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1)
我一个激灵,勉强撑着站起来,警惕地望着周围。司晨知道事情不好,一手抱着司晚,一手找了根棍子拿着。一只昏迷不醒的吸血鬼,一只就要虚脱的吸血鬼,一个打不过狼人的人类,我几乎要绝望了。不是所有狼人都像景芃一样不杀人,万一是一只饿狼,吃了我和司晚还嫌不够再拿司晨塞牙缝,我们三个可真的是尸骨无存了。
气息越来越浓,脚步声也越来越近,狼人每走一步,我心里的一根弦就绷紧一分。“拼了!”我心里暗自想着,“就是鱼死网破,也不能让司晨受到伤害。”我准备好了獠牙,等狼人一出现就立马扑上去咬断他的喉颈。我现在战斗力大减,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效制敌,但起码可以拖住狼人,给司晨创造逃跑的时机。
一道人影从雪堆后闪了出来,我用力蹬地扑了出去,和狼人翻滚到了雪地里,恶狠狠地撕咬,想抢占先机来赢得机会杀死狼人。那双大手像一对大钳子紧紧箍住我的双臂,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熙雪,是我啊!”我这才注意到,来者竟是景芃。谢天谢地,我提着的心总算放下,若是换做别的狼人,估计这会儿我早就死了吧。惊喜之余,我为刚刚的提心吊胆还后怕着,腿都有些软了,瘫在雪地里喘着气。
景芃瞥见了司晨怀里的司晚,惊道:“小晚怎么了?”他冲上去想要抱过司晚,却被司晨一下子推开。司晨紧紧抱着司晚,退开两步,冷冰冰地说:“你离她远一点,我不想再让她受到伤害了。”司晨心里还是有结,而且现在这个结因为司晚的受伤而越来越大了。
景芃哪里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急切地想查看司晚的伤势,可偏偏司晨阻拦,他只得求助于我,“熙雪,这是怎么回事?”我坐在雪地里勉强支起身子:“小晚被一只狼人攻击了,差点死掉,为了救她,只能把我的血给她。”景芃惊怒:“有狼人攻击她?你还把你的血给了她?你的意思是她变成吸血鬼了?”他剑眉几乎要立起来,额上青筋暴起,情绪十分激动,我真怕他会失控。司晨忽然咬着牙说道:“你们隐瞒我欺骗我,我都不计较,现在却连累我妹妹,她要是真有什么不测,我绝对饶不了你们!”声音冰冷如铁,却斩钉截铁!
我的心一寒——我只怕他会因此而恨我。司晚是他最亲近的人,现在却因为狼人与吸血鬼之间的恩怨无辜受累,生死未卜,换做是我,我也一样会恨。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我听着总是会难受。我没有想到我会给他的生活带来这么大的影响,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伤害,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宁可选择从没遇见过他,也好过让他这样恨我。命运偏偏这样爱开玩笑,曾经相爱的人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拆开,被分隔在回忆之河的两岸,彼此望得见,却没有可以摆渡的船,再也无法紧紧相拥,温暖对方。
我努力忍住要流出来的眼泪,让它淌回眼眶里去。“司晨,我知道你现在恨我们,但是要以小晚的性命为重。她现在昏迷不醒,生死未卜,我必须把她带回家里去救治观察几天,等她稳定了再作打算。”我一口气说完,静待司晨的答复。我承认我有点小私心,如果司晚住到家里去,司晨势必会跟着搬过去,我就会有很多机会和他多接触,打消他对吸血鬼的误解和对我的恨意。
司晨默不作声,看着司晚煞白的小脸,良久才点点头。
景芃心疼又愧疚地看了一眼昏迷的司晚:“我送你们回去。”言毕,清啸一声已化作一头巨狼,迎着阳光抖了抖油亮的毛,温顺如家犬一般俯身趴到我面前:“上来吧。”我也不推辞,爬上了景芃的背,转首望着司晨。司晨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把司晚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景芃背上,爱怜地抚了抚司晚毫无血色的面颊,对景芃道:“小心点。”
景芃把我和司晚背回家的时候,平叔已经等在门外了。他依旧穿着他独特的清朝服饰,负手而立,慈爱却威严,像一尊雕塑。平叔最为年长,嗅觉也是最为灵敏,估计是他老远就闻见了狼人的气息,才早早出门等候。我和一只狼人一起归来,他略有惊讶。“平叔,这是我朋友景芃,上次消灭那伙嗜血的吸血鬼,他也出了力呢。”平叔赞许地连连点头:“如此说来,还要感谢他呢。”景芃微微点头回应:“您客气了,分内之事而已。”
看见虚弱的我和昏迷的司晚,平叔也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他走到司晚身边查看司晚的伤势,语气带有几分疼爱:“这孩子伤得有些厉害啊,幸好熙雪你及时给她输了血液,不然就没得救了。快些进来让我瞧瞧。”景芃就要背着我和司晚走进屋,平叔却把他拦了下来:“孩子,谢谢你把她们送回来,但是我不能让你进屋,你应该明白。”纵然平叔和我都反对吸血鬼和狼人天生死敌的说法,但仍有很多吸血鬼还这么认为,其中包括很多和我们住在一起的吸血鬼,他们有的爱侣或朋友都死在狼人手里,所以他们难免对狼人怀有敌意。现在司晚因为狼人的袭击差点送命,如果别的吸血鬼看见景芃,很有可能冲动之下与景芃交手,激化矛盾。所以现在景芃不能在我们家这里停留太久,更别说进屋,这也是为了他好。
景芃自然是明白这些道理的。他俯低身子,把我和司晚放下来,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司晚,那目光就像司晨曾经看我的目光,柔软得像一团绒棉,紧紧裹着她,就要把她刻在眼睛里一样。司晨抱着司晚进了屋,景芃拉住我,叮嘱道:“熙雪,千万不要让司晚有意外。”我明白他的担心,这样的担心我也对司晨有,就像是捧在手心里的一滩水,小心翼翼,只怕倾洒。我拍拍他:“你尽管放心。”
司晚被平叔安置到我隔壁一间卧室,平叔亲自照看。我看着平叔接手司晚,放心大半。司晨执拗得很,平叔给他安排一间紧挨着司晚房间的卧室,他偏不睡,非要在司晚屋子里打地铺,寸步不离地照顾她。我知道他还没有完全信任我们,对司晚也是及其担心,索性依着他,给他打了个地铺。我累得昏昏沉沉,脚底像踩着棉花,也帮不上平叔什么忙,就去取了包血袋,回到卧室休息。迷迷糊糊地睡过去,醒过来已经快要黎明了。我惦记着司晚,起身去司晚屋子里看看。
推门进去,就看见司晨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他一定是照看了司晚整夜,只披了一件外套趴在椅子背上,打的地铺一动没动过,屋里的灯还开着。我忽然特别心疼他,这样撑一夜,一定很辛苦。我蹲下看着他,好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的仔细地看过他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白皙的脸上长出了几个小痘痘,我竟然才发现;他两道剑眉下密密的睫毛依旧那么长,让我不止一次地嫉妒;嘴唇微微抿着,鼻翼因呼吸微微扇动。我看得入神,心底泛起无限柔情,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他突然一个激灵惊醒,我的鼻尖差点触到他的脸颊。时间瞬间凝固,那一刻仿佛静止,我只听得见我们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我在他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像站在清澈的湖边看见自己的倒影,而我的影子就在湖心。他眼里分明是有柔波的,我看得见,但是他很快就把它压入了湖底,取而代之的是没有波澜的静静的湖面。
他躲开我的目光,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走到司晚床边摸了摸司晚的脸颊,声音依旧平静醇厚:“她还要有多久才能好?”他终究还是不愿意承认对我的感情,或者他就是在压制着那份感情。“这我也说不好,每个人体质不同,受伤情况也不同,需要恢复的时间也就不一样。”他“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我劝慰道:“平叔很有经验,也很热心,他会照顾好司晚的。”他又“嗯”了一声。
屋子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什么时候和他之间竟会变得如此尴尬,我从未想过,可它却发生了。“司晨,你快睡一会儿吧,我替你看着小晚,不会有事的。”他终于开口:“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你回去吧。”他要我回去,我就不能违拗,不然以他的脾气,非要生气不可。我看了一眼他冷漠的背影,转身回屋躺下。我曾无数次看他背影,却从未觉得这样陌生,那个曾温暖我的人,现在竟会不属于我,我只能拥着他残存的温度自欺欺人地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