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1 / 1)
原来二十年前,年轻的纳兰越才刚登基不久,她曾微服私访,来到陌生的丘微。那时候的她才十七岁,懵懂天真,丝毫没有体会到人世险恶。
而那年,在美丽富饶的盛畿,她遇见了风华正茂的风邙。那时的风邙还只是一个不被看好的皇子,但他却因偶然的机遇,发现了纳兰越的真实身份。
风邙想方设法接近纳兰越,用哄骗少女的花言巧语,很快便虏获了她的芳心。
花前月下,纳兰越坠入爱河,全部心思放在风邙身上,一头热的以为自己能与他长相厮守,并且毫无保留地交付了自己的身与心。
然而好景不长,丘微国当时的皇帝病危,皇位之争迫在眉睫。风邙哄骗纳兰越动用篱芩的兵力,助他争夺皇位,纳兰越本有犹豫,而风邙却再三发誓,自己绝不辜负她。
最终,纳兰越还是听信了他的话,回国调动兵马,夜袭丘微皇城,帮助风邙一路披荆斩棘,荣登宝座。
但是,登上皇位的风邙却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甚至暗中收买了纳兰越的亲卫,想要置她于死地。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取而代之,一并将篱芩也吞了!
“风邙,你好大的胃口……”
纳兰越在影卫的舍命保护下,逃离了丘微,她对天发誓,总有一日,她会将这笔账,连本带利地算回来。
龙鸯暗自扼腕,没想到,纳兰越与风邙之间竟然有这样一段过往。
“他从未相信过朕,他怎知,朕不会心甘情愿地交出大权?”纳兰越面色凄苦,“他赢了皇位,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算计朕!”
“而那时,朕已怀了他的骨肉。”纳兰越恨恨道:“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如此恶毒!”
龙鸯十分震惊,原来太子纳兰谨,竟然是风邙的孩子。
“这也是朕,从来不相信任何人的原因。”纳兰越看向龙鸯,叹道:“龙大人,你能明白吗?”
龙鸯点头,恭敬道:“请皇上放心,微臣定当竭尽全力,助您一匡天下!”
“好!”纳兰越拍案道:“凉州边境,丘微军又蠢蠢欲动,爱卿,看来朕又要派你前去平乱了。”
“能为皇上分忧,是微臣之幸。”龙鸯抱拳道。
走在宽阔无人的大道上,没有听见游慎之热情的呼唤,龙鸯有些不习惯。听说他迫于父母的压力,即将娶妻。过几个月,便可以去喝他的喜酒了。
听到这个消息,龙鸯的心里还是十分欢喜的,也由衷的祝福他,能够与妻子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世间万物变幻沧桑,真正持之以恒的能有多少?
龙鸯信步迈出宫门,望见静静等候着的沧鹤,方知,至少此刻她眼前之人未变。
熙熙攘攘,略显嘈杂的街角,沧鹤宽袖轻袍,如秀木于林,即使风必摧之,也泰然自若。
喜欢一个人,有时就在那一瞬之间,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微笑,让你如沐春风。仿佛周遭其他人皆变成灰白,唯有他是彩色的。
光阴似箭,很快,龙鸯便要整军出发了。
四个男人围坐在院子里,僵持不下。原因是,他们都想跟龙鸯一起去。
龙鸯看着面前几人,扶额。
枕殊呷了口清茶,看上去不慌不忙,不急不躁,“你哪一次出征,我没有跟着?那些个军医,哪个有我细致?你的踏炎没有我抚慰,又如何肯乖乖听话?”
龙鸯觉得颇有几分道理,于是转而看向惊翎。
惊翎瞄了她一眼,问道:“自从我跟你在一起后,何曾离开过半步?”
龙鸯点头,惊翎身为刺客,练就了隐身之术,就如同影子一般,终日伴她左右,护她周全。
有的时候,你以为他不在,其实他一直都在。
当然……除了某些时候,比如,她与其他几个人柔情缱绻之时。不该看的,他从来不看。
更何况,惊翎帮她练兵多日,又熟知丘微军情,此次战役也能算得上半个军师。
睿迁用他不离身的洒金折扇轻轻敲着自己的手心,一双桃花眼弯成一道湖泊,琥珀色的瞳孔含着情。
他笑得轻狂,“你若不带我去,我可就要被我老爹给抓回去了。”
赫连铭一直对于这个不顾他脸面,抛弃新娘,扬言要嫁给龙鸯的逆子感到痛心疾首,正想着法子要把他带回去好好教训一番。
龙鸯深表同情,继而把目光投向沧鹤。
沧鹤摘了朵茉莉花在手中把玩,修长的手指将那花瓣摧残得七零八落,他老神在在,堂而皇之地道:“你阻止得了我么?”
“的确不能。”龙鸯翻了个白眼,捶胸顿足,仿佛预见了自己的下场就如同那朵茉莉一般无二。
沧鹤大仙,法力无边,自己如何是他的对手?
“罢了罢了,那就都去吧。”龙鸯摆摆手,对于这几个夫君,她当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以一敌四,还是有些困难。
灵药居。
惜乐一路小跑来到枕殊面前,问道:“公子,您当真要跟主子去边塞?”
枕殊回过头,对她微微一笑,“那是自然,不在她身边守着,我不放心。”
惜乐压下心中的不快道:“要是此去凶险呢,万一主子打输了,您会受到牵连。”
“那又怎样,我是断然要同她荣辱与共的。”枕殊的目光温柔而坚定。
惜乐悻悻然离去。
正要寻找枕殊商讨此去凉州应当准备哪些东西的龙鸯,恰好又瞧见了这一幕。她心中暗笑,一面是为了枕殊的话而沾沾自喜,一面是嘲笑惜乐这丫头,越来越放肆了,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然而,枕殊这人,襟怀磊落,太过于相信身边之人,他只道害人之心不可有,却从未想过,防人之心亦不可无。他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通透豁达,善解人意,却始终以为自己懂得了他人所想,那他人也该知晓他的心意。
就比如,先前他以为龙鸯知他情意,只是不喜欢自己,才迟迟不肯表态。
奈何战场上所向披靡,浑身是胆的龙鸯,一颗心却是陶瓷做的,一旦用情,她便捧着自己的心全部交付,若是被伤害,打碎了这颗心,怕是再难以补回。
对于感情之事,她太过敏感和脆弱,不是真心的,她宁可不要。
一直以来,龙鸯并不确定枕殊对她的感情究竟是哪一种,故而不敢贸然开口。偏偏枕殊也是这种急死人的性格,才有了那几年的沉寂。
当然,若是人人都像睿迁那般敢爱敢恨,厚着脸皮不惜倒贴上来,那这世上也就没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以及凄美的爱情故事了。想到这里,龙鸯不禁捂着嘴笑出声来。
喜欢便喜欢了,她绝不扭捏作态,故作矜持,只会放纵自己,轰轰烈烈地爱一场。
枕殊忙完了手中的活,发现了隐在海棠花后的龙鸯,遂朝她招手道:“你来了,瞧,早就准备好了。”
龙鸯看到自己被发现,不好意思地从花丛后头冒出来,坐到枕殊身边,赞叹道:“还是枕殊最懂我,回回猜中我的心思。”
枕殊点了她的鼻尖一下,给她看自己准备的药。杂七杂八,五颜六色的罐子排列整齐,有活血化瘀的,祛暑降温的,甚至还有……
“枕殊,你怎么连这个也带了?”龙鸯连忙将那个绿色的瓷瓶挪得远些,小嘴儿撅得可以挂下一个茶壶。
“以你的作风,此番去了边关,身边这么多人跟着,绝对能派上用场。”枕殊揶揄道。
龙鸯看着那个瓷瓶,如同见到洪水猛兽一般,惶惶道:“我觉得,没必要吧……”
“拿着吧,兴许有用。”枕殊将瓷瓶塞入她的手中,转身准备其他东西去了。
噩梦般的记忆从龙鸯脑海中涌出,她回想起了那一晚的惨痛经历。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她闲来无事找枕殊玩,进了他的药房,却没看见半个人影,一时兴起,就拿起药柜上许许多多精致的瓷瓶研究起来。
在闻过一瓶枕殊特意调制的熏香之后,龙鸯意犹未尽地打开了旁边那罐绿色的使劲嗅了嗅。这个香味有些独特,于是她又嗅了一遍。结果是,那一晚,龙鸯酡红着小脸,像只八爪鱼似的缠了枕殊一夜。第二日,愣是下不来床。
枕殊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告诉她,那瓶药名叫“寒食东风”,如若受了内伤之人闻了,能愈合大半,而身体正常之人闻了,则会情难自控……
所以,一切都是龙鸯自作孽。
出发前一日,大小事务都已安排妥当,龙鸯坐在庭院里,拿惊翎的身子当软垫,正靠在上面惬意地嗑着瓜子。
枕殊素手执子,与沧鹤在棋盘上厮杀,对于外界一切置若罔闻。这两个人,惺惺相惜,颇有些君子所见略同的味道。平日里,拈花把酒,煮茶论道,有时连龙鸯都看了都不免吃味。
而睿迁新得来一只金钱龟,于池边上逗弄着。那龟十分胆小,在睿迁的千呼万唤下才微微露出来半个脑袋。阳光下,身着淡金色衣袍的人儿与那同色的乌龟相持不下,一人一龟,格外喜感。
“主子,游大人前来拜访。”怜音上前道。
龙鸯坐直身子,显然没想到游慎之会来,他不是快要成亲了么,理应无暇分心。
“让他进来吧。”
只见远处,游慎之身着便服,温文尔雅,一路分花拂柳而来。
“慎之,你怎么会来?”龙鸯迎上前道。
“我听闻你明日就要出征,依照惯例,就算再忙,我也要来为你践行。”游慎之笑容可掬。
“你难得来我府上一次,我这就让人准备茶点去,万不可亏待了你。”
“阿鸯,其实我只是来同你说说话,无需如此费心。”
“这怎么可以。”龙鸯想让游慎之坐下,却忽然发觉这院子里唯一的那张石桌上,正有两人在对弈。
枕殊与沧鹤刚杀完一局,稍作歇息,故而刚才龙鸯二人的对话,他们也悉数听了去。
“原来是有贵客来访,那我们也不便打扰。”枕殊慢悠悠地收拾着黑白棋子,对着一旁的沧鹤道:“听闻你的镜月楼里有一片宁静的荷塘,不如我们去那里继续?”
“如此也好。”沧鹤意味深长地看了龙鸯一眼,然后跟枕殊谈笑风生地离去。
睿迁也无心再逗弄那只金钱龟,随手将它轻轻一推,听得“扑通”一声,笨重的金钱龟一头栽进池塘里,吓得水中原本游得十分欢快的那几尾锦鲤,惊恐万分地散开。
他丢掉手中的饲料,逮住一旁无辜的惊翎道:“我看你小子不舒服很久了,上次你弄死我那几只雀儿的事,我还没同你算账,今个儿你可逃不掉了。”
惊翎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却总在遇到睿迁后,显得那么的无力。他漠然道:“那你打算如何?”
“跟我来。”睿迁抓着惊翎的衣襟,飞也似的消失不见。
龙鸯站在院中,有些凌乱,浑然不知自己又如何得罪了他们。
“阿鸯?”看着发愣的龙鸯,游慎之有些迷惘。
“来,喝茶。”龙鸯回过神,急忙招呼游慎之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