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逆转时间(1 / 1)
风王结界再次解放,急促的锐利气流在狮身半兽人那庞大的身躯上划下深嵌的伤口,被这次冲击席卷到的四周顿时化为废墟。
借力后跳的Saber才刚站稳,作为目标刚刚倒下的兽人却再次用那粗壮的手臂撑住地面,站了起来。
又被无效化了么……只要不一击解决,它们就会瞬间修复好创伤挡在面前。
而迟迟导致她无法一次性解决的原因就是——
“唔!”
转身将剑往后格挡,从上俯冲下来的风压勉强被化减,身子却也因为如此弹飞出去。
在残垣断壁上砸出一个窟窿后,Saber喘着气跳起,避开了紧接着轰隆作响的第二击,溅出的石子划过她银白色的铠甲,发出毛骨悚然的厮磨声。
有两只。
身为Master的卫宫切嗣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作了【印记】,突兀出现在面前的两头狮身兽人将他们打个措手不及也是理所当然的,负责消灭它们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到了Saber头上。
尽管担心被掳走的爱丽丝菲尔,但切嗣和舞弥已经赶去了的话,Saber多多少少能沉住气些。
只是,被消磨掉的时间,已经超出预想了。
修复能力惊人的兽人,用来拖延时间是再好不过的策略,但她实在弄不清楚Caster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将它们召唤出来。
是知晓身为敌人的己方已经在靠近圣杯了吗?还是……
猜测被打断,沉闷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外形偏向雌性的半兽人是导致Saber无法专心战斗的罪魁祸首,视线不能进行交接的话,战斗判读的能力也会下降。
没办法了。
孤身战斗的弊端已经显现,总不能一直视若无睹。
她高举圣剑,解放的飓风汇聚着金黄色的胜利光辉。
一击做个了断——
闭着眼睛,感受靠近的那两只庞然大物的气息。
屏气凝神。
“?”
忽然,十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察觉到不对劲的Saber马上睁开眼睛,视野内仅剩下被摧残的建筑物,坍塌一地的碎石。
就如出现的时候毫无预兆,两只兽人人间蒸发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上一秒宛如就在耳边的暴烈脚步声甚至还残留着回响……
Caster知晓状况后收回了吗?不对,既然知道对方会使用宝具,就算以短时间不能再次召唤为代价,也应该抱着试探的心让兽人继续攻击才对。
这次袭击——从头到尾都使人迷惑不解。
远处的大桥也十分异常地闪烁着银白色光芒,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霜冻。
不过现在也不能紧抓着疑问不放,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就在Saber做出如此判断的时候,她的身后,处于市民会馆的地方,高处楼层像是负荷不了什么东西的重量般崩塌下来,低处窜逃的火苗被短暂压制后,忽的迸发、烧得更加肆虐起来。在深夜寂静的包裹下,流动的空气传递着一股浓烈的焦臭味。
有什么东西满溢了出来……黏腻的、邪恶的、恐怖的——那种不知名的东西从会馆废墟的底层流窜出来,覆盖之处均染上夺命的猩红艳炎。
在黑色泥浆的促使下,火舌在蔓延。
切嗣那边没有传来任何信息,主从之间的联系仍保留着,看来刚才的崩塌没有危及生命,但四周的情况若放着不管,马上会演变成更大的火灾。
必须赶快与切嗣会合,没接到任何指示的话……
就在此时,远处燃烧着的会馆废墟,在那摇摆不定的火焰中,依稀显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不……是两个……
“……切嗣?!”
Saber惊讶地出声。
一个陌生的白发女人……以及她的Master——卫宫切嗣。
将昏迷男人的手臂绕过头颈,他们相互支撑着缓缓走过来,女人脚下的每一步都覆盖着冰层,将火苗巧妙地分割开来后,顺利地走出燃烧着的废墟。
废墟的火焰可以抵挡,但是真正具有威胁的,是来自死亡之泥的伤害。
破烂的斗篷,以及被灼伤的皮肤,都显示着细微的狼狈之处,尽管如此,白发女人的步履十分稳定。
短暂的停愣后,Saber立刻赶上前。
还没等她提问什么,女人唉声叹气地将昏迷的切嗣扶靠到一边的碎石上:“啊啊……真是……又做了徒劳无功的事情。”
Saber刚打算开口,又被女人接下来的话打住。
“抱歉……舞弥我没能带出来……我到的时候,她已经……”
她用一脸认真的表情道歉,没解释为什么会知道原本不会知道的人的名字,也没有说为什么要搭救的理由。
“呃……”首先得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可当Saber看到那双眼睛后,就自然而然地道出自己的猜测,“你是……Lancer的Master?”
“怎么回事,个个都是火眼金睛吗?”对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真的可以一眼分辨出来?”
Saber微微点了点头。
太好分辨了,撇开天差地别的外貌,一看就是属于同一个人的眼睛。
看到她点头的女人十分沮丧地叹了口气。
“那个……”Saber欲言又止。
“什么事?”
“既然你是Lancer的Master,为什么要……”搭救属于敌人的人呢?并且还是先前针对过她的切嗣……说起来,她之前也是毫不犹豫地帮还是处于敌对位置的人挡了子弹。
“理由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光想也是好麻烦的事情,”认真思索无果后,她很干脆地放弃,“我讨厌别人哭泣,也不想自己哭泣,我讨厌别人失去一切,也不想自己失去什么……我讨厌别人死,也不想自己死……”
喃喃自语一会儿后,她抬起眉眼对Saber笑道:“很贪心,对吧?”
“…………”
喉咙微微梗塞,身为骑士王的Saber默默感到心酸。是啊,太贪心了,有人笑就会有人哭,有人死去就会有人活着,战争年代如此,现代也是如此。
“啊对了,还有件事要向你道歉呢!”一拍脑袋记起什么的女人让Saber回过神,“不能让迪卢木多和你堂堂正正决斗一场了,真是抱歉。”
“呃?他被谁击败了吗?”是Archer……还是……
“不,不是这样的。”
女人摇头,不知不觉低垂下的眉眼带着一股温和,蕴含悲伤的嘴角微微上扬,她像是对自己说一般轻轻开口。
“我——把他留在了某个地方。”
没明白其中的意思,但Saber也十分意会地没多问。
可现状总是不肯息事宁人。
“呃!”女人突然十分痛苦地抓住胸口俯下身。
“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
Saber欲上前扶助的行为被女人伸出的手阻止。
“没……没关系。”
“可是……”
真的没关系吗——手臂……整个身子都在缩水,纤长的白发也萎缩蜷减,变成乱糟糟的模样,最后原本合身的衣服像是某种动物刚刚蜕下的皮般,皱巴巴地披挂在身上。
“咳咳……”支住膝盖的少女有些不甘心,“这么快就恢复原样了么……算了……反正都已经赶上了。”
“抱歉Saber,我先失陪了。”完全没顾及不明白现状的Saber,她向着堆积着的某处废墟奔跑过去。
“如果因为没有重新来过而导致Saber错过士郎的话,我可是罪孽深重啊。”
说着她无法理解的话语,少女的身影逐渐远去。
突兀出现在天空中的黑色巨孔、那里面所蕴含的所有丑恶之物也没能让Saber就此转移注意力。
她盯着那个少女,跌跌撞撞地赶往处于诡异黑孔下的废墟高地。
到底要去干什么呢?她。
不过,那样坚定的面孔之下,必定有着问心无愧的缘由。
这样想着的Saber,忽然有些释然地扬起嘴角。
抬头望向渊远的黑暗——
将拂晓的黑夜尽头,是那个拖着脆弱躯壳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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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迟了点。
到处充斥着燃烧的火焰,激烈战斗刚刚结束的场地一片狼藉。
驱散火的余韵,我发现了昏迷倒在地上的人。
…………
就算不救他,逆转后的世界,在重新来过的世界里,这个男人也会活到最后。
所以根本没必要做无用功的事情。
但是——我本以为早就断气而俯卧在一旁的——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眼神里所透露出的强烈光芒,不是叫我去挽救她的生命,而是去救起这个,名为卫宫切嗣的男人。
反正到最后自己都会妥协,剩余的魔力用来救一个人还是足够的。
于是我搭起男人的肩膀,走出几步后,受到某种感觉促使般地回头。
恰好是女人安心闭上眼的最后一刻。
那是种相当难受的感觉。
一种无法用眼泪来倾诉无奈的悲伤。
……所以说,当自己能力不够时决定去救人,无论结局好坏……都应该会是让人惋惜的事。
怎样都好,让一切结束吧。
将切嗣交给Saber后,身体就在这时宣告崩溃。
没关系。
只要双腿能跑,手脚并用能爬过去就不是问题。
没关系。
只要抵达……
狼狈地站在废墟顶端,望着蓄势待发准备涌出黑泥、掠夺生命的黑孔。
——盘踞在天空的黑色太阳。
风吹起破烂的衣服,窸窣作响。
紧握的手缓缓摊开。
我知道的,手中紧握着的东西并不能改变一些事情。
就算现在被中断,这场火灾掠夺掉的东西,一点都不会变。
只是发生的时间修改了下而已。
正如这个逆时行走的怀表一样。
即使方向相反,经过的数字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那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为如此坚持呢。
带着这样的想法回头,我看见了意料之外的——
那位骑士王仿佛在认同什么一样,朝我露出些微的笑容。
宛如黑暗中的星光。
为什么会笑呢……明明什么都不清楚,却直觉性地认定我准备做的事情是值得肯定的吗?
真是的。
为什么我会没来由地高兴啊。
总算有点明白了。
惨剧会发生,会有人死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
但是,在漫天的火光中,某个少年获救的故事——也不会改变。
接下来发展的一切,一点都不会变。
像我这样的人别谈什么拯救,也不是什么正义的使者。
我要做的和我所期望的,完完全全是两码事。
所以,堂堂正正地抬头——
面对一瞬间猛倾泻下来的黑泥,运转魔术回路念出最后的语句:
“Umkehrung der Zeit。”
【逆转时间】
………………
白光占据视野。
结束了。
我不属于这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呢。
啊啊,真是的……都有点怀念丹尼尔做的咖喱饭了。
讨厌,别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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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消失了。
世界以十年前的样貌,重新开始。
的确是战争还没开始的时候。
但是——
出于某种偶然或者必然。
关于已经发生过一遍的事情,人们并没有忘记。
简直像是开玩笑一般的事实。
………………
属于他们战争……仍将继续。
而曾经的,关于某段故事的过去——
“呐,丹尼尔,我以前真的一点不觉得你会说话是不正常的吗?”
无人知晓。
【第四次圣杯战争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