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1）
他的眼再一次泛起波澜，如寂静夜空下轻轻泛起的海浪，柔和却微弱，微弱得难以令人察觉，但我却听见了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他目光转向别处，转移了话题：“那关于陈珂呢？”他转移话题无非就是为了掩盖情绪的变化，我捕捉着他的每一个微妙的动作和眼神，他的心思我自然是揣测得到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内心窃喜，看来他对我仍有余情，脸上却不动声色：“陈珂是巫士，巫士是不能随便暴露身份的，这是他们的应守的准则，你不能怪他，而且暴露身份对他们来说是很危险的。”“好吧，我明白，只是我一直不知道我身边竟然有这么多奇怪的人和事，还都是我最关心的人，发生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他忽然笑了一声，笑声里明显带着无奈和自嘲。
我知道，身边亲近的人对他隐藏着这么多的秘密，对他来说感觉就像是被背叛了一样，这对他很不公平，他难免会感到伤心愤怒。我怕他在思想上走了死胡同，很想安慰开导他，轻轻唤他：“司晨……”司晨轻轻摆手：“我没事。”他舒一口气：“只是一时之间知道了这么多以前我不知道的事，有些难以接受罢了。”他确实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我也只能静待他想通。他能信任我，这已经很好了，至于他到底还会不会接受我，我也只能看运气了。
一阵腥重的味道由远及近，我立时警觉起来——狼人！我眼睛警惕地四下搜索着，此处有些偏僻，来往的人较少，我一下就锁定了目标。不远处一个白衣服的男子充满敌意地看着我，握着双拳，微屈双膝，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样子。我把司晨挡在身后，也死死地盯着他。我倒是不怕他，就怕他会威胁到司晨。司晨发现我有些不对劲：“熙雪，怎么了？”我盯着白衣男子，对司晨说了两个字：“狼人。”
司晨肩头微微一耸。他现在还没有准备好去面对突然变得乱七八糟的生活，猛然一个狼人的出现，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我不会让狼人威胁到司晨，绝对不会，哪怕是拼了命，我也一定会保护司晨周全！
那狼人显然极为仇视吸血鬼，他二话不说，脚下用力一蹬，离弦的箭一般冲向我，对着我狠狠挥起拳头。我也迎着他冲过去，抬臂去格挡，另一只拳头挥向他太阳穴。我们俩交手不过几招，我就感觉到，他是头刚刚成年的狼，还比较年轻。年轻人嘛，爱冲动，看见吸血鬼就要打架，哪知道打起来才发现不是我的对手。他狗急跳墙，打不过我就把注意转移到了司晨身上，冲着司晨就扑了过去。我早有防备，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司晨身前，冲着他小腹狠狠一脚，立时踹得他向后翻滚。
我趁胜追击，就要再补上一拳杀了他时，突然在狼人身后响起了司晚的声音：“我回来了，这一路捧着三杯奶茶快把我胳膊累麻了。”我暗叫不妙，大喊：“小晚快跑。”可已经来不及。司晚距离狼人太近，我来不及救下她，她就已经被狼人一把抓住。司晚惊叫着，三杯奶茶洒了一地，触到冰冷的地面，散出热腾腾的白雾。
“小晚！”司晨就要扑上去，被我一把抓住，扯到了我身后。他用力挣着，却挣不脱我。“放开我，放开我！小晚在他手里你没看见吗？你快放开我！”他歇斯底里大喊大叫。我当然知道！小晚是司晨的妹妹，更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会弃她不顾？我连声安慰：“你不要急，我会救下她的。”我转向狼人：“你放开她。”司晚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惊恐地望着我，小声哀求：“熙雪姐，救我。”狼人冷笑：“你过来，我亲手把她交到你手里。”我投鼠忌器，不敢激怒他，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挪过去，一边防着他突袭我，一边观察他动作，以免一个疏忽让他伤了司晚。
突然，狼人张开大口，一排锋利的牙齿猛地插进司晚白皙的脖子，像一把快刀割开一块肉，鲜血顿时涌了出来。司晨脸色骤变，大声惊呼，一下子挣脱了我，跑向司晚。司晚的身子软绵绵地倒下，我冲过去接在怀里。狼人早已逃得无影无踪，我也顾不上去追他。
司晚像没有骨头一样软在我怀里，小脸变得煞白。她已经说不出话，喘气也渐渐微弱，眼睛里布满了惶恐。我的心狠狠一紧，司晚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司晨一定会伤心欲绝。司晨乱了手脚，他跪在雪地里，紧紧握着司晚的手，好像一松开她就会飞走一样。他柔声安慰着司晚，眼泪却止不住地淌出来。我从没见过他这么慌乱的样子，那样不知所措，令我心疼。
血还在不住地涌出来，地上的雪被浸湿一片，殷红得刺眼，捏一把雪都可以攥出来血水。司晨解下围巾，那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为他织好的围巾，把它捂在司晚的伤口处，像要堵住泛滥的洪水。他的手紧张得颤抖，却在努力镇定。司晨温柔的声音几乎要融化这漫天冰雪：“小晚别怕，哥带你去医院，一会儿就到了，再坚持一会儿。”只不过却掩饰不住他心中的慌乱，声音一直在颤抖。
他要从我怀里抱过司晚，我赶紧阻止：“别动，她现在流了很多血，你动她只会让她流血更多更快！”“可我能怎么办！”司晨近乎疯狂地喊起来，“难道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妹妹死去？”说到后来，哭腔渐浓。我能体会他现在那种焦急却无能为力的无助和愤怒，看着亲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简直没什么能比这更令人心痛。
司晚的气息越来越弱，几乎已经只出气不进气，这让下去，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死去。司晨扑倒在司晚身上，攥着司晚的手，用哭声哀求着：“小晚，睁开眼睛，看看哥啊，睁开眼睛啊。”那哭声狠狠地揪着我的心，看着他痛苦，我比他更加痛苦。司晨忽然转向我，抓着我的胳膊：“熙雪，你能救她，对吗？快说啊，你能救她的！”他狠狠地晃着我的胳膊，大手紧紧抓着我，抓得我胳膊都有点疼。他的神情就像是在绝望中挤出的一丝期待，如狂风中微弱喘息的火苗。我也不是没想过救她，可是……
我微微迟疑：“我倒是能救她……”司晨双眼冒出欣喜的光，好似火苗也借着风势略强了一些。他更加用力地抓紧我：“真的？快点，快点救她！快！”他不知道我救她是怎么个救法，可我知道，我要是想救她，只能把我的血给她，把她变成吸血鬼。我疼惜地看着昏迷的司晚，缓缓道：“司晨，我只有把我的血给她，她才会活过来，等她活过来的时候，她就不是人类了，你确定要我救她吗？”司晨的脸瞬间如同结了冰一样，刚刚还闪动在眼睛里的喜悦的火苗霎时熄灭。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一搏。我默默摇头。他的身子也顿时软了下去，紧紧盯着司晚，恨不得把她印进自己的眼里一样，满眼的心疼和不舍。他自然是不想让司晚变成吸血鬼，但他更不想失去她。他死死攥着拳头，关节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嘴唇紧紧闭着，眉毛拧成了一个大疙瘩。现在没有谁比他更加深受折磨了。
他心里激烈地斗争，时间变得如此漫长，我耳朵里就要被鲜血流动的声音填满。他忽然仰面朝天，眼泪顺着发际流淌。许久，他长长叹出一口气，就像要把所有的阴霾随着这口气驱逐出身体。“好吧，只要她活着，比什么都好。”做出这样一个决定，他心里一定比谁都痛苦。无论让不让我救司晚，他都要承受巨大的伤痛。他紧紧地把眼睛闭上，深深地吸气。要他一个人承受这么多，他真的很不易。
要救活一个人，施救的吸血鬼要献出大量鲜血，只有足够多的血流入被救之人的身体，被救之人才有可能活过来。过渡期也是很重要的，在过渡期如果没有控制好，刚刚变成吸血鬼的人也是很有可能死去的。我之前并没有施救过别人，可以说，司晚是我第一个变成吸血鬼的人。在这方面，我并没有经验，只是之前看过平叔救别人，现在也只能照葫芦画瓢。
我把血液输入司晚身体里，几乎是不敢大喘气，走在钢丝上一样小心翼翼。天气虽然冷，我却紧张得冒出了汗。总算顺利把血输进去，司晚还在昏迷，我也因大量失血而十分虚弱。此时我们毫无战斗力的三人聚在一处，我最担心的就是会出现意外，万一来了嗜血的吸血鬼或是狼人，非把我们一锅端了不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我闻到了狼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