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七十二（1 / 1）
月泠歌那一刀捅的着实不浅。
即使是用手尽力的按住了伤口，但血依旧不停的从伤口之中涌出，溢满了手掌顺着指缝一点一点的滑下，将原本白色的里衣都染成了一片深红。
作为军师，练红明平日大多都居于后方，也鲜少奔上这么前的前线。但感受着现下腹部尖锐的疼痛以及愈渐变冷的体温，他还是不由得暗自在心里自嘲了一声“是不是多少也该练练剑之类的”，脸上微微弯了嘴角，满是一派无奈至极的笑容。
——总觉得，就这样死在这里也好像太冤枉了些啊。
“多少也表现出点宁死不屈的样子挣扎一下嘛，二皇子殿下。”
“那还真是抱歉，做无用功什么的可不是我的风格。”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
说着这样的回答，月泠歌微笑着的脸上，黑色的眸子以一种非常愉快弧度的眯了起来，恣意而懒散的倚靠在宽大的座椅上一下一下把玩着手中的长剑，惬意而满足的神态就像是只慵懒的猫。
而练红明实在摸不清对方到底打的是个什么主意，只看着月泠歌笑眯眯的盯着远处石质台阶下那个黑漆漆的入口，半绾在脑后的黑发松松的散在肩头，和着周围一圈抿紧了嘴唇缄默不语的几名手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像目光已经越过了那片黑暗的迷障，最终落在了内心所期盼展望的某一个交界点一样，黑色的瞳仁在倒映出那逐渐清晰起来的人影的瞬间猛然缩紧！
“啊……哈哈哈……果然来了呢——！”
就连逐渐夸大的笑声都带上了病态的战栗与喘息，少年兴奋的呼喊声在这个空旷的空间之中回荡开来，伴随着迎面而来的两道气刃砸在坚硬的石壁上发出巨大的碰撞声，金属相接而溅出的冰冷火星已经宣布着这一场战斗已然开幕。
练红明甚至没看清楚月泠歌是什么时候起的身，再回神看去，少年手中印刻着八芒星的长剑已经与月池风手中的□□定格成了一个僵持的姿态，两人皆是睚眦欲裂，谁都没有先要让步的打算！
“池风？！”
比先前杀人时更为凶恶的目光，几乎冷硬的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夹杂着即使是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的狂躁杀意——练红明从未见过月池风这样的模样！
而距离她更为接近的月泠歌同样能感受到这样前所未见的压迫感，眼中的兴奋与疯狂愈发的浓烈，甚至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像是忍不住想要品尝起眼前的这份“美味”来一样！
“啊啊……好棒……简直太棒了……！姐姐你这样的表情……！”就像是感受不到痛楚一般，即使是被□□周围卷起的气刃给割伤，月泠歌脸上嗜血的笑意也从未停止“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得到……呢！”
随着最后一字的重音落下，原本嵌合在剑身上的八芒星忽然迸发出刺眼的光芒，就像是赋予了身为主人的少年什么强大的力量一般，竟将原本还能与月泠歌保持着不相上下状态的月池风狠狠击飞了出去！
但□□的主人显然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只见月池风在半空中也并未感到惊慌，而是忽然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将□□紧握在手，然后朝着身后的方向狠狠的挥出一枪！
“眷属器——啸魂枪！”
枪刃挥动的轨迹所带出的强大风压击在厚重的岩壁之上，以相反的作用力化去了自己会撞到墙上的尴尬境地，月池风根本连半点喘息的机会都不曾留给月泠歌，只在空气之中借着体重的惯性自由的落向地面，而手中的□□也早已经预备好了下一击的风刃！
只见□□自上而下的划出一道银光，紧接而来的如镰鼬一般的风刃便已经成形，宛若咆哮的猛兽一般朝着月泠歌的方向奔袭而来！
“……呵。”
“什……！”
但这样强劲的风刃却连月泠歌的半缕头发都还未碰到前，就忽然消失在了路径的半空，甚至连任何一些多余的气流都没有剩下！
“啊啊，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魔法什么的，我啊——”
舌尖划过冰冷的剑刃，唇角勾起的笑容残忍而又单纯，金色的八芒星闪耀于剑身，微微掩住了主人冻住了所有温度的寒眸。
“——最讨厌了啊。”
随着话音落下的下一秒，金属切割开肌理血肉的独有撕裂声就已经响彻了这个广阔的空间，伴随着少女猛然缩紧的瞳孔，将对方腹部贯穿的长剑已经被赤红色的血液浸染的透彻，无声的宣誓着这一场战斗的胜利者究竟是为何人。
肉体摔砸在坚硬地面上的声音回响的很大很大。
“……池……风……？”
那一幅场景没有丝毫保留的定格在练红明的眼中。
男人张了张嘴，声音却像是被迟滞定格在了喉咙当中一般，就算是想要再喊出些什么来，却已经不能够再完整的组织出语言，脑海中顿时被一片空白所侵袭，只有自心底蔓延至全身的冰冷，如同被海水淹没头顶一般的窒息。
……什么啊……这种感觉……？
从未有过，从未感觉过，从未让人如现在这般感到发自心底的恐惧……
……这样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啊……？！
“真的变强了呢，姐姐你。”将剑刃自月池风的身体中抽出，月泠歌却如根本不在意方才自己做了什么一般，只慢慢的蹲下身体，伸手揪住了少女头顶的黑发向后拉扯，强硬的迫使她仰起头，目光停留在与自己几乎无异的那双黑眸上，竟是温柔的快能滴出水来“这样的强大、美丽……即使如这样无力反抗但还是狠狠瞪视着我的双眼……啊啊……果然把你一人留在这种地方根本就是在暴殄天物呐——”
月池风被腹部上那道贯穿身体的剑伤疼的整张脸都失去了血色，但还是强忍着痛楚，费力的挤出了一个近乎于讽刺的笑容：“……怎么……？现在不杀了我……以后可就没机会了啊……泠歌……”
“啊啊，这样的说法可真是让我伤心啊姐姐。”而月泠歌的回答却如孩童撒娇，更甚至还伸手拂上了月池风的脸颊替她轻轻抹去了沾染上的灰尘，满目的怜爱疼惜“我爱你哦——比任何人都要爱着你啊，姐姐。”
少年微微半垂下的长睫掩去了眸光中的冰冷，低头俯首的动作就像是宛若最为虔诚的宣誓，黑色的发丝自肩头滑下擦过少女的侧颊，唇瓣相叠的触感将少女的动作定格在了原地，因为惊异而瞪大了的黑眸投映出的全然是不敢相信的色彩。
……这算……什么啊……？！
“泠歌你疯了……！”
即使挣扎会将伤口撕裂得更严重，月池风却也已经顾不得这么多，只一个用力便将月泠歌从自己身边推离，跌撞着又摔倒在地，腹部血液不停涌出的感觉让她感到愈发的眩晕。
但凭借着她这样的伤体又怎么可能与几乎毫发无损的月泠歌相提并论？
还没能匍匐着爬出多远就已经被人自身后抓住了手臂，强硬的力道带着一种让她无法拒绝的残忍，明明是那样熟悉却又陌生到冰冷的气息让月池风感到从未有过的惶恐，想要挣扎逃离却又已经被属于男性的手指扣住了下颚，咬紧的牙关在吃痛中一瞬间的松懈被暴戾的撬开，伸入口腔中不停翻搅着的舌让她感到了一种宛若窒息般的痛苦。
因为极度的不适而紧紧皱着眉头，月池风死死的掐紧了月泠歌的手腕试图让对方松开自己，但将近十年未见的时光，她显然已经不能再与成长为男人的月泠歌再拼力气。
但即便是在压制着月池风这样的挣扎间，月泠歌却全然是一派游刃有余的模样，甚至在眼角余光瞥见脸色愈发变得可怕的练红明时，嘴角还扬起了得意而又似炫耀般的弧度，全然像是个在昭显着自己战利品的顽劣孩童。
——啊啊，嫉妒吗？一定很嫉妒吧！嫉妒的想要杀掉我吧？！
——更多……！再更多的让我……看看你这样因为嫉妒而变得无比丑陋的表情啊？！
如此厚颜无耻的家伙。
将凯国覆灭，迫使他家破人亡，与姐姐两人一同沦为在战场上不停厮杀的奴隶。
明明自己除了姐姐之外已经一无所有，在经历了生死劫难之后终于攻略了迷宫获得了力量，而让他们落到如此境地的始作俑者竟然还妄图将姐姐从自己身边夺走……！
全部都是你们的错。
煌帝国……全都是你们的错！
“啊啊，所以不要担心啊，姐姐。”终于舍得将唇下的人松开，月泠歌微笑着的表情明明是如此温柔，但那双眼中却根本没有丝毫的感情，空洞的像是个漂亮的人偶“把我们害到如此地步的家伙，我会全都——一个都不留的杀掉哦。”
察觉到月泠歌神情间的异常，月池风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原本天性善良的弟弟会变成这样：“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所以啊，姐姐你只要安心的呆在这里就好了，妨碍我的话，我也会感到很困扰呢。”
“等等！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泠歌！”
“等着我哦，姐姐。”
用力的将月池风抓住自己的手掰开，月泠歌再次在月池风额头落下一吻，接着提起了长剑，像是动作被刻意放缓一般，一步一步的，朝着仍被反绑在石柱之上无法动弹的练红明慢慢走去。
空洞而麻木的目光凝结着嘴角扭曲的笑意，宛若一尊只为了杀戮而生的人偶。
“住手……”
匍匐着想要前进的身体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住手啊……”
高举的长剑扬在男人沉默的目光之前，练红明自始至终都是保持着沉默，只有那冰冷的目光仍暗含着一份绝对不会认输的坚定，看得月泠歌越是觉得碍眼。
然后他笑了。
“去地狱的路上一路走好。”
“住手啊——！！！”
剑刃挥下的瞬间没有任何犹豫。
绝望的呼号却最终被肌理骨骼被刺穿的声音所斩断，伴随着血液滴落在地面的滴答声一同——
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