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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十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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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知道行了多远,也不知道行了多久,更不知道会行到哪里去,不知疲倦也无所畏惧。

大概到了下午,太阳跟着我们一路疲倦了,早早地有了落山准备回家的念头。

骑行到一个高速路出口处,我们被一辆停靠在路边印有‘路政’字样的警车拦了下来。

车顶的警光灯熠熠交替地闪烁着,朝我们走过来一位戴墨镜的交通警察人员,简单询问呵斥了几句后放行让我们出了高速。

刚骑出出口我们俩愣住了。

看着前面的三条分岔路口,我侧过头问姚弘磊:“这是哪?”

姚弘磊看看四周侧过头也看下我,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接着又自言自语地说道:“昨晚,我看的地图上也没有这个呀?”

“你那些地图是建国之前的吧。”我说。

“不可能,就是今年过完春节后才买的,上面还有2004印刷版的字样呢。世界地图、中国地图、江苏省地图、我们市地图我昨晚都看了一遍,前几天,我们不还趴在地上看地图计划着周游全世界的吗。”

“是呀,周游全世界,按照你说的这次算是我们周游全世界的第一步了?”我说。

“嗯。”姚弘磊重重地点头。

“不过,现在我们还没走出几步就迷路了,我感觉是骑出江苏省了。”

“不会的,有可能是出我们市了。”姚弘磊说。

“你确定?”

“确定无疑。”

“出了市就是外乡人了。”我说。

“到哪咱都是炎黄子孙。”姚弘磊说。

此时,驶出高速出口的车辆,一辆辆从我们身边疾驰而过,有一些绕上最左边的环形车道,经过一个S弯后眨眼间离去了。

不远处,一根根灰白的水泥桥墩傲然挺立着,桥墩下面杂草丛生,低洼处的地方积满了春季的雨水,看上去,倒形成了一个野生的水塘。

十几只白色的水鸟伫足在水塘边凸起的空地上,时不时地飞起一只向着麦田地里滑行而去。

桥墩那边仍然是大片的麦田地,远处依稀能看到一排杨树。

树枝一根根、一蓬蓬伸展着,彷佛要张开全部的枝桠来拥抱这个属于它们的春,抑或就是为了占据它们脚下的那一方土地。

再远处一片暮霭,伴乘着傍晚的最后一抹红霞消失在暮色中。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问起姚弘磊:“我们总得知道这是哪里呀,连个村庄都看不到?”

“有田地就一定有村庄,应该离得不会太远,实在不行,晚上我们就找个桥洞睡下得了,夜里要是能遇到个野狼最好,那我们就来个生烤野狼肉,这可比烤全羊美味多了。”

说着,姚弘磊从外套口袋里又掏出来一把多用工具刀,在我眼前左右晃动比划着。

“我们这个地方好像从来没出现过野狼呀。”我说。

“不过,要是一群野狼呢?”我又问。

“要是一群,估计就是野狼吃我们了。”

“我这辈子可从来没想过要跟野狼打交道,恐怕今天要遭遇一场恶战了。”我说。

“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在说我呀?”姚弘磊侧过头看我一眼。

“我是说今晚真要跟野狼一起搏斗了,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命悬一线。你呢,更像是一头野豹,不过野豹单挑一群野狼也是够呛的。”

“怕什么,野狼最怕火,过了今晚,明天报纸上就会刊登出来一则爆炸性新闻‘武松打虎,咱打狼’。”姚弘磊说。

“你比我坚强。”

“那我们明天就上报纸,让乡亲们都来尝一尝野狼的味道。”我继续说道。

说完,我仰起头大笑起来,姚弘磊也跟着一阵大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后背外套上浸湿的水纹边缘处留下一条条细细的白色印记。

我额头上的汗水也早已被风吹干,鬓角处被风干后留下的细微沙质感的汗污紧绷在脸颊两侧。

说笑间,我们又面面相觑起来。

几分钟后,看到路边一位穿着印有同样黄色‘路政’字样上衣的老大爷慢悠悠地朝我们走过来。

走到路边突然停下脚步、弓着腿坐在了路牙石上。

只见他把手里的扫帚木耙头的一边横塞在他的腿腋下,点燃了一根烟默默地抽了起来,静静地看着前方,目光淡然。

于是,我们就赶紧走过去问他这是哪里,他告诉我们说这是洪县,往城楼市方向沿着右边这条路一直向北,还有五十多公里呢。

谢过老大爷,我们就沿着右路开始骑行。

刚骑出没多远,路边一个标有前进指示标志的大牌子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上面写着:距城楼市56KM。

沿着指示标志我们继续骑行,不一会,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再过一阵全部黑暗了。

一路上,路灯和来回的车辆为我们照亮了归去的路线。

晚上九点多钟我们才回到市区,在大排档简单地吃过晚饭后我们回了出租屋,姚弘磊告诉我说:今天是他农历十八岁的生日,我和他同年,但比他小两个月,今天算是给他过生日,也算是提前给我过生日了。

简单聊了几句,姚弘磊便倒头呼呼睡去了。

这一夜,我始终不能安然地入睡,一整天的骑行在我脑海里不停地回转着,麦田、桥面、歌声、笑声又一一呈现开来。

半夜里,姚弘磊开始说梦话,喃喃的梦语仿佛在问我:怎么样,兄弟,这个生日是不是棒极了?

看着姚弘磊蜷缩贴靠在墙体的身躯,我尽想不出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他这样一个人,一个惊艳到我今天沸腾的兄弟。

我想摇醒他,告诉他:兄弟,这个生日真的是棒极了,我不虚此行。

“十八岁生日快乐,我的好兄弟。”在迷迷糊糊睡着时我默说了一句。

这次骑行回来一个月后,姚弘磊就被劝学回家了。

直接原因是翘课上网成瘾,那段时间里,上网已然占据了他所有的身心,整日包夜上网连续几天泡在网吧里,在几乎所有老师和学生的眼里看来这样的行为完全成了一种诟病。

在送走姚弘磊的这天,天空下起了小雨,打在我脸上微微的冰凉,时空似乎骤间被压缩停住了,一步步走得非常艰难。

“兄弟,我走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多保重。”姚弘磊留下一句话,回头望了一眼后转身离开了。

离开学校后,姚弘磊消失了一段时间,没有和我联系,周嘉丽来找过我几次,让我帮着联系他,陈洁来也过几次,我们一起吃饭聊天,晚上偷偷地约会、接吻、拥抱,陈洁告诉我说周嘉丽每次到她那儿眼睛都哭得红红的。

很多次,我和周嘉丽一起默默地走在操场上,我们很少说话,坐在足球场边的看台上也是默默地看着比赛。

到了这一年的冬天,姚弘磊的爷爷过世了。

这天,我去小河镇吊唁爷爷。

出来见我的时候,姚弘磊走路的身体歪歪斜斜,眼神游离不定,脸色暗黄枯燥,胡子拉碴,消瘦了好几圈,俨然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

他开口第一句话告诉我说:此后,他再也不会去网吧了,回到吊唁棚,一声呜咽后便长跪不起。

晚上,我们来到小河镇初级中学的操场上聊天,姚弘磊告诉我说: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就离异了,后来他爸爸再婚,妈妈改嫁到了外地。

小河镇初级中学东边那家‘鹏飞’大酒店就是他爸爸开的,他从小天天从酒店门口经过,但从来不主动走进去吃饭,也从来不主动开口向他爸爸要零花钱。

沉默了好一阵,擦了擦眼泪,姚弘磊指着家的方向轻声地说:他丝毫没有埋怨过他的爸爸和妈妈,大人们的感情世界只有他们自己懂得,心里的酸甜苦辣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才最清楚,他们的选择是他们的,或许各自再成家才是他们最想要的生活,他没有权力为了自己有一个完整的家而强求父母复婚在一起。

他很想感谢他的爸爸和妈妈,是他们把他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只可惜自从父母离异后一家人再也没有团聚过。

父母离异后,他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自小他爷爷就非常的疼爱他,背着他赶集会买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给他讲很多的故事和道理,给他买书教他写毛笔字。

小学时他没有朋友,每天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地上学、默默地放学、默默地走路、默默地玩耍,摔倒后自己慢腾腾地爬起来,打掉身上的泥土后又自己对着自己默默地傻笑。

这一晚,我们聊了很多,第二天我回到学校继续上课,到了高三这一年,学习开始变得繁重起来,有一段时间,我几乎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上半学期,姚弘磊来过学校两次,期间,我们也通信联系过一回。

在这时候,书信对于我们高中生来说还是存在的,也是一种很普遍的交流工具,就像还存在着那样一种质朴和真诚。

下半学期,学校举行了一次春季运动会。

先是所有的班级由体育委员带队一一排列在操场,校长致开幕词,接着奏国歌升国旗,伴着嘹亮的国歌声和所有人激情地歌唱中,国旗冉冉升起,鲜艳而庄重,接下来,再由校体委学生会代表发言、唱校歌、升校旗。

比赛中:跳远跳高、仍铅球掷标枪、长跑短跑等十几个比赛项目,运动员们都热情洋溢、信心满满地挥洒着奋进的汗水,每一个人都在高声地加油助威,彷佛要通过汗水、呐喊声来释放自己所有的学习压力、释放自己的青春。

站在人群中,看着五千米长跑的运动员们尽情地比赛着,一声粗犷的鼓劲声从我背后传来,正对着一个中途停下来歇息、双手别在腰间、弯着背大口喘气的运动员叫喊着,声音之大,震耳欲聋。

“跑呀,站起来继续跑啊,不要停歇,终点就在前方,勇敢地跑下去!”

我抬起头仰望天空,一群轻盈的的白鸽沐浴着春分午后暖热的阳光正呼啸而过。

它们还是那群白鸽,那群自由滑翔的白鸽,姿态优美,不知疲倦。

我静静地看了好久。

白鸽再一次滑过,比赛结束,三个月后迎来了高考,我考上了大学,准备进入一个全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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