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1 / 1）
那场雨突如其来的降临，却又在最坏的时机戛然而止。
练红明看着那个人消失的方向，黑色的羽扇轻轻掩上心口，头一次感觉到胸口处有些莫名的空落与憋闷，说不清道不明。
屋檐上的积水零星的顺着瓦片的侧沿落下来，砸在被雨水洗刷的晶亮的树叶上沙沙作响。
练红明仍立在原地，动作缓慢的伸出手，以指尖轻触自己嘴唇的同时，眼前似乎也再现出了当时那极近的距离之间，月池风眼中那沉没极深的疼痛与无望。
他是军师，是在战场之上睥睨全局，运筹帷幄之人。
而正是这样总是能做出最佳选择的练红明，此时此刻，却第一次有种“自己也许是做错了什么”的感觉。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有些不可理喻。
……这样的心情……
“红明大人！”
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练红明回过神，却见身着简式轻甲的忠云正带着几分焦急的脚步朝这边走来。白色的头盔下是被过长的刘海遮住的面容，练红明虽是看不见这位属下的真貌，也不难判断出对方现在担心的心情。
“竟然在如此偏僻的地方避雨……不过您没事真是太好了。”一边说着，一边确认着练红明身上并不多的水痕，忠云这才不由得松了口气“红霸大人已经在书房候了您多时了，似乎是因为方才突然下了暴雨，很是担心下午红玉公主及神官大人归国时是否也会遇上这种情况。”
“……我知道了，这就去。”
将这烦闷郁结的心情丢到一边，练红明深呼吸了一口气，转眼间便又是回到了平日里沉着冷静的第二皇子的角色。
对于他来说，现在并不是为了那种事而分心的时刻。
“我们走吧。”
×××
自辛德利亚归国的船只来的很是准时。
久未归国的练红玉甫一下船，便见着两位皇兄已经在岸上等候多时的身影。虽然有些惋惜练红炎并未一同来接自己，但是瞧见练红霸的瞬间还是将这一丝小小的失望抛到了脑后，二话不说就一下子飞奔下了甲板把练红霸扑了个满怀，也不管还没来得及下船的裘达尔的脸色一下子变的极黑。
“红霸哥哥——”
“欢迎回来，红玉。”
只见练红霸抬手轻轻抚摸着练红玉的脑袋——那小子对这个妹妹疼的紧裘达尔是知道的，想着练红玉现在长驻辛德利亚难得回来一次也不好发作，虽然他现在确实很想直接把那只兔子从练红霸怀里拽出来。
自从终于把那兔子收入囊中之后，裘达尔想想现在的自己，简直快被自己如此的牺牲精神感动哭了。
“路上辛苦了，神官大人。”
“哦！红明，好久不见！”
对于练红明的这声寒暄，裘达尔回应的很是热情。练家的一众兄弟虽然他最喜欢的还是练白龙，不过对于练红炎练红明这样的强者他素来不排斥，更何况很是符合他的胃口。
“这么久不见你的脸色怎么还是这么差？偶尔也要放下书本去找点乐子嘛。”看着练红明依旧浓重的黑眼圈，裘达尔忍不住调侃道“呐，你看红霸，就算是忙的要死要活也能抽时间保养皮肤什么的，偶尔和他取取经也不错嘛。”
“有时间做那样的事我还不如多批两份公文……”
“喂喂，你这样以后会找不到老婆的啊红明。嘛，就算我这样，老太婆有时候还会嫉妒我说皮肤比她好什么的，可见脸还是很重要的啊。”
“……”
练红明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其实最近明哥的气色已经好多了啦，裘达尔君你是没见到，之前还是更严重的说。”和练红玉亲昵了一会儿，练红霸这才慢悠悠的加入进了二人的对话之中“而且听忠云说明哥你最近睡书房的情况也变少了吧？看不出来你那近侍官还真的有两把刷子嘛。”
听着练红霸提到月池风，练红明的眉头一下子便皱了起来：“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恩？不是因为你睡在书房不肯起床然后被她扯了头发么？”练红霸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你宫里的侍女说从那之后你就回寝宫睡的多了。”
“哈啊？！我哪有……”
刚想说“我哪有被她扯过头发”，练红明却忽然想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么一档子事儿，暂且噤了声咳了两下算是掩饰，顺便腹诽这流言传的，真是快到令人发指。
“近侍官？”看看练红霸，又看看练红明，裘达尔很快便捕捉到这一讯息，猩红色的眸子里瞬间便翻腾起了几分颇有兴趣的神采，拍着练红明的肩膀就笑起来“红炎他们终于受不了你每天早上顶个爆炸头给你找保姆了？”
“……神官大人，我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回宫再……”
“哦，说到回宫——喂！老女人！你还要在船上呆多久啊！磨磨蹭蹭的麻烦死了啊！”
伴随着裘达尔回头往船上嚎了这一嗓子，练红明这才想起跟着这艘船回来的还不止练红玉和裘达尔二人。
只见跟着下船的二人皆是一身浅底绿边的异国服侍，为首的女人黑发金瞳，腰后插着一柄银色的魔杖；另一人则是皮肤黝黑，发色是与肤色反差极大的纯白，侧腰配着造型奇异的黑色长剑。
虽然从外表看上去这二人很是无害，但练红明心中却深知，这俩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特别是那个女人。
“哦呀，真是许久未见，塞伊阁下。”练红明见着来人，面上虽带笑，但显然心情不佳“不知辛巴德王近日可好？”
那边的黑发女人也不示弱，盈盈一笑就接了话茬：“谢红明殿下关心，王上最近心情很是不错，不知贵国的皇帝陛下近况如何？听说提出了很让人头疼的提案，真是让人为他担心啊。”
“确实让人担心。”练红明笑脸未变“只不过我更担心陛下在外交方面的问题，毕竟有些国家总是爱提出些无礼的要求让人很是头疼呢，呵呵。”
“啊呀……那真是失礼。”
一旁的迦尔鲁卡听的很是无语。
这两人根本就是一个在说“少废话快还钱”，另一个则是说“就不还你咬我啊”，这咬文嚼字的听上去让人很是头疼。
他突然有点后悔答应了辛巴德来这里当什么劳什子的使者，临走前还被贾法尔拎着强调了好多遍一定要看住塞伊，现在看看这趋势……洗洗睡吧。
这两人一定是结过梁子，一定是！
“你差不多得了，不就是当初被红明的眷属插了一箭么，多大点事儿啊记仇这么久。”最后反倒是裘达尔看不下去了，扯着塞伊指指一直站在练红明身后不远处的忠云努了努嘴“喏，人在那儿，你真要打就快上，我给你加油。”
“……”黑发的女人抽了抽嘴角，只想回头给这□□花一棍子。
“小裘达尔！”
最后终于还是练红玉看不过去了，低声的斥责了一句，结果被对方狠狠的扯了脑后的长辫，看得练红霸很是不满，搂着练红玉就跑去护短了。
练红明被这群熊孩子惹的头疼，忍不住扶了额头，也没心思去和塞伊对峙了，只想快点带着这一票麻烦人物回宫走人。
“喂。”
“？”
见旁的人被分散了注意力，塞伊的这一句招呼声可谓是随便的很。
练红明定了视线看向她，却见对方脸上已经少了几分插科打诨的神色，似乎是有什么正经事要说的样子，看上去有些表情有些严肃。
“……嘛，我只是问问而已。”像是为了示意自己很无害，塞伊在正式开口前先给练红明打了一针预防针“你们煌帝国，最近是不是有些什么奇怪的团体在活动……？”
听了这样一句，练红明心里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目前煌帝国国内虽说局势已经暂且稳定，但依旧仍然有些不安定的因素存在着——比如埃尔萨梅的残党，再比如朝中已经有些偏斜了的权力分布，还比如近月来愈发活跃的凯吾二国的乱党们。
但真要说大的乱子，不管是上面的哪一个团体都还没惹出来过，辛德利亚先能察觉这些倒也是有些奇怪了。
“你指什么？”没必要将真实的情报透露给他国，练红明装傻装的很是自然。
“恩？啊……不，没什么，看来是我想多了。”对方虽将信将疑，但也并不追根究底，只用这样一句话便敷衍了过去，呵呵的干笑了两声。
如此以来，练红明便也不好多问，只得多留了个心眼，盘算着之后得让忠云再更加深入的查上一查，看看其间是否有什么疏漏。
若是组织的残党，亦或是朝臣的帮派都并不难处理。
但，如果是乱党……
“……那家伙……”
一定和“她”，是脱不了关系的吧……
而看着那边的发展，练红玉忽的就停下了揪裘达尔麻花辫的动作，望着练红明怔愣了一会儿，像是在他的脸上找到了些什么。
“红玉？”见练红玉忽然变得疑惑的表情，练红霸不由得也停下了动作，顺着皇妹的视线扫了练红明一眼“明哥怎么了吗？”
“不，不是的。”诚实的摇了摇头，练红玉一双红眸眨了又眨，最后只歪了脑袋凑到练红霸耳边，问了句让练红霸顿时喷茶的问题。
——“呐，红明皇兄他，是不是恋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