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日边红杏倚云栽（1 / 1）
乾元二年三月，上林苑春暖花开，树树挺拔秀丽的桃花绽放出柔软的花瓣，端妃长日在宫中无事，便和吉祥、如意拿了篮子去御花园折下新鲜的桃花，好做成可口的桃花糕或是细细研墨成脂粉。
端妃提了篮子小心折下一朵饱满的桃花，甜甜的笑容挂在嘴角，“吉祥、如意，你们摘花的时候小心一点，别弄坏了。色泽嫣红的要做脂粉，香味甜馥的可以做成桃花糕。”
如意抿嘴一笑，打趣道：“娘娘成日无事，净在宫里捣鼓这些玩意儿，若是在宫里比起做精致的东西，娘娘一定最厉害。”
端妃扑哧一乐，捡起地上一朵掉落的桃花砸到了如意的身上，“叫你多嘴！”
如意一时兴起，也抓起一把落下的桃花尽数砸到端妃身上。吉祥本想阻止端妃和如意打闹，但见两人这样开心，一时也不去阻止。吉祥眼风一扫，却瞧见玄凌带着李长一脸笑意地站在桃花树后头，吉祥慌忙下跪：“皇上万福金安。”
端妃也停止了打闹，忙敛裙屈膝，“臣妾给皇上请安，愿皇上万福金安。臣妾方才玩心大起，失仪了。”
玄凌摆摆手，亲自扶起了端妃，颇有些讶异，“许久不见你，你似乎长高了不少。看起来你玩得很开心，这也是你这个年纪该有的快乐。”
端妃面色微微绯红，“也是臣妾年纪小不懂事才会这样，皇上别笑话臣妾了。”
玄凌抬手摸了摸端妃柔软的鬓发，目光间尽是柔情万千，“朕还有事，就不打扰你玩了，改日朕再去咸福宫喝茶。”
端妃仍立在原地，似是有些难以置信方才玄凌对她的温柔。如意怀着欣喜的笑容，“娘娘，似乎皇上还念着您呢。”
只是端妃和玄凌的御花园相遇自然会传到了不少六宫妃嫔的耳朵里，德妃耳目众多，这件事自然也瞒不住她。
过了几日，德妃携了掌事女官翠羽在太液池畔散心。春色甚好，德妃却无心欣赏这曼妙的春景。德妃一眼瞧见了端妃身边的掌事女官如意端着东西从旁边经过，德妃想起前几日的事情，心中难免不快，便朝着翠羽扬了扬眼色，二人便从另一条路绕了过去，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如意面前，如意猝不及防，将手中的青梅羹尽数泼在了德妃的身上。
如意被吓了一跳，慌忙跪下请罪，“奴婢知罪，请德妃娘娘恕罪。”
德妃气恼地拍拍身上的衣服，面有怒色，“你到底是怎么做事的？是不是存心想烫伤本宫啊，你这样毛手毛脚的，怎么能服侍旁的妃子。”
翠羽会意，慢声细语道：“如意姑娘，你这样子可不是一个掌事女官该有的行径啊。”
端妃远远瞧见如意似乎被德妃拦下，忙上前询问道：“德妃娘娘有礼了，不知嫔妾身边的如意做错了什么事情，要娘娘如此训斥？”
“你且瞧瞧。”德妃指着自己身上的一处污渍，那处污渍在淡紫色的宫裳上留下了难以清洗的痕迹，一件本是十分华美的衣裳也变得不伦不类，“她做事不当心，将东西泼到了本宫的身上，这样人是不能留在端妃妹妹身边了。”
“嫔妾的奴婢做错了事，娘娘就看在嫔妾的面子上饶过她罢。”端妃柔柔看着德妃，希望不要再触怒德妃，“如意不懂事，还请娘娘网开一面罢。”
“端妃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吗？”德妃冷冷一笑，趾高气扬地盯着端妃，“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意做事不谨慎就是因为端妃你太过纵容，本宫看，端妃还是跪在太液池边诵读《女诫》五十遍，小惩大诫好了。”
如意听到这个份上，瞬间明白了德妃这是故意刁难端妃，登时便想出声替端妃说话。端妃暗暗扯了一下如意的衣袍，恭敬垂首道：“嫔妾领罚。”
端妃径直走向太液池畔的一块突起的大石头处，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端妃接过翠羽递来的《女诫》，口齿清晰地开始诵读起来。德妃用绣帕掩了掩唇角，凌然吩咐道：“太液池风大，本宫可受不了，端妃就先在这儿慢慢读罢。”
端妃诵完《女诫》已近黄昏了，跪得久了，膝盖处仿佛失去了知觉。如意忙过来搀扶着端妃，“娘娘，方才皇后娘娘身边的司棋过来传话，希望娘娘能快点去凤仪宫一趟。”
“怕是让皇后娘娘久等了，快些去罢。”端妃点点头，便缓慢地朝凤仪宫走去。
端妃缓慢行走，才来到了昭阳殿，微微屈膝行礼时，强烈的酸痛从膝盖处袭来，端妃强忍着痛意，“嫔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请恕嫔妾来迟之罪。”
“端妃快快坐下罢。太液池畔的事情，司棋已经告诉本宫了。”皇后放下茶盏，柔声劝慰，“德妃性子张扬些，妹妹也要多多包涵。本宫此次请妹妹来，就是寻思着上回弹琵琶的事儿。”
“德妃姐姐母家受到皇上的重用，嫔妾受点责罚算不了什么。”端妃依旧保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见皇后提起了上回弹琵琶的事儿，端妃也似乎明白了皇后为何会突然召见她，“上回嫔妾不过误打误撞，恰好在那一节的确该将音拨得高一些罢了，若是娘娘要与嫔妾切磋，只怕是嫔妾班门弄斧了。”
“妹妹太过自谦了。”皇后露出温和的笑容，仿佛隐隐有朦胧的光包围着她的侧脸，“本宫自幼学习琵琶，自认也是小有成就，妹妹那日初初听本宫弹奏，就能指出不当之处，或许妹妹的确在琵琶上有天分呢。不如就跟着本宫一起学习琵琶罢。”
端妃凝神思忖片刻，皇后这般热忱，若是回绝了皇后只怕玄凌会对自己有意见，而且自己如今还不得侍寝，终日无事，学学琵琶也是好的。
思及此，端妃扬起明朗的笑容，“如此，嫔妾就不推辞了。”
是夜，玄凌翻了倪容华的牌子。待玄凌走进永和宫时，瑶光轩里传来阵阵悦耳清脆的琵琶声，细细听着，倪容华的琵琶技法也算纯熟，只是琵琶声里多了些许淡淡的哀怨，没的倒让人想起白居易的《琵琶行》了。
玄凌含笑掀了湘妃帘进去，目光朗朗如炽，“容华，你也会弹琵琶？”
倪容华满面通红地止住了弹奏，抱着琵琶站了起来，“雕虫小技，臣妾在皇上面前献丑了。”
玄凌掀了龙袍坐下，菟丝连忙奉上温度正好的“太平猴魁”，玄凌徐徐吹着茶水，悠悠道：“容华的琵琶弹得是不错，但是比起皇后就差得远了。”
玄凌风轻云淡的一句话让倪容华又羞又愧，她恨不得咬掉了自己的舌头，没的怎么提起了皇后。原本玄凌对永和宫的恩宠就不多，难得来一趟，自己又没头没脑地提起皇后，她哪里比得上皇后呢。越是这样想着，倪容华内心的自卑和失落也重了一分。
玄凌的后宫中初初展现了争奇斗艳，戚婉仪凭着性子娇俏明丽，又擅于舞蹈，在一众妃嫔中最得玄凌的欢心；德妃容色姣好，妩媚动人，恩宠与戚婉仪可谓是不分伯仲，在戚婉仪、德妃之后，则是娴贵妃、倪容华、贤妃、陆容华、李芬仪尾随。而李芬仪为着能博得玄凌的欢心，也算下了不少功夫，却收效甚微。
乾元二年五月，玄凌下了口谕，将倪舒琳晋为从三品婕妤，陆嘉卉晋为从三品婕妤。这次进封中并没有盛宠的戚婉仪，不少宫人也是暗地里揣测，许是玄凌认为戚婉仪宠爱太过会伤了皇后的心，这才先不晋升她的位分。
然则戚婉仪的面上并未露出任何的不快，反而侍奉玄凌更加殷勤，对待皇后也愈发恭敬。六月初，玄凌又翻了戚婉仪的牌子，并让李长传话会在启祥宫用晚膳，待玄凌走进稚姿堂看见了一桌子色泽鲜艳的菜肴，不免吃了一惊。
“婉仪为着这晚膳，定是用了不少心思罢，看来御膳房的厨子厨艺又精进了不少。”玄凌认真地看着桌子上一碟碟精致的菜肴，赞许道。
“皇上，这些菜可都是咱们小主做的呢。”戚婉仪身边的掌事女官胭脂抿唇一笑，“小主知道皇上滞夏，胃口不好，特地做了不少清淡的江南风味的菜肴呢。”
胭脂指着桌子上的一道道菜肴，细细介绍起来，“皇上您瞧，这是雪菜笋丁粥，小主特意让戚大人捎来酸辣香脆的笋丁，和着浓稠的粥是极其开胃的。这是荷花蒸鸭脯，荷花都是小主亲自去太液池折回来的，闻着就有一股子清香。这是玉笋蕨菜，清脆爽口。还有嫩笋片、清炒芦蒿、玫瑰豆腐，样样都是清淡爽口，样样都是小主亲自做的。”
戚婉仪嗔道：“胭脂，不许说了。”
玄凌颇为感动，自古妃嫔们都很少亲自动手下厨，认为这是卑贱之人才做的事情，但是戚婉仪为了能让他吃下东西，这样费尽心思，换做是另一个人也会感动不已。“沁儿，你这样为朕，朕却不晋你的位分，实在是对不住你。”
“皇上别这么说。”戚婉仪柔柔一笑，夹了一筷子玉笋蕨菜放到玄凌面前的斗彩龙纹食盘里，“皇上还是多吃些吧，这样臣妾才能安心侍奉皇上。臣妾一己之身，晋不晋封都没有委屈臣妾。”
“你果然很懂事。”玄凌握紧了戚婉仪的手，叹了一口气，转首吩咐李长，“李长，明日便传旨六宫，婉仪戚氏侍奉殷勤周到，晋为从三品婕妤。”
李长躬身点头，心里对戚婕妤生出了几分感慨。陆婕妤虽也是从三品的婕妤，但李长很清楚她能以不受宠之身晋为婕妤是因着她背后的陆氏家族在朝堂中的声望，还有她的父亲乃是正二品的刑部尚书陆东华，而戚婕妤则是靠着宠爱一步步走到和陆婕妤并驾齐驱的地位，可谓是甚得玄凌的心思了。
戚婕妤面上微微漾起喜色，温然注视着玄凌，“皇上的恩德，臣妾必会好好侍奉皇上、尊敬皇后，以此回报皇上对臣妾的恩宠。”
戚婕妤话音刚落，稚姿堂外候着的李长的徒弟小厦子进来躬身道：“皇上，万春宫的德妃娘娘派人捎话，说是德妃娘娘病了，想请您过去看看。”
“朕已经在戚婕妤这儿了。”玄凌不满地皱眉，一时也止不住对德妃的怨气，“近来只要朕到戚婕妤这儿，德妃总是想尽了法子请朕过去，实在是胡闹！”
“皇上既然在臣妾这儿，可不能丢了臣妾呀。”戚婕妤扁起嘴巴，抱着玄凌的胳膊不停地撒娇，饶是怒气冲冲的玄凌也不免软化了下来，宠溺地捏了捏戚婕妤的脸蛋。
“好了，德妃既不舒服，便让太医去看罢。朕又不是太医，对她的病无能为力。”
李长见状，便将小厦子撵了出去，在稚姿堂外低声训斥：“没眼力见的东西，皇上眼下正宠着戚婕妤呢，差点让皇上坏了兴致。快去回了德妃的人，就说皇上没空见她，但已经嘱咐让太医去诊脉了。”
小厦子忙应了一声是，躬身跑出去传达了。