勤的店小二惊叫起来,人们以为贼人被抓到了,一下子了围拢来,“哟!真是怪事,你原来是个女的呀!昨天一身男人的打扮,我还愣是没看出来哩!”人们这才发现昨天那“少年”穿着一身白色的内衣,披头散发地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刚才一时情急,跟着贼人追了出来,忘了自己的装扮,以至露出的原形――-那“少年”忽然之间变成了一个十**岁的少女!虽然此时此刻她满面惊恐,衣履不整,可羞涩的她还是掩饰不住那绝色的美容貌,这番打击和人们的那质问的眼光让她无助的掩面而泣,令众人无比愤慨和同情,纷纷痛骂那贼人丧尽天良,竟然连一个弱女子也不放过!
这时,从人群中挤过来一男一女,女的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体形因过度的肥胖而显得有些臃肿,她衣着光鲜,神情温和,似是大户人家的夫人,而那男人就其穿着打扮和举手投足来看可能是她的家奴。女人上前拉住少女的手道:“姑娘,看你的样子好象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你女扮男装定有难言之隐,也许是为了省去旅途上的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是可以理解的,现在你有难大家也很同情,特别是作为女人,我很想帮帮你,这样吧,你说说你这是要到哪里去,我们也可以送你一程,免得再遇上个什么好歹的,那可就更糟了!”
“夫人的好意,小女子甚为感激,我来自河南,因家中出了点事情,想前往京城投奔亲戚,眼看再有一两日的路程便到了,可谁知……”少女见那妇人慈眉善目的,又说得肯切,便低声说道。
“原来与我们同路啊,太好了,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今日你就与我们同行吧,好吗?”妇人高兴地说道。
“可我现在身无分文,如此就要连累你们,我实在过意不去!”少女满怀歉意地犹豫着。
“姑娘见外了,你看天也快亮了,只要你信得过我们,这下我们马上就去准备一下,赶紧起程吧!”妇人爽快地说。
“夫人如此大恩,请受小女子一拜!等到了亲戚家,我就将这一路的花费如数奉还给夫人!”少女感激地对着妇人深深一揖。
“姑娘别放在心上,这点费用算不了什么,你就不要提什么还不还的,我们萍水相逢也是上天修来的福份,你说是吗?”妇人温和地将手搭在少女的肩头,轻声说道,然后他们三人分头回到各自的房中。
少女身心疲惫,满怀忧伤地回到客房,便发现床脚边躺着那把檀香扇!她欣喜若狂地一把将扇子捡起来,久久地贴在胸前,泪水象断了线的珠子从脸上滚落了下来。就在发现扇子的那一刻起,心里也不再那么绝望了,她感觉自己浑身又有了力量,她喃喃地说道:“远慧,你要等着我啊!”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只身前住京城投奔林子道,欲一洗冤仇的俞梅晓。
匆匆用罢早饭,由那男仆赶着马车,俞梅晓与那主仆二人便住京城方向出发了,一路上妇人与俞梅晓不时拉着家常,俞梅晓那沉郁的心情放松了许多,心里充满了对妇人的感激。
天快黑时,他们正路过一个小镇,妇人说正好有个亲戚住在镇上,今晚就在这儿住一宿,明儿一早再接着赶路,反正也只剩一天路程,不急。
他们的马车很快停在了镇东头一个偏僻的小院门口,开门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妇人低声跟那小丫头说了些什么,便微笑着对俞梅晓说道:“不巧,主人昨日访亲未回,我们今日自便了,这样也好,我们也可早点歇息,明日一早赶路!”说着便拉着俞梅晓进了院子。饭后,那丫头安排俞梅晓住进了南边的一间小厢房,这间屋子很是奇怪,四面墙光突突的竟然没有一个窗子,里面到处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屋子里面除了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以外再没有任何家具,床上的褥子既潮湿又肮脏,俞梅晓一时竟不知是坐着还是站着,夜渐渐深了,难闻的味熏得她脑子晕乎乎的,一阵阵的倦意袭来,她再也支持不住只好和衣躺了下来。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一束光线从门缝里射了进来,正好落在俞梅晓的脸上,她一个激凌醒了过来,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裙和头发,便要开门,她推开门栓后发现门怎么也拉不开,她发现门竟然从外面被锁了起来,她对着门缝叫了半天也没见人来,整个院子静静的,自己好象是藏在了地窖里,她惊疑的回忆起一路的点点滴滴,特别是自昨晚一来到这个院子,自己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里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再次高声地呼喊着:“夫人!夫人!开门哪!”
“吵什么吵,夫人不会回来了,老实点吧,一会就有人来接你去享福啦,那尚红楼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好去处哇,哈哈,我们夫人这回又赚大了!”昨天的那个男仆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拍了拍门板,不奈烦地说道。只一晚的功夫,这人的嘴脸可全变了,原来真是遇上了坏人了,俞梅晓脑袋“嗡”的一下就蒙了,她发疯般的捶打着门板,绝望地哭喊着。那男人和昨晚的那个丫头守在门外,就象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调笑着。
当晚全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双眼被黑布蒙着的俞梅晓,被装进一个大麻袋里,然后那个男人象对待牲口样的把她扔在了一辆马车上,一路不知走了多少时辰,最后就被送到了每日门庭若市、酒绿灯红的尚红楼。
俞梅晓本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自被卖入尚红楼后,任凭老鸨和几个骠悍而残忍的打手怎么威胁和折磨,她宁死也不肯接客。直到有一天,老鸨眼看绝食五、六天的俞梅晓已奄奄一息了,她不由得心疼自己的银子来,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不再提接客的事,等她身体康复以后就做一个艺妓,只卖艺,不卖身。就这样,天生丽质,才艺过人的俞梅晓很快就成了尚红楼的金字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