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无心再续笙歌梦（1 / 1）
时间恍如匆匆逝去的流水，仿佛并未在这世间留下一丝痕迹。自纯元皇后薨逝后，紫奥城仿佛陷入了一个长长的冬日，没有生机勃勃，只余下如死寂般沉重的白雪，和玄凌对纯元皇后的日夜追思。经历了乾元四年十一月的这一场巨变，紫奥城中不过剩下几名妃嫔，那小产后一直在毓秀宫里养病的李修容，亦一身素白地跪在承乾宫前，请娴贵妃允她从此在宫中修行佛法，再不问世事。
娴贵妃并不曾阻止，李修容做出了这个决定，亦意味着她再也不算得上是妃嫔，往后即便大封六宫，也不会有她的份儿。李修容就像钟粹宫的恂嫔一般，从此只活在自己的角落里。
剩下的妃嫔中，端妃的年纪渐长，人亦出落得婉约秀丽，十五岁的年纪再过两年就可以侍寝了；汤顺仪侍奉谨慎，温和体贴；倒是恭贵嫔，仗着自己出身好，以为纯元皇后及贤德二妃死后可以一枝独秀，费尽了心机装扮争宠，却被玄凌以大不敬斥责，本就稀薄的恩宠再也回不来了。
到了乾元五年三月，娴贵妃终于如愿以偿地被册立为皇后，入主凤仪宫昭阳殿。可她所不曾想到的是，因自己换了昭阳殿的摆设，在册立大典的那一晚，玄凌拂袖而去。
她的恩宠，尚且不如昔日为贵妃时的境遇了。
乾元五年，对于紫奥城后宫诸人而言是漫长而折磨的一年。这一年里，玄凌踏入后宫的次数寥寥无几，除却汤顺仪晋了一阶为容华外，端妃、恭贵嫔无任何进封。
待乾元六年一开春，太后便下了凤谕，召礼部侍郎吕颂才之女吕盈风、户部员外郎秦明之女秦玉柔进宫。其中，吕盈风乃是京城里闻名的大家闺秀，是太后亲自挑中，故而赐了封号“欣”，为正六品贵人。而秦玉柔则是恭贵嫔推荐，那是恭贵嫔的表妹，大约是为了固宠，才在太后面前极力推荐，太后亦不想让秦玉柔仗着一个贵嫔表姐恃宠而骄，位分给的不算高，不过是一个正七品娘子。
太后又吩咐了敬事房准备了端妃的绿头牌，这意味着端妃入宫多年终于可以正式服侍君王。太后这样的安排自然是有一番深意，欣贵人出身书香名门，尽管只读过《女则》、《女诫》，但为人爽利，性子活泼欣快的人或许最能抚平玄凌的伤痛。秦娘子娇艳动人，尽管太后是不喜恭贵嫔这般抬举自家人，但为能让玄凌尽快走出失去纯元皇后的伤痛，亦只能同意。至于端妃，她的容貌才学并不差，她在宫里一日，越能让玄凌想起从前年少欢愉的时光。
自打欣贵人和秦娘子进宫后，后宫里当真多了一丝生机。爱说爱笑的欣贵人十分讨喜，玄凌不免多去她宫里几回，而秦娘子亦不逊色，虽是住在了恭贵嫔的宫里，但玄凌也会去华清宫瞧瞧她。咸福宫的端妃自是不必多说，君恩亦是偶尔流连于此。
仿佛新人进宫真的带来了喜气一般，乾元六年七月，储秀宫的汤容华被诊出了两个多月的身孕。玄凌对汤容华的身孕更多的不是欣喜若狂，而是一股莫名的哀伤，他仿佛想起了当年纯元皇后有孕的时候，如若时间可以重来，那么一切该多好啊。
但玄凌的心里也是高兴的，他希望这死气沉沉的紫奥城里能有婴孩响亮的啼哭声，他希望能看一个孩子健康地长大。于是，他下旨册汤静言为正三品贵嫔，常宁斋改为常宁殿，赐封号“悫”。深居颐宁宫的太后亦赏下了一枚珍贵的玉佩，以祈求上天保佑汤氏母子。
悫，诚实，谨慎，自是符合汤氏一贯的性子。
从乾元六年起，紫奥城开始了一个漫长的过渡期。它和它的主人玄凌一齐适应着后宫的变化，玄凌也愿意多去后宫，而紫奥城也开始恢复了原本争奇斗艳的生机勃勃。
乾元六年十二月，欣贵人吕氏进从五品良媛，娘子秦氏进从六品美人。
乾元七年，悫贵嫔汤氏诞下皇子，序齿为长，即皇长子。悫贵嫔生子五日后，礼部拟定名号，是为“漓”，即予漓。
乾元七年五月，良媛吕氏进正五品欣嫔，美人秦氏进正六品贵人，赐号“恒”。
乾元七年八月，钟粹宫恂嫔殁。彼时玄凌听到这个消息时，并未有过多的震惊，毕竟恂嫔这个名号，离他确实有些遥远了，自恂嫔自裁后他就几乎未再见过恂嫔了。那时陪在玄凌身边的恒贵人蹙眉娇滴滴地问道：“恂嫔？那是谁啊？”
玄凌面色如常，淡淡道：“一个寻常的妃嫔罢了。”
乾元七年十二月，欣嫔吕氏进从四品德仪。
乾元八年六月，悫贵嫔进从二品昭仪，德仪吕氏因有孕进正四品容华，贵人秦氏进从五品良娣。
到了乾元九年，吕容华顺利诞下了一位玉雪可爱的帝姬。帝姬出生一月后，玄凌赐封号淑和，同时进吕容华为正三品婕妤。与吕婕妤一齐得到进封的还有昭仪汤静言，诞育皇长子的荣耀使她顺利坐上了三妃之一的宝座。
而玄凌亦想起了恭贵嫔，在秦良娣的劝说下，恭贵嫔进封为从二品昭仪。
乾元九年初，朱府差人来报，康国夫人陶氏殁。皇后那时甫一听闻，心底竟是麻木的，当年她被册立为皇后，即刻追封了逝去的生母为正一品穆国夫人。陶氏得知，生生吐了几口鲜血，日日在朱府咒骂皇后。
皇后淡然垂下眼帘，吩咐剪秋道：“康国夫人殁，以正一品国夫人礼葬。无奈才落棺橔至朱氏祖坟，竟冒蓝色鬼火，头七过后，又逢盗墓贼偷盗，是为不祥，恐危及祖坟风水，遂迁至祖坟外另葬。”
这是皇后给陶氏安排好的结局。她要陶氏这一辈子都不能进入朱氏祖坟，连死也不能。
九年，又逢三年一选秀的年份。玄凌自乾元五年来一直忙于处理朝政，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拉拢朝臣的大好时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大力协助他除去摄政王、控制京城的汝南王，仿佛对他不甚恭敬了，连忠勇伯慕容迥，亦是如此。
坦言之，这些年来在西南战事上他多倚仗汝南王与慕容一族，慕容迥曾举荐自己的两个儿子慕容世松和慕容世柏同上战场，起先玄凌并不愿意。但慕容家兄弟交出的答卷实在是太令人惊奇了，初上战场，就连连取得了大捷，迅速拿下了多座城池。
玄凌开始觉察到，慕容一族是他必须拉拢的势力。于是，在皇后半是试探半是请求地说出选秀时，玄凌欣然应允，同时点名要慕容家族嫡出的二小姐入宫，免大选。
这是一份极大的荣宠，所有大周官宦世家的女子都需经过大选才能成为皇帝的妃嫔或是亲王皇子的妃妾，而慕容家二小姐却因父兄赫赫的战功直接免去了大选，成为了帝王钦点的妃嫔。
选秀大典时，玄凌仿佛燃起了对如花美眷的热情。他在选秀大典上挑中了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小姐，算上已定好的慕容氏，足足有七名女子入宫。
最后交到皇后手里的名册中，皇后细细端倪着那些女子的出身与敕封。最高的是早前就定好的慕容氏，被册为正五品嫔，赐号“华”，赐居宓秀宫。
皇后嘴角牵起一丝奇异的笑，早闻得慕容家二小姐国色天香，此番恩宠更是令人咋舌。自乾元初年迎入曾经的裕嫔李宓、令嫔戚栀沁、容嫔倪舒琳后，再无人甫一入宫即予嫔的高位。
华者，荣也。而宓秀宫，恰恰是先帝宠妃玉厄夫人的居所。
慕容世兰，确实是一个灿烂热烈的名字。
排在慕容世兰后头的则是从四品光禄寺少卿冯远祥之女冯若昭，封为从五品良媛；正五品御史中丞柳俞之女柳如画，封为正六品丽贵人；正六品都察院都事高毅之女高昌仪，封为从六品才人；正六品中府果毅都尉曹闰京之女曹琴默，封从六品才人；辽东前太守边宗时之女边菀，封正七品常在；金陵前太守史宽之孙女史移芸，封从七品选侍。
边菀。边菀。皇后喃喃自语，宛宛，玄凌果然是忘不掉长姊。
轻轻合上了名册，皇后怅然望着昭阳殿外湛蓝蓝的天空。恐怕这后宫，又要热闹了。
乾元九年四月十七，那一日，十七岁的慕容世兰是骄傲地仰着头颅走进紫奥城的。华嫔，如此隆盛的恩宠使得她傲气十足，训导宫规的姑姑更是暗示她日后必登四妃之位。家族荣耀鼎盛如烈火烹油，帝王高看，一切的一切都让年轻艳丽的慕容世兰有着骄矜的资本。
慕容世兰深信，她这朵娇艳的芍药会是大周开得最茂盛恣意的花。
然则玄凌有着自己的打算。他在召慕容世兰入宫之前便知她是京城里顶尖的美人儿，但慕容世兰以功臣之女入宫，行事骄矜，若头一个宠幸了她，必会使得慕容一族愈发张扬放肆。于是，在第一次翻绿头牌时，玄凌去了住在畅安宫的冯良媛处。
冯良媛过后，则是按着位分来的，先是丽贵人，再是高才人、曹才人、边常在、史选侍。
六宫中人皆有些摸不着头脑，怎的皇上偏偏冷落了姿容最出众的华嫔呢。可华嫔却不以为意，她不要跟旁的妃嫔一样，通过皇帝翻了绿头牌才能侍寝，才能得见天颜。她要皇帝亲自看见她，她要与旁人不同，她相信她的容颜会让皇帝见之难忘。
冷在宓秀宫的日子里，华嫔也不是无所事事。因着她高位入宫，诸如丽贵人、曹才人等都有意识地想跟随她。她亦趁着未侍寝的时候，打听了宫里的情况。
新入宫的妃嫔中以冯良媛、丽贵人、高才人最为得宠，曹才人、边才人、史选侍几乎一月里才见皇帝一次。旧日妃嫔中端妃、吕婕妤、秦良娣时常伴驾，但皇后、悫妃、陆昭仪亦会伴驾在侧，不过悫妃忙着照顾皇长子予漓，而陆昭仪却不是很得皇帝的心思，至于皇后，宫人皆传她的恩宠尚不如昔日为贵妃之时。听闻宫里还有一位修行佛法的李修容，只不过至于她为何失子，又为何一心向佛，有些资历的宫人们都讳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